“最開始得到這個消息時，我是真的挺怕的，要離開生我養(yǎng)我的大演，去另外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地方，而且恐怕這輩子都可能再也回不來，一想到這個，我就好害怕。可是，後來我打聽了羅國那個小皇子的情形，就突然子想開了。

這大演的皇宮不過是一座牢籠，只要我還在這裡待著，就永遠擺脫不了被操縱的命運，今日不嫁給羅國王子，他日我也要嫁給別人。

能夠帶使節(jié)團來大演求親，說明他即便不受寵，也並沒有受到冷落。他能夠奉命來求娶，那日後即便是他做不羅國皇帝，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的。

若是這樣，這有什麼不好？最是無情帝王家。若是我的兒女必須生長在皇家，我寧可他做個閒王的子女，一輩子守著金銀吃喝不愁就好了，不用在這宮裡每日爾虞我詐的活著！

不過，我就怕若是我不在宮裡了，恐怕我孃的日子會更艱難。

這宮裡，我卻是沒什麼人可以託付的。所以我就想到了雍王。”

“爺爺也不會插手皇上的家務事的。”

“尋常的情況當然是的，但是，總有一些時候，父皇也會問他的意見，那時候，不就不得不插手了嗎？”

祁媛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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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這帶著幾分狡黠的笑容，舒錦覺得，這個祁媛似乎還有些旁的打算。

“你是要幹嘛？”

“放心，不管我要做什麼，都不會危及到你就是了。我只需要你記得，我告訴你這一切，只是希望到時候雍王能夠護著我孃的性命。然後不要讓她繼續(xù)留在宮裡，送她去個清淨的地方休養(yǎng)就是了。”

舒錦看不透她到底要做什麼，但是想了想，最後還是應承了句：

“我儘量。”

“有這一句話就行，香唐郡主似乎還是說話算數(shù)的。”

說著，祁媛徑自起身，“祁媛在此先謝過郡主了。”

說完。竟然轉(zhuǎn)身就施施然的走了。

舒錦被晾在角亭裡。最後只得摸了摸鼻子起身。然後自行尋路出宮了。

這祁媛，怎麼都覺得她這一系列行爲透著點莫名其妙，她到底是要有什麼動作呢？……

不過。不管她要做什麼，若是她所說的都是真的，左家真要在十五時動手腳的話，倒是可能又要無功而返了。

人人都猜舒錦上交參與擬市的物品定然是食物。甚至有人猜就是近些日子舒錦上乘給皇上的“好酒”，但是。很不幸啊，你們都猜錯了哦。

不過，既然有人想要在那一天做手腳，她是不是應該想法子回敬他們呢？

舒錦一邊走。一邊在心中勾勒這這種可能性。

左家若是一直想要用這種小兒科的陷害手段，恐怕也只能被舒錦一直追著打了。

……

臘月二十五皇帝封玉璽，罷國事。羣臣休朝。在這一年一度的重要節(jié)日到來前，皇帝給自己跟臣子們都放了年假。這段時間。各家可以自行安排酬神祭祖一類的活動。皇帝也會在除夕那一日清晨祭神，時候還會把祭神肉分給臣子們吃。

除夕早上，江君正帶著江蒼勁，江端玉跟舒錦祭祀祖先，江端武雖然庶出，沒資格進去祠堂，但是也要在祠堂之外跪扣頭。平日裡護國公府人丁不旺，可是到了這一天，除了跟隨老護國公進入祠堂的江蒼勁這一脈之外，祠堂外竟然也跪滿了人。

謝婉茹跟謝羌被處置之後，這還是舒錦跟江端玉頭一次看到江端武。

這個十幾歲的少年狠狠的瘦了一圈，原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嬰兒肥消了去之後，剩的是個黑眼圈濃重的蒼白麪容。

也許是因爲從小習武吧，所以他絕食了三日水米未進，身體上依舊沒落什麼病。後來還是江蒼勁把他臭罵了一頓，愣是派人按著給他灌了一碗粥去，最後才又開始吃東西。

不過，經(jīng)過這一事之後，過去囂張跋扈的江端武整個人都變得陰沉了。

就比如剛剛，舒錦跟江端玉路過他身前的時候，即便是不用眼睛看，不用精神力感知，舒錦也能感覺到江端武那冰涼帶著恨意的眼神不時掃過自己跟江端玉身上。

在舒錦看來，江端武不過是個紈絝子弟，實在沒什麼大威脅，不過看他這樣冷岑岑的眼神兒，還真是讓人怪不舒服的。聽說前一陣子他把自己的私房都拿出來四處找人託關係的想給他娘送去，可是，謝婉茹雖然年輕的時候還隨軍上過戰(zhàn)場，但是畢竟那時候年輕力壯。這麼多年府裡養(yǎng)尊處優(yōu)來，又整日心思很重，身體早不及當年。據(jù)說發(fā)配的路上就病的不輕，也不知道人到底救過來了沒有。

