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坐落于京中,楚帝的兄弟有兩位是留在京城,沒有去往封地的。
楚帝之前就有意削藩,因此先帝駕崩后,還未去往封地的王爺,就被楚帝留在了京城。
寧王就是其中一位。
此時的寧王府,寧王楚河來到寒香院,看到側(cè)妃韓夏正在美人榻上小憩。
“奴婢參見王爺!”見他進來,伺候在房中的兩個婢女福身相迎。
“你們都下去。”楚河徑直來到美人榻前,在旁邊的矮凳上坐下,抬手撩起韓夏的一縷青絲。
之后微微一扯……
“哎喲!”韓夏輕聲痛呼,隨后睜開眼,看到楚河,“王爺,您這是做什么?”
她眼神迷蒙的看著楚河,那艷若桃花的面容,嫵媚絕艷,當?shù)闷饍A城之色。
此時似嬌似嗔的瞪了他一眼,“怎地和小郡主似的,扯人家的發(fā)絲。”
望著這張明媚艷麗的臉龐,想到有人傳遞過來的消息,寧王有些意興闌珊。
“之前本王問過你幾次,你的母親去了哪里,你告訴本王你不知。”
韓夏心底一顫,面上卻不顯,“王爺怎么又問起這個了,妾身自小就沒有見過母親,多次問父親,父親也從未言明,緣何今日又重提此事?”
寧王面色不變,“你當真不知?”
“這件事,妾身沒有欺瞞王爺?shù)谋匾懋斦娌恢!?
“既如此,那你什么時候知道,怎么時候再出這個院子。”寧王到底沒有挑明,他起身,甩袖離開。
寧王離開沒多久,寒香院就被侍衛(wèi)圍了起來,并且傳達了寧王的話,自今日起,封閉寒香院,沒有王爺?shù)脑蕼剩魏稳瞬坏眠M出。
韓夏傻眼了!
自從來到寧王府,她已經(jīng)可以算是府中的女主人了,王府上下哪個不是捧著敬著她,就連寧王妃都要推拒一射之地,不敢奪其鋒芒。
生下女兒之后,原以為自己會失寵,卻不料想王爺對女兒的好,已經(jīng)超過了小世子,幾年下來已經(jīng)恩寵不衰,讓她逐漸沉浸在其中。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王爺居然將她禁足,甚至連個理由都沒有。
“……”難道是……
不可能,她的生母是誰,這是最隱秘的秘密,王爺怎么會知道。
可若不是這件事,王爺如何能這般震怒,以至于都不知會一聲,就將她禁足。
若真如此,那就得告訴母親才行,好讓她早做準備。
隨后韓夏發(fā)現(xiàn),這次看守寒香院的都是王爺?shù)男母梗孛芨揪退筒怀鋈ィ≡罕粐母F桶似的。
“王妃!”一個梳著發(fā)髻的女子快腳走進一個院子里,挑開珠簾進了內(nèi)室,“奴婢剛才回來得到消息,王爺派人封了寒香院。”
寧王妃從賬目中抬起頭,看著貼身婢女那氣喘吁吁卻又喜不自禁的樣子,也是愣住了。
這幾年的寧王府,早已沒了她這個正妃的立足之地,王府里有兩個側(cè)妃,三個妾還有幾個通房,在韓夏沒來的時候,她雖說和寧王本就沒什么感情,可好歹也是多年的夫妻,即便在府中并不算得寵,至少體面還在。
可自從韓夏進了王府,她的里子面子都被這個女人給踩的七七八八,府中好些女人都背地里看她的笑話。
若非她的父親是尚書,指不定連明面的尊敬也沒了。
如今王爺居然軟禁了韓側(cè)妃,這如何能不令她吃驚。
“可知曉是何緣由?”
“奴婢不知。”
“算了,這件事就別管了,我們只看熱鬧就行。”
“是!”
