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章 節(jié)
周印原本的長相就是極出色的,可他遠走多年,又因緣際會得了翊華的一半修為,如今出關(guān)重新入世,氣質(zhì)又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
若說原來就像一泓寒潭,沁涼隱碧,那么現(xiàn)在就像大海,御風(fēng)蓬葉,泛彼無垠,眼睛明澈無波,仿佛什么也沒有,又仿佛能夠容納世間一切。
他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穿著玄衣,而是一身寶藍色的衣裳,毫無華飾,額前長發(fā)以白玉簪挽起固定,其余的全披散在后面,憑風(fēng)而立,襟飄帶舞,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真如神仙中人一般,令人不敢直視。
可是最讓人震驚的,并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周身泛起的紫光。
雖然微弱,卻清晰可見。
清言只覺得喉頭一滯,竟有孝不出聲音:“你……已晉階化神?”
不僅僅是他,連靈臺寺那幾個人,也都不由自主站起來,驚駭?shù)囟⒅苡 ?
很長時間以來,大陸上已經(jīng)沒有一個化神期修士了,最高也不過元嬰后期,那已經(jīng)足以稱霸太初大陸了,自從戰(zhàn)爭爆發(fā)以來,翊華這樣的神仙以真身下凡助戰(zhàn),讓所有修士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不光是靈臺寺,許多投靠靈臺寺的人,也都奔著有幸能夠得到指點,從而增加修為的打算而去的。
但試想一下,上界布下這個局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消滅所有修士,不再讓他們占據(jù)多余的靈氣,又怎么還會容許修士飛升?
可惜能夠想明白其中關(guān)節(jié)的人實在不多。
然而此時此刻,在他們面前,竟然出現(xiàn)了一個化神期的修士,這意味著什么?無論周印想做什么,這里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即使聯(lián)手,也未必贏得過他。
清言第一次感到有股寒意從背脊竄升起來,這種恐懼感甚至要遠遠超過當初他參與籌劃殺掉清和,奪取上玄宗的時候。因為只要周印愿意,馬上就可以要了他的命——沒人救得了他。
但周印并沒有這么做。
包括他在內(nèi),云縱他們都不是來殺人的,他們是來解決問題的。
殺人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而已。
周印看著他,平靜無波把話重復(fù)了一遍,“我有證據(jù)。”
清言很快冷靜下來,迅速將清和臨死前的情形回想了一遍,確定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但他心中終歸顧忌周印的修為,便溫聲道:“既然如此,事關(guān)重大,幾位不妨先入內(nèi)再細說。”
秋閑云笑了一聲:“清言,你做賊心虛嗎?”
周印伸出手,一面鏡子隨即出現(xiàn)在掌心。
鏡子緩緩上升,一直到每個人都可以看見的位置。
然后鏡面混沌不再,慢慢顯露出鏡像。
鏡中之人一出現(xiàn),清言就臉色大變。
那上面不是別人,正是上玄宗前任掌教清和真人。
隨著清和真人臨終前的景象再現(xiàn),清言的心一點點麻木,他的表情卻越發(fā)冷靜,場上變得喧囂無比,但已經(jīng)無法影響他的心情。
他沒想到周印手中竟有這樣一件法寶,能降當日的情形重現(xiàn),此時此刻,他只想到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
不,上天其實是站在他這一邊的,連神仙都下凡幫忙了,他怎么可能贏不了?
葛禹斷喝一聲:“清言,你這狗賊,還有什么話說”
清言冷冷道:“清和不遵上界諭旨,妄想讓整個上玄宗同他陪葬,這樣的人,怎配當掌教,我能接管掌教之位,也是上界的意思,試問這些年來,我可曾做過一件危害上玄宗的事情?”
葛禹冷笑:“你他娘的少扯開話題,你殺了清和師兄,還嫁禍給我們,今日陰謀敗露,難道還想顛倒黑白不成”
清言環(huán)顧四周,將所有人驚疑,矛盾,猶豫的神色盡收眼底,悠悠道:“我說的是事實,上玄宗與靈臺寺結(jié)盟,是大勢所趨,也是順應(yīng)天意,清和他頑固不化,妄想與上天作對,到頭來自然沒有好……”
一道白光疾射而來,速度快得讓所有人都毫無防備,清言臉上已經(jīng)多了道血痕,血順著臉頰流下來,讓那張原本溫和的臉蒙上一絲猙獰。
周印淡淡道:“上界不是天道,他們不過也是三界生靈的一部分。”
“你……”清言又驚又怒,剛才若不是他閃得快,這會兒就不是劃在臉上這么簡單了。他預(yù)感到局勢的逐漸失控,覺得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太虛玄通陣,結(jié)陣”
這些年清言這個掌教并沒有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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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了上界的諭示,又從那里得到力量,便將這些力量都用來增進自己的修為,培養(yǎng)親信。天璣峰上十三名入室弟子,個個都被靈藥強行提升修為,雖然只是金丹后期修士,可因有靈藥,能夠在瞬間爆發(fā)出超過好幾倍的力量,加上太虛玄通陣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力量,即使周印這樣的化神期修士,也要覺得棘手。
這些人自然成為清言手上的王牌,也是他能夠坐穩(wěn)位子的重要因素。
隨著清言聲音方落,十三道人影化作劍光,已經(jīng)將周印團團圍住。
秋閑云哼道:“你們這位掌教,殺害同門,奪取掌教,將整個上玄宗拖入戰(zhàn)爭,你們還要為了他的私欲,為他作牛作馬嗎?”
那邊賀蕓余光一瞥,看見形上的清瑩,心念一動,飛過去欲將她挾持。
沒想到有人比她更快。
旁邊一道人影攔在清瑩面前,劍隨意動,賀蕓下意識側(cè)身,堪堪避開。
待她看清對方,臉色也更冷了,“你作什么?”
黃文君道:“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對。”
賀蕓道:“你想背叛師門?”
黃文君笑了一下,“你又搶我的話。”
兩人對峙之間,葛禹已經(jīng)把清瑩抱到身邊安置下來,為她灌注靈力,可惜清瑩病入膏肓,對她來說已經(jīng)毫無用處。
太虛玄通陣源于太極兩儀的原理,融會貫通,生生不息,是上玄宗代代相傳的一套多人劍陣,到了每一任掌教手上,又會加以改進,所以劍氣齊發(fā),劍意通玄,威力極大。
旁人如云縱等站在邊上,亦能感覺到劍意森寒,洶涌澎湃,撲面而來,更別提那些普通的上玄宗弟子,被逼得連退數(shù)步,猶自氣血翻涌。
劍氣鋪陳開來,如瀑布湍流而下三千尺,激涌磅礴,又如海水滔滔驚濤拍岸,綿延不絕,其間劍影縱橫,無不挾著乘龍引鳳之勢,崩浪奔云,山摧地折。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在這樣一個劍陣中央,被團團包圍住的周印,感受就更為深刻。
連他自己也無法肯定,他用盡全力時的一劍,有沒有這樣的威力,但可以肯定的是,人多力量大,這十三的人的力量發(fā)揮到了極致,已經(jīng)牢牢壓制住周印,讓他一時無暇分神顧及其它。
就在眾人都被劍陣吸引了目光的時候,穿著黑衣斗篷的明塵突然飛身而起,五指并攏為爪,抓向背對著他的云縱。
他身形飄忽,更詭異的是竟連一絲勁風(fēng)都沒發(fā)出,無聲無息,眼看就要插入云縱的脖頸之中,葉沐突然大喊一聲:“小心背后”
他的話沒有說完,云縱像是背后長了眼睛,頭也不回,一道猩紅勁氣從明塵的手與云縱背部中間穿過,逼得前者不得不收手后退。
紅色刀光掠了出去,很快又折返回到云縱手里,正是那把伴了他多年的無常刀,如今刀身通體顏色越發(fā)暗沉,唯有剛剛才浮起一絲紅光。
明塵雙手揚起,兩團黑霧罩向云縱。
再仔細一瞧,這兩團“黑霧”,其實是由一顆顆的黑砂組成。
云縱飛退數(shù)步,無常刀懸空立在身前,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黑砂阻在屏障之外,卻見明塵身形一閃,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云縱側(cè)面,一個墨玉葫蘆被他拋向空中,霎時黑霧如河水一般傾瀉出來,黑砂鋪天蓋地,涌向云縱。
靈臺寺的幾個修士也已起身,各自拿出看家法寶來對付秋閑云和葛禹。
其中一人褪下腕上的棗木珠子,默念口訣,那手串飛上半空,越變越大,直至將葛禹圍了起來,箍在里面。
另外一人的法寶奇特得很,卻是金針銀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在那人的操縱下,金針便隨之飛起,刺向秋閑云,去勢之凌厲,并不因它體形細小而遜色,恰恰相反,正因為它不引人注目,所以更加厲害,甚至可以直接穿透結(jié)界,秋閑云在領(lǐng)教過金針銀線的厲害之后,便不敢再小覷。
一時之間,周印、云縱、秋閑云、葛禹,四人都困住,賀蕓覷了個空,手中素綾卷向清瑩。
誰知素綾堪堪到時,便有兩道劍光,一左一右,向她襲來,迫得賀蕓不得不收回素綾,飛身后退。
左邊是黃文君,而右邊,竟是余舟。
在背叛清瑩的那一日起,賀蕓心中就已經(jīng)把舊日情誼斬斷,所以黃文君的臨陣反戈,在她看來,不過是看不慣自己的作為,所以處處作對罷了。
但余舟不同,他與云縱一樣,當初都是前代掌教清和真人的弟子,而且在清和死后,他就以沉默的姿態(tài),表示了對新任掌教清言的順從,一直以來都不聲不響,十分低調(diào)的他,竟然會在此時出劍阻攔
誰都知道賀蕓背后有清言支持,眼下賀蕓要拿清瑩作人質(zhì)威脅周印等人,黃文君和余舟此舉,無疑是已經(jīng)站到清言的對立面去了。
三人劍拔弩張,瞬間便成對峙之勢。
清言見狀,沉聲道:“文君,余舟,你們在作什么,還不快退下”
余舟沉默,黃文君朗聲道:“清言師叔,師父他老人家還在閉關(guān),弟子既是代表瑤光峰而來,相信弟子的所作所為,師父若是知曉,也會贊同的”
他口中稱呼,竟已不喊清言為掌教,而喚作師伯了。
清言暗自惱怒,面沉如水,“你師父不在,我自有管教你的權(quán)力,更別說你還不是峰主,賀蕓,司徒非,把他們拿下”
賀蕓、司徒非二人應(yīng)了一聲,帶了人就要上前,余舟與黃文君身后的三代弟子卻紛紛攔在他們前面。
“干什么”
“誰敢動我們大師兄”
不知是誰先喊出來:“你們這兩個無恥小人,助紂為虐”
“對,無恥小人”
“殺了前任掌教,還把清瑩師叔祖害成那樣”
“無恥小人”
他們不敢辱罵清言,不敢摻和周印他們那些高階修士的斗法,卻并不代表大家心里沒有一桿秤,很多人在心里憋久了,今日終于爆發(fā)出來。
賀蕓跟司徒非的臉色很難看,他們沒把這些低階弟子放在眼里,可人數(shù)多了,難免棘手,除非把人都殺光,否則怎么堵得住悠悠眾口。
今日之事,勢成水火,覆水難收。
清言徹底惱了:“你們還愣著作甚,要等本座動手不成,出言侮辱掌教,形同叛亂,全部拿下,若有抵抗者,格殺勿論”
最后四個字殺氣騰騰,一時把眾人嚇住了,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見賀蕓的素綾和司徒非的雙劍化作白芒,朝他們疾射過來。
黃文君和余舟反應(yīng)不慢,立時也放出手中法器,與對方纏斗在一起。
賀蕓跟司徒非所在的玉衡峰和天權(quán)峰,各自都有一批親信弟子,見狀都紛紛加入戰(zhàn)團,朝瑤光峰與天樞峰的弟子殺去。
霎時血光四濺,喊殺聲震天,偌大廣場,原本熱鬧非凡的繼任大典,此時竟成了自相殘殺的戰(zhàn)場,清和真人泉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感想。
事到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清言看著底下混亂的局面,神情莫測,視線在周印,秋閑云,黃文君那邊一一掠過,最后停在云縱那里。
其他人一時間也看不出勝負,唯有云縱那里,明塵已經(jīng)快要堅持不住,隱隱露出敗象了。
清言目光一閃,微微冷笑,決定助明塵一臂之力。
手腕一翻,一道青芒從他袖中射出,飛往云縱的后背。
此時云縱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與明塵斗法當眾,全身雖然有防御結(jié)界,可背部卻是最薄弱的,對于高階修士來說,這點結(jié)界簡直不堪一擊。
青芒去勢極快,眨眼就突破了對方的防御結(jié)界。
云縱現(xiàn)在只有兩個選擇。
要么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分神對付背后的偷襲,這樣一來,身前很有可能成為空門,被明塵鉆空子。
要么不管背后,先把明塵解決再說,那么就是兩敗俱傷的結(jié)局。
往前是懸崖,退后是深淵。
而無論哪個選擇,他都只有一瞬的思考時間
就在此時,一聲轟天巨響,塵土飛揚,困住周印的十三名修士,身體像斷線風(fēng)箏似的向后飛落,重重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十三把劍碎成一片一片,如天女散花,向四周炸開。
其中一片正好與襲向云縱的青芒撞在一起,錚的一聲爆裂開來,化作齏粉
飛塵散盡,周印負手站在那里,神色淡漠,如閑庭信步,素手拈花,甚至連那身衣裳,也沒有絲毫破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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