不用說，但凡謝婉茹有個好歹，江端武都會把這筆賬記在她跟江端玉身上的。

不過那又怎樣呢？左家都得罪了，多一個江端武也沒什麼打緊。倒是這個才十多歲的少年經(jīng)此一事，原本每日裡對他阿諛奉承的一衆(zhòng)狐朋狗友們對他再不搭理，讓他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而且，他已經(jīng)學會了不喊不叫，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看著江端玉跟舒錦，這就足以看出這個江端武在遭逢變故之後，心性也起了不小的變化。

雖然對於這個傢伙有些同情，但是舒錦卻不會去主動寬慰他或是包容他的不馴就是了。

江蒼勁顯然拿這個庶出的兒子也沒法子，於是就隨他去了。祭祖時的這一段也不過是個小插曲，不管是江端玉還是舒錦都沒放在心上，因爲接來江蒼勁就要帶著他們?nèi)雽m參加除夕國宴了。

除夕團圓的國宴要於申正（午4時）舉行，妃嬪們也來陪皇上吃飯，除了她們自成一桌，還有六桌陪客，也就是江端玉舒錦這些被皇帝指定的人。

宴會上各種酒菜都是有規(guī)制的：皇帝一人一桌。所吃的菜都擺在大宴桌上，而皇帝身前放置一張長幾，菜品在皇帝吃時再由人取到長幾上。

大宴桌上的菜點由外到裡，有各式葷素甜鹹點心冷盤熱菜，還有果品麪食以及一些海產(chǎn)品晾乾後磨成粉做成的食物，總之一共八八六十四道菜餚。

而舒錦等六桌陪客的菜品規(guī)格就要小很多了，每桌冷熱菜點一共二十四道。

上一年的國宴舒錦沒參與過。不過事後她看到過這一頓年夜飯所消耗的食材名錄。去年的國宴一共消耗的食材：

肥鴨兩隻，菜鴨兩隻，肥雞三。菜雞五隻，野雞十六隻，鵝三隻，豬肉四十五斤。豬蹄髈四個個，豬肚一個。豬腸六根，野豬肉三十斤，羔羊肉二十斤，鹿肉三十斤。鹿尾四根，魚二十尾。另外，制點心用白麪六斤六兩糖一斤。

在舒錦看來。一頓飯吃去這麼多東西是挺難以想象的浪費。不過，由此也能看出皇帝等人對於這個節(jié)日的重視以及國家的富庶程度。這一次舒錦倒是有幸。可以把繁瑣又莊重的年夜飯體味一番。

中午過後，所有要參與國宴的臣子們都是早早的到了皇宮，然後等到皇帝跟一衆(zhòng)妃子準備就緒，衆(zhòng)人才跟隨著皇帝以及妃子們的後邊，在樂聲中入席。然後太監(jiān)們先給祁焱送湯，一對食盒送上後，左一盒裡是燕窩紅白鴨腰羹，米飯一碗，右一盒中燕窩鴨腰湯，鴨子豆腐湯，食盒成對，也是取雙雙對對好事成雙的吉祥意思；接來是各個嬪妃的，給妃子們送湯時順序有先後，都是按照等級送上，而分量也比皇上要少一倍。只是白米飯跟羊肉臥蛋粉湯。

喝完湯，便有太監(jiān)上來，把宴席上的各類菜品，從皇帝桌前開始，在陪桌上傳一遍，意思是皇帝把好吃的同人共享。這樣傳過一圈，便開始上酒。皇帝那些酒菜足足有四十樣，后妃們以及陪客們則是十五樣。皇帝端起第一杯酒後，衆(zhòng)人離席跪拜，山呼萬壽無疆等等吉祥話，等皇帝飲罷，衆(zhòng)人回座位，妃子們才一一開始品酒。

酒後開始吃果品點心，所有東西都是要皇帝享用第一口，然後旁人起立問安跪拜，回到位置後才能接著吃。這頓飯吃的舒錦無比深刻的體會到了封建制禮教的繁瑣於繁冗，不能好好吃飯真是讓人好生抓狂啊……

