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又一顆子彈的破風聲剛剛傳入人們的耳朵,又有一個刀手倒了下去。這下蘇勁看清楚了,柳以青雙手在外,壓根沒動過。
“找掩體?!?
不用柳以青說,蘇勁已經(jīng)哧溜竄道了一顆大樹的主干后面,百年老樹的軀干至少得兩人合抱,正好擋住了蘇勁的身體。
“以青,柳以青,你死哪去了?”
蘇宛素之所以能知道這里并且進來,還得多虧阿耀無意之中多了一句嘴。兩人返回來的時候,公路上停著一輛空車,阿耀便知道事情正如柳以青預(yù)料的那樣,有人利用宴會這個時間打埋伏。
阿耀心里更佩服柳以青的料事如神,可阿耀并不知道張志勇的人早已經(jīng)被放翻,樹林里的反擊計劃,立刻變成了被人家甕中捉鱉的反圍剿。
耳邊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藏在樹干后面的柳以青心里焦急,探頭往外瞧了一眼,又是一顆子彈飛了過來。
子彈被樹枝阻擋改變了方向,打在了樹干上。
柳以青驚出一頭冷汗,忙又把脖子縮了回去??伤前踩耍K宛素卻越來越近,一直保持的冷靜的柳以青也慌了起來。
有些事在他的應(yīng)付范圍之內(nèi),他或嗔或怒收發(fā)由心,可超出他思維或者演練的那部分,短暫的混亂是人之常情。說到底,他的江湖閱歷并不夠。而這種事明顯是閱歷才有可能讓人活下來。
“柳哥,對方在我們對面,我們看不到怎么辦?”
張志勇有點憋屈,更多的是震撼。
蘇勁拿刀砍他一點都不稀奇,甚至蘇勁掏出手槍,他也不稀奇??涩F(xiàn)在事情有點出乎張志勇的承受范圍。一直活在電影里的狙擊步槍就拿出來打他們幾個小混混了,張志勇覺得身價上漲的同時,也多了唏噓之嘆。
“老蘇,老蘇。”
柳以青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目光一撇,看到蘇勁躲的位置剛剛好,既能把自己隱蔽起來,又能乘機出手。柳以青把手槍扔給蘇勁,道:“老蘇,看你的了。”
手槍落到蘇勁的手里,蘇勁反而呆住了。好半晌才凝視著柳以青模糊的身影,道:“柳小子,你就敢這么把槍扔給我?”
“為什么不敢?!?
柳以青反倒很輕松,把槍扔給蘇勁,又拉過張志勇道:“勇哥,一會我吸引那家伙的注意力,你盡力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位置?!?
“柳哥,我去。”
張志勇急了,柳以青讓他來本來是負責安全的,現(xiàn)在一票的兄弟被人拿下不說,還是柳以青從蘇勁的手里反敗為勝,這會柳以青又要出去沖鋒陷陣,張志勇覺得臉紅。
“你……”
張志勇一個箭步?jīng)_出去,連柳以青都沒有拉住。
“嗖。”
一顆子彈飛過,張志勇應(yīng)聲而倒。借著這個機會,柳以青總算看到了對方的位置。黑托托的槍口在黑夜里閃過一道刺棱的光芒。也許對方真的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一槍撂倒張志勇之后,槍手并沒有轉(zhuǎn)換位置。
“老蘇,怎么樣?”
柳以青說著,眼睛始終在張志勇身上。黑暗里還能聽到張志勇呻吟的聲音,顯然時間足夠的
話他還有救。
“不行。”蘇勁搖頭:“這手槍的距離最多只有五十米,對方正好不在射擊范圍。這小子專業(yè)的,硬拼肯定不可能。”
“柳以青,柳以青,你死哪去了。”
片刻的功夫,蘇宛素已經(jīng)走進了樹林,她的身邊還跟著阿耀。此時的阿耀當然還沉浸在柳以青無所不能的幻想里。
“媽的,拼了。”柳以青學著土匪的樣子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給蘇勁打了個眼色:“老蘇,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了?!闭f罷,柳以青一個懶驢打滾沖到了張志勇身邊。
蘇勁目瞪口呆。他闖蕩江湖半輩子,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悍匪也好,亡命徒也罷,遠不如面前的小子讓他震撼。
悍匪和亡命徒之所以讓人害怕,是因為這兩種人都有拼命的勇氣與豪情。但是當他們有了一定的勢力錢財和女人,拼命的豪情也就被酒色財氣磨去了棱角,變得世故與圓滑,再面對死亡的時候,也就沒有了當初的氣勢。
亡命徒不亡命了,也就可以被人拿捏了。老丁如此,蘇勁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但是今天蘇勁忽然發(fā)現(xiàn),那個將他差一點踢出青山的小子,居然會義無反顧的沖出去吸引別人的火力,而把開槍的機會給了敵人。
對待敵人尚且如此,對待自己人已經(jīng)不能用掏心掏肺來形容了。這人,值得佩服。蘇勁深呼吸幾口,在柳以青滾到張志勇身邊的時候,持槍轉(zhuǎn)出身來。
“嗖。”
一顆子彈飛來。
柳以青在張志勇的身邊處于空曠地帶,他也不能拿張志勇的身體來堵槍眼,回過頭緊盯著對方,打算死后變成厲鬼弄死槍手。
“啊?!?