寧王心里也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想到這個女人居然與陛下是同母異父的妹妹,只覺得荒唐至極。
太后居然在父皇生前,和別的男人有了子嗣,這消息一旦傳揚出去,必定會群臣激憤,逼著陛下弒母,就算太后是陛下生母,可她如此人盡可夫,即便是陛下恐怕也難容她活下去。
若是被陛下知曉,韓夏必定會沒命,可同樣的,他也落不得好。
他雖然寵愛韓夏,可是和自己比起來,韓夏也就不重要了。
“來人,備馬,本王要進宮。”
“是!”
只是行至半路,寧王卻勒住馬韁,最終帶人返回了王府,并未進宮。
寧王對大位有意,身為皇子,幾乎對那個位置都深深的迷戀。
可剛才他也想過,就這樣一點準備都沒有就貿(mào)然進宮,萬一太后想要殺人滅口,他恐怕很難活著逃離皇宮,還是要做點準備才行。
隨從弄不明白王爺為何不進宮了,可還是乖乖的跟在后面回到了王府。
入夜,永安宮內(nèi),東宮太后姜氏正在用晚膳。
姜氏雖說已經(jīng)年過四十,卻依舊余韻猶存,眉目間倒是有稍許的細紋,卻也不影響她的麗質(zhì)天成。
她出身貧戶,當年被先帝看中,直接帶回宮中,一步步的從最低的位份,逐漸榮升到妃位,生下楚澤后,陛下更是將她晉升為貴妃,封號是“容”。
可即便成為貴妃,依舊被陛下給送出宮去,一走就是十多年。
她是疼愛楚澤的,但是比起隨時都能看到的小兒子,楚澤在她心里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太后娘娘,外面有人送來一封信。”
姜太后拿過來打開,看到信紙上那短短的兩行字,整個人臉色巨變。
“誰送來的?”姜太后厲聲問道。
那婢女趕忙跪地,“奴婢不知,只看到是一名身穿鎧甲的禁軍。”
“廢物。”姜太后起身,帶著一身的怒意,甩袖進入寢殿,晚飯自然沒有了胃口。
進門后,她慌張的將殿門關上,全身好似虛脫一般,滑落在地。
是誰,到底是誰,這世上還有誰知曉她在外面有一對子女的事情?
難道是女兒?
姜太后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孩子自小就懂事乖順,她也明確的告知韓夏,她們是母女這件事絕對不能宣揚出去,不然全部都得沒命。
即便如此,姜太后也是經(jīng)常被噩夢嚇醒。
她夢見自己的事情暴露,滿朝文武逼迫著兒子殺死她。
本以為隱藏的很好,可誰料想到底還是暴露了。
姜太后的背后直冒冷汗,很快就打濕了華貴的宮裝。
未免夜場蒙多,西宮那邊還是盡早解決的好。
她只想用西宮的死來沖散這件事給她帶來的緊迫感,絲毫沒有想到西宮一死,她的兒子將面臨的窘境。
她也沒想過,想要弄死一位太后,絕非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想要扳倒一位太后,何其的艱難。
一旦做了,西宮那邊還沒有發(fā)生什么,前朝就要開始上書直諫了。
西宮可是嫡母皇太后,大周最正統(tǒng)的,怎么可能讓你隨隨便便就弄死。
西楚以孝治國,身為帝王,親手用一些不確切的消息,就要置養(yǎng)母于死地,楚澤這個皇帝必然面臨著被天下所詬病。
月底,西楚大軍開拔,,三十萬將士浩浩蕩蕩的往大周而去。
劍心快馬加鞭從淮安趕回來,秘密將消息送進了西宮。
看到劍心帶回來的消息,西宮劉太后有些悵然,到底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前幾日,姜太后來她這里走了一遭,言談舉止頗為陰陽怪氣,劉太后知道,他們那邊恐怕要加快速度了。
想到自己把楚澤養(yǎng)大,護著他登基后,不到半個月,他就把自己的生母從外面帶了回來,并且一東一西兩位太后,涇渭分明。
可是也因為這樣的舉動,讓劉太后對楚澤心寒了。
他十幾年來的付出,居然比不得一個常年居住在外的姜氏。
是誰平日里對他噓寒問暖,又是誰叮囑他添減衣物,他生病自己不眠不休的照顧,讀書至深夜,更是派人送湯送甜點的,自己可是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
可他呢?