好在，“天沒有不散的宴席”。隨著一曲隆慶樂結(jié)束，后妃以及臣子們都再一次起立，然後皇帝離宴，除夕宴總算結(jié)束。

這之後祁焱令把自己吃過的飯菜，連盛飯菜用的盤子碗碟子勺子筷子的一塊兒都分別賞給親近的皇族跟臣子們，接著衆(zhòng)人轉(zhuǎn)戰(zhàn)別處，看一出秋獵舞，這是每年除夕家宴的固定節(jié)目。

等賞完舞后，這算是真正結(jié)束了，妃子們各自回宮，臣子們也可以各回各家。

回府的馬車上，舒錦靠著個軟墊沒精打采的模樣看得江端玉直笑。

“好了，國宴就這樣沒法好好吃東西的，不是備挺多點心嗎？回府後再吃點就是了。”

舒錦聞言，總算是打起了點精神來。

是啊，護國公府有皇帝跟雍王賜來的不少御膳房做的小食。

舒錦在心裡挨樣叨唸著：萬字餅壽字酥福字餅祿字酥吉祥餅如意酥福壽餅百花酥花桃酥鬆壽餅等，都是名頭討喜，外形漂亮的種類；冬季沒有多少新鮮水果，但是果脯不少，像是桃脯杏脯雜果脯的，味道也都不錯；更有一些滋味十足的薰豬燻雞薰鴨燻肉等。

想想還真是想趕緊回府去。

“小七，車趕快點！”想著，舒錦揚聲吩咐了一聲。

話音落，馬車速度果然快了不少，舒錦滿意的又懶懶的靠回墊子上。

“今兒算什麼，你現(xiàn)在身上有品級，明日大朝會要參加，那個更累。”

舒錦聞言，白了他一眼：

“大朝會怕什麼，無非起早點，多跪幾次，然後在皇宮廣場上多挨會凍。起碼我可以好好吃飯啊！”

“噗！”江端玉噴笑。

果然，讓舒錦最怨念的只是不讓她好好吃飯。

突然想起舒錦剛剛到柴家那時，每一日都爲了吃飯的事情弄得家裡雞飛狗跳的，現(xiàn)在想想，似乎她從一開始到如今，這一點都沒變過。每次若是可以，他都一定要跟她一起吃飯。因爲不管什麼樣的飯菜，到了舒錦的面前彷彿都是無上美味一般，陪她吃飯到最後都會忍不住多吃很多去。

“你吃了那麼多，怎地都不見長肉的？”

江端玉拉著舒錦的手，捏了捏她的腕骨，說了一句。

舒錦一聽，看了他一眼，突然一轉(zhuǎn)眼睛，坐起了身，迎著江端玉略帶疑惑的目光，昂首挺胸道：

“要那麼多肉乾什麼？肉都是要長在該長肉的地方纔有意義！”

說著，又暗示性的挺了挺身子。

“……”看著舒錦的動作，江端玉視線忍不住從她臉上移開向掃了掃。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熱意突然上涌，臉都跟著有些紅。

他不自在的摸了鼻子，動了身子，心道：幸好，天色暗淡，馬車中也看不真切，她應該不會發(fā)現(xiàn)什麼吧？

然後就聽到舒錦笑出了聲：

“哈哈哈……”

舒錦笑著撲倒在靠墊裡。

她的精神力何其敏銳啊，在她看來，江端玉這完全是掩耳盜鈴的姿態(tài)。舒錦雖說上一世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但是畢竟是各種外界資訊薰陶長大的，所以逗起江端玉來，手段層出不窮，最近她正以逗江端玉爲樂。見到自己一句話一個動作就有了效果，怎麼能不笑。

“笑！你還笑！你給我等著！”

“哈哈哈！”

……

正月初一，這一天是歲之首，月之首，時之首，所以十分受皇家重視，依照慣例，這一天將要舉行大朝會。所謂的大朝會，也就是所有臣子都要去宮中給皇帝拜年的日子。

早晨天剛亮，所有的臣子就都已經(jīng)聚集在了皇宮內(nèi)的廣場上，廣場上排列著鑾駕儀仗，大殿屋檐排列著皇家樂隊和金鐘玉磬等樂器。到辰時正，隨著皇宮內(nèi)的鳴鐘擊鼓，禮樂奏響，皇帝登上寶座，文武官員開始依照廣場上好的位置，列隊跪。這時候有臣子出列，大聲朗誦宣文，也就是給皇帝歌功頌德的文章，等他們讀完，所有臣子行三跪九叩大禮。

藉著大禮，舒錦偷偷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逗弄人家的結(jié)果就是被折騰了一晚上沒覺睡，然後還得哈欠連天的在三更天起牀來皇宮給人磕頭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