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球,白樺林部落,族長洞窟中。
“謝謝,我的朋友?!币叭俗彘L布魯伸出那巨大的手掌,接過了蒼藍遞上來的白鬼皮毛斗篷。
相比于野人來說,蒼藍的手藝顯然更加精妙。
此時的異球,已經進入了冬季,野人們也都披上了厚厚的猿鬼皮毛大衣,但是那猿鬼大衣的做工,與蒼藍的手藝比較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白樺林可是世外桃源,與世無爭,這里從未有過白鬼一族闖入其中。
物以稀為貴,所以,這與猿鬼皮毛質地相同,但是顏色卻是純白色的白鬼皮毛,簡直就是身份的象征。
蒼藍一共遞上了七件純白色的白鬼皮毛大衣,她仰頭看著巨大的野人族長布魯,友好的點頭示意:“江曉特意叮囑我,要制作七件斗篷?!?
“呵呵,江曉先生對我太了解了,對白樺林部落也太熟悉了,我們這里還有幾位首領,都為白樺林的生存和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辈剪斶种笞?,蒼老的臉上布滿了褶