如此生分,令她心寒。
信中寫道,淮南王已經(jīng)和東北戍邊大營的楊帥暗中合作,準備趁著大軍遠離西楚后,就會帶兵進京,勢要將楚澤這個不孝不義之人,拉下皇位。
劉太后雖說有些難過,卻也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做法了。
三月初,淮南王就暗中派人分批往京城趕去。
若是明目張膽的帶兵進京,楚澤恐怕會調(diào)兵回京,于計劃有礙。
“母后,兒臣聽聞母后身體有恙,特來探望。”楚澤從外面大跨步進來,一眼看到姜太后靠在床頭,眉目怠倦,“怎么就染病了?”
“哀家沒事,陛下莫要擔憂,別為了母后耽誤朝政。”姜太后一臉虛弱的輕咳幾聲,并用眼神暗暗示意站在旁邊的婢女。
那貼身婢女領悟,上前來,福身,“陛下,之前太后娘娘去探望西宮太后,卻不想西宮太后娘娘對太后言語間多有諷刺侮辱旨意,太后知曉陛下您自小是被西宮太后養(yǎng)大的,情分自然不同,所以不讓奴婢將此事告知陛下。”
楚澤聞言,攥緊拳頭,面色冷肅。
“朕已經(jīng)諸般孝敬于西宮,并且一應吃穿用度,從來和永安宮無異,她到底還想怎樣。”
“陛下切莫惱怒,也是哀家的出現(xiàn),招來了妹妹的不喜,不然這宮里只有她一位太后,如此哀家進宮,她自然心中意難平。”
“即便如此,可您是朕的生母,朕登基后坐擁天下,難道連自己的生母都孝敬不得?她自幼撫育朕這自然不假,可也不能因此欺人太甚。”
“好了,哀家無礙,你可別氣壞了身子,得讓哀家心疼死不成。”姜太后輕輕拍著楚澤的手,寬慰道:“你也莫氣,妹妹的子嗣都早夭,在她心里自然是把你當做新生兒子看待,如今哀家回來,就等于搶走了她的兒子,她刺哀家?guī)拙洌Ъ乙材苁艿米 !?
“就著還叫受得住?”楚澤心疼的看著姜太后,“這兩年,她處處刁難與您,若非母后您勸著,朕非得去西宮走一遭不成。”
“萬萬不可,切莫因為哀家,上了你與妹妹的母子情分。”
楚澤到底還是忍住了。
只兩日后,楚澤正在御書房內(nèi)批閱奏章,就看到永安宮的管事姑姑慌慌張張的求見。
“陛下,太后娘娘昏過去了。”
“怎會如此?”楚澤一聽,頓時急了,起身朝著永安宮的方向跑去。
路上,那姑姑拼命的跟在后面,“之前,太后去西宮走了一遭,回來后就暈過去了。”
“西宮,又是西宮。”楚澤頓時咬牙切齒。
一路慌忙奔到永安宮,就看到太醫(yī)院的太醫(yī)都聚集在此。
看到楚澤進來,眾人紛紛跪地行禮。
“都免了,母后到底怎么回事?”
“回陛下,太后娘娘常年焦慮恐慌,以至于心神不寧,再加上這幾日膳食用的極少,這才昏厥過去。”
“常年焦慮恐慌?母后乃是當朝太后,怎會焦慮,怎會恐慌?”
一定是西宮,若非是她處處刁難母后,母后何至于發(fā)展到今天的地步。
“這……”太醫(yī)院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作何回答。
“不管如何,你們必須要治好太后,不然小心你們的腦袋。”楚澤厲聲呵斥一番,然后對身邊的內(nèi)侍總管道:“擺駕永壽宮。”
“是!”
鸞駕抬起,一路浩浩蕩蕩的往西宮的永壽宮而去。
此時的劉太后正在修剪花枝,同時也有種風雨欲來之感。
這幾日,永安宮那邊時不時地要來彰顯一下存在感,每次見面都是說些陰陽怪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劉太后自然不會真的與姜太后爭執(zhí)起來,否則招來陛下,自己這邊依舊討不得便宜,反而會加深了她與陛下的誤會。
“陛下駕到!”
劉太后聽到后,笑著放下手中的剪刀,扭頭的功夫,看到楚澤一臉怒氣的走了進來。
“陛下怎么有空來哀家這里了?”
“母后暈倒了!”楚澤面容嚴肅的看著劉太后,眉目間還壓抑著怒火。
劉太后心中了然,唇角的笑容也漸漸消失,“陛下是覺得,她暈倒,與哀家有關。”
“難道不是?所有人都告訴我,母后是從您這里離開后,回去就暈倒了。”楚澤語氣有些沖,“朕自小是被您給帶大的,這不假。朕也感念母后對朕的照拂與關切,可是母后,躺在永安宮里的可是朕的生母,您如何就不能看在朕的面子上,多多容忍她一些?”
“容忍?”劉太后眼神里的笑意徹底不復存在,接過身邊婢女遞上來的手帕,擦拭這手上的水漬和土漬,“哀家已經(jīng)一退再退了,陛下還要讓哀家退到哪里?難道讓哀家把這條命送給你們娘倆?”
“太后,還請慎言。”
呵,現(xiàn)在就太后了,連母后都不喊了。
她十幾年來,在楚澤身上耗費了無數(shù)心血,最終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不得不說,姜氏當真是好手段。
“哀家無意于姜氏作對,不過哀家也奉勸你們母子一句,以后莫要來招惹哀家,不然哀家也不是那種軟柿子,隨便讓人拿捏。”劉太后已經(jīng)對楚澤徹底失望了,看都不看她一眼,扶著身邊嬤嬤的手走回大殿,“陛下請回吧。”
楚澤猛然攥緊拳頭,怒視著劉太后的背影。
若是以往,他定然不敢與劉太后如此大聲爭執(zhí)。
可現(xiàn)在他是帝王,手中緊握天下大權,誰人敢給他臉色看。
生母待他親厚,舍不得他吃苦受累,可養(yǎng)母卻多方刁難他的生母,居然還如此蠻橫,不知悔改,真是可惡。
自己這幾年來,對劉太后自然也孝順有加,可她卻長著自己的孝順,居然不將他的生母放在眼里,豈不是連他這個皇帝,也沒有放在眼中?
藐視帝王,這種罪名,就算是太后也擔待不起。
“老奴恭送陛下!”永壽宮掌事內(nèi)監(jiān)彎腰高喊。
“哼!”楚澤冷哼一聲,深深的看了眼永壽宮的闊殿樓閣,最終甩袖離去。
暖閣內(nèi),管事姑姑給劉太后倒了一杯溫茶,“太后您和比要與陛下那般爭執(zhí)。”
“哀家只是不想把那莫須有的罪名擔下來。”劉太后淡然的看著窗外那爭相斗艷的花兒,“永安宮這幾年看哀家不順眼,總是試圖扳倒哀家,她好在這后宮里一人獨大。可哀家怎能讓她如愿,哀家可是答應了先皇,要為他護住這西楚江山。”
“可是這樣,您和陛下終究會分心的。”
“他的心早就偏到姜氏那邊了,哀家撫育他十幾年,終究比不得生母的幾句貼心呵護。”劉太后心中疲倦不堪,“安慧,當初哀家若是護著戰(zhàn)兒那孩子,是否就不會有今日的屈辱了?”
安姑姑萬分心疼劉太后,她對陛下如何,安姑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可這才短短幾年功夫,陛下就已然忘記了太后對他的付出,這兩年倒是處處被永安宮那邊挑唆,讓陛下與太后的母子情分越來越淡。
“其實,他心里恨不得哀家消失,生母尚在,哀家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負擔,他心里想孝敬生母,可哀家這個養(yǎng)母卻杵在他們母子中間,時刻提醒著他們母子倆那十幾年來各自的遭遇。”劉太后看的很明白,“當年先皇數(shù)次要提出立她為后,可最終她卻因前朝百官勸諫,逼迫陛下將她處斬,即便能夠留下一條命,卻終究無法留在宮中。哀家就是在那之后入宮的,并且將未滿五歲的陛下放到了哀家身邊。”
“這么多年來,哀家的日子何曾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