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太太只覺得膽汁都要嘔出來,眼睛不能去看那些布巾,只要看到了,心中就泛起腥臭味。
可程家偏偏不來將她面前的污穢收走。
侯太太欲哭無淚,這是故意放在這裡噁心她,早知道她就不去看那笸籮。
程家人定然早有預(yù)謀就等著她上前然後將笸籮扣在她臉上,這黏糊糊東西的味道,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快拿水來……”侯太太叫嚷著,卻不敢張大嘴,彷彿嘴脣開啓,就又會有東西流進去。
院子裡又亂成一團,只不過這次的情形卻讓程夫人覺得很舒心,被壓制了這麼長時間,終於有機會釋放,侯家一直都是得意洋洋的模樣,居然也有今天。
堂醫(yī)也看著那麼多血驚呆,這是要放血治療嗎?怎麼會放這麼多,這些血是從何而來。
程夫人也有些著急,梅香走過去向程夫人行禮,將這血的來源說了。
程夫人聽得眼睛一亮,竟然是天葵,是經(jīng)血,她頓時喜出望外,女子沒有天葵就不能受孕,穩(wěn)婆說的石女還不就是這樣,現(xiàn)在既然來了天葵,也就是說病已經(jīng)好了。
程夫人看向那些散落在地的布巾,再瞧瞧氣急敗壞的侯太太,身邊的小丫鬟忍不住嬉笑出聲,旁邊的婆子忙低聲訓(xùn)斥。
小丫鬟扔低頭默默地笑著,見到這種情形,程夫人差點也忍俊不住。
剛纔侯太太帶來的人不是說明媛一輩子也不會來月事嗎?現(xiàn)在卻被積攢的經(jīng)血濺了滿臉。
現(xiàn)世報。
她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樣痛快的現(xiàn)世報。
程夫人想要姿態(tài)優(yōu)雅,不跟侯太太一般見識,卻控制不住地走過去,耐心向侯太太解釋,“這可是明媛的天葵啊。楊大小姐治好了明媛的病,讓明媛就來了月事,親家太太你說是不是讓人高興。”
侯太太聽得睜大了眼睛。
什麼,這真的是月事……這是從女人下面出來的……程夫人不說纔好。說了這話她登時臉色蒼白。
程夫人似是沒有看出侯太太的神情,“親家太太也高興的說不出話來?”
程夫人話音剛落,侯太太只覺得喉嚨一酸,又彎腰吐起來。
晦氣,女人的經(jīng)血最爲(wèi)晦氣,沒想到弄了她滿身,她什麼時候能洗乾淨(jìng)。
程夫人沒有放過侯太太的意思,站在一旁親切地道:“這樣一來,再也不用擔(dān)心明媛來不了天葵……親家太太……你這是怎麼了……”說著伸出手去向侯太太帶來的堂醫(yī)招手,“快來給侯太太診治。怎麼好端端的吐起來了。”
“哎呀呀,親家太太,您怎麼弄的滿身都是血。”
“這血可不比尋常,是不好洗的呀,”說著程夫人擡起頭來催,“水呢,怎麼不給親家太太拿水。”
旁邊的下人忙連聲應(yīng)著,可是出了院子就不見了蹤影。
程夫人遠遠地看著,心中說不出的痛快。若是沒有楊大小姐,今日哭的就是程家,明媛受了這樣的冤屈定是不能活了,她幾個未出嫁的女兒也跟著受牽連。可想而知會是怎麼樣的愁雲(yún)慘淡。
請了那麼多郎中,問了那麼多藥,只有楊大小姐能治明媛的病,替明媛說話。這樣的女子多少年才能遇到。
說起來是明媛畢竟是有福之人。
侯太太只覺得渾身都是污穢,到處黏膩膩的說不出難受,程家下人慢吞吞地端水過來。不過是一盆底的水,三兩下就用光了,“快打水,再打水。”
說話間,楊茉從屋子裡走出來,向院子裡的穩(wěn)婆招招手,“進去看看,三奶奶的肚子可下去了。”
那穩(wěn)婆就看向侯太太。
侯太太臉色蠟黃,渾身痠軟,氣勢被那一盆的經(jīng)血潑走了大半,再也做不出威風(fēng)凜凜的模樣。
楊茉說完看向程夫人,“夫人也一起去看看。”
程夫人臉上露出笑容來,“這麼說已經(jīng)治好了。”
楊茉點頭,“接下來就要好生養(yǎng)著,只不過怕是要吃半年的草藥才能除根。”
只要能治好,別說吃半年的草藥,就是三年四年也是求之不得的。程夫人心中喜悅,剛要擡腳向前走,就聽到旁邊的穿堂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程家兩個小姐走出來。
程家小姐紅著臉,向院子裡的人行了禮。
程夫人不禁皺起眉頭埋怨,“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裡?沒有一點的規(guī)矩。”
其中一個咬咬嘴脣,低聲道:“母親,姐姐的病治好了?我們能不能進去看姐姐。”說著話露出一臉的擔(dān)憂。
程夫人心一軟,點點頭,讓她們姐妹說說話也好。
程家小姐露出歡快的笑容,從母親身邊走過到了楊茉身邊,都停下來行禮。
楊茉蹲身還禮,兩個小姐感激地看了楊茉一眼,然後直奔內(nèi)室裡。
侯太太提起裙襬也跟著進了門。
丫鬟將幔帳挽起,衆(zhòng)人看到半倚在牀頭的侯三奶奶。
侯三奶奶梳著圓髻,頭上的戴著吉祥如意祥雲(yún)髮簪,一雙眼睛十分的明亮,臉色稍有些蒼白,卻已經(jīng)少了灰敗的顏色,尤其是神情充滿了生機,這樣一來,便似病好了許多,不禁讓所有人驚訝。
人的精神很重要,之前侯三奶奶以爲(wèi)身上的病治不好,心灰意冷,現(xiàn)在病情好轉(zhuǎn),就如同卸下了大大的包袱,自然看著就精神了很多,看著侯三奶奶的笑容,讓旁人也覺得心中豁然開朗,楊茉剛要走去一旁,侯三奶奶忙伸手,“楊大小姐忙了半天,快好生歇歇。”
侯太太見到這樣的情景,只能怔怔地站在那裡,眼看著程家人拉著侯三奶奶說笑。
楊大小姐的醫(yī)術(shù)真的有那麼的神奇,不過這麼點時間就能將明媛多年的病治好。
不可能,她不相信,可是眼前的一切又真真實實地擺在那裡,侯太太提起帕子下意識地去擦鼻尖的汗,卻忘記了帕子上還有經(jīng)血,頓時聞到一股劇烈的血腥味。
侯太太厭惡地嘔了一下,楊大小姐是給侯三奶奶治病的,卻身上沒有半點污穢,看起來和剛纔沒什麼不同,倒是她好端端的卻成了這個模樣。
“奶奶的肚子真的小了。”穩(wěn)婆伸手去按,本來堅硬的腹部一下子鬆軟起來,這……怎麼會這樣,天哪,楊大小姐真的是神醫(yī)。
事實擺在眼前,讓人不得不相信,楊大小姐真的治好了侯三奶奶的病。
“以後每個月都會按時來天葵,”楊茉看向程夫人,“只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很快就能完全好起來。”
這麼簡單,就這麼簡單?侯太太不停地搖頭,不可能,“明媛的病不是一日兩日了,不管吃什麼藥,每個月都疼的不得了,肚子一點點大起來,怎麼可能立即治好,這世上根本沒什麼靈丹妙藥。”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侯家人還不肯相信。
侯三奶奶臉上浮起一絲冷笑,“娘,您上前來摸摸,看我的肚子是否還那麼大。”
從來都乖順的明媛,現(xiàn)在仰起臉,表情變得冰冷、疏離起來。
侯太太甩了甩袖子,三兩步走到牀邊,伸出手就向侯三奶奶肚子上按下去。
看到侯太太臉上變色,侯三奶奶輕蔑地笑起來,“娘,三爺要休了我,我們夫妻不相安諧,這樣下去雙方親眷也無顏相見,不如以和爲(wèi)貴,和離吧!”
侯太太如同燙了手般,迅速將手收回來,怔愣片刻就張開嘴嚎啕大哭,“你們這是合起來哄騙我。”
“娘,我這些年用掉的嫁妝不用你們還,不過從此之後您要好好當(dāng)這個家了。”
侯太太聽得這話哭聲頓時止住。
讓她當(dāng)這個家……侯家族中不少人在家中打秋風(fēng),每個月的開銷她再清楚的不得了,以爲(wèi)這次仗著明媛的病,能留下大筆的嫁妝,誰承想會是和離這樣的結(jié)果。
“這還給不給人活路。”侯太太哭天搶地。
“親家太太,沒有明媛的嫁妝,侯家就支撐不下去了?”程夫人淡淡地開口。
“我兒命好苦啊,”侯太太甩著手裡的帕子,“你們這不是要將我們向死路上逼。”
“娘也別太傷心,”侯三奶奶淡淡地諷刺,“興許這次三爺考中了舉人老爺又連中進士,您可就是正經(jīng)的官家太太了。”這些日子侯家不是一直這樣說,正因爲(wèi)如此,她才配不上侯三爺。
侯太太被噎的說不出話。
程夫人道:“既然親家太太在這裡,現(xiàn)在就讓人擬文書……如何……”
侯太太忙後退了幾步,轉(zhuǎn)過身如同逃荒一般,轉(zhuǎn)身從屋子裡出去,走到院子裡,卻一腳踩在她嘔吐的污穢上,頓時摔在地上。
“哎呦……”院子裡傳來殺豬般的叫聲。
“呸,”旁邊的程家小姐憤憤道,“活該,明明是攀著我們家,卻還這樣對姐姐,快讓她們回去好好養(yǎng)那羣侯家人。”
程夫人看向侯三奶奶,“諒侯家人也不敢再提休妻,你可還願回去?”
侯三奶奶搖搖頭,“不,我不肯,就算是去庵中青燈古佛,我也不再去喂那些中山狼。”
程夫人點點頭,“你安心住著,家中長輩定會爲(wèi)你做主。”
侯三奶奶露出輕鬆的神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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