又有人發(fā)出一聲慘叫,可慘叫的不是柳以青,反而是蘇勁。
蘇勁估計也沒想到對方怎么不射擊空闊地帶的柳以青,反而開槍射了自己。那么一瞬間,蘇勁有點明白了。
鄭世人之所以把苗隊長調(diào)走不是為了保他,而是為了滅掉柳以青之后把臟水推給他。到時候雙方都死無對證,刻板的苗隊長又不在青山,以鄭世人的手腕草草結(jié)案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來,鄭世人也就什么麻煩都沒有了。
蘇勁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垂死掙扎的江湖大佬笑的很悲涼。
他想過無數(shù)種死法,被仇家暗算,被女人出賣,被小弟趕下臺,卻從來沒想過成為一顆棋子,帶著一身的臟水死去。
他想張口喉嚨大罵,可張開嘴卻發(fā)不出聲音來。蘇勁努力保持著笑容,身體搖搖欲墜的時候,使出渾身的力氣把槍扔給了柳以青。
蘇勁直挺挺的栽倒,臉上還掛著笑容。這會,他的笑是一種解脫的舒心。閉上眼的剎那,蘇勁明白了,他只是個江湖人,老老實實做他的江湖人也就罷了,斗智斗勇不是他的強項。
他之所以發(fā)笑,是因為他最后一眼看到柳以青接住了槍。他是斗不過整天算計來算計去的公子富豪們,但是柳小子活了下來。蘇勁知道,只要柳小子能活下來,他就能替他出了這口惡氣。
這小子也是一個陰毒的貨,卻是一個近似于明末張居正之類的貨。這是
蘇勁唯一知道的一個歷史人物,這還是他口中那個學習年紀第五的女兒告訴他的。
隱忍,學習,積累,厚積薄發(fā)。
可惜,老蘇并沒有徹底明白女兒要他學張居正的意思。
“老大?!?
蘇勁能帶著三個刀手出來辦事,顯然這三個刀手都是蘇勁的兄弟。江湖人有他的各種缺點,但有一點卻讓這個行業(yè)熱血沸騰,那就是碩果僅存的一點兄弟義氣。
兩個刀手從樹后面沖出來,揚著手中的刀要替蘇勁報仇。
“砰,砰?!?
又是兩聲槍響,兩名刀手也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趁著這個機會,柳以青快速奔跑到射擊范圍,抬手照著對面的人影射了過去。人影晃了晃,發(fā)出沉悶的聲音栽倒。
柳以青終于松了口氣,短短幾分鐘的功夫,他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柳以青?!?
幾聲槍響終于讓蘇宛素找到了柳以青的位置,阿耀也察覺到了不妥,帶著蘇宛素快速的飛奔而來。
“蘇蘇,這里?!?
柳以青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回應(yīng)蘇宛素,一邊往張志勇和蘇勁那邊走。
“???”
一聲尖叫,頓時讓柳以青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僵直的轉(zhuǎn)過頭,就看到一個穿著舊式迷彩的中年男人用手槍抵著蘇宛素的太陽穴,阿耀倒在地上想掙扎著爬起來,但有氣無力,顯然是肋骨被男人踢斷了。
“槍法不錯,可惜太自以為是了。”
中年男人終于開了口,聲音嘶啞,好像他的嗓子被灌了滿滿的沙子,堵著說不出來的話的那種,拍恐怖片都不用配音。
柳以青雖然打中了他,卻不在致命的地方。對于這樣的人來說,疼痛只會更激發(fā)他的兇性。
柳以青忽然笑道:“可能是吧,這年頭年輕人沒點自以為是的傲氣,還能叫年輕人?”
“膽子不錯,腦子也可以,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讓我看到你身上的閃光點?!睒屖謩恿藙訕專€沒開口,柳以青已經(jīng)識趣的把槍扔到了地上。
“你看,這不是閃光點嗎?知情識趣也是閃光點,不是嗎?”
中年男人忍俊不禁,沙啞的嗓音帶著一絲戲謔道:“剛才我還以為你是個男人,為兄弟肯義無反顧,沒想到和女人一比,兄弟還是差了點?!?
“這話說的雖然在理,卻不靠譜,你得看她是個什么女人。如果你的老板被人抓了,而她還拿著你的工資,你就不這么想了?!?
蘇宛素怒道:“柳以青,你的十五萬,我可已經(jīng)給你了?!?
柳以青滿腦袋郁悶,聲音都帶著憤怒道:“你這女人,我這不是為了突顯你的重要性,好讓這位大哥知道老子兄弟女人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你現(xiàn)在這么說,老子不就成了見色忘義的混混了,老子以后還怎么出來見人。”
“柳以青,你敢這么和你的老板說話?你信不信我開除你?”
“慢著?!敝心昴腥撕鋈怀鲅源驍嗔藘扇说膶υ?,帶著一絲調(diào)侃道:“開除不開除的另說,不過你的腳最好規(guī)矩一點,如果我看到的你腳再挪動一下,哪怕是一小步子,恐怕你就得重新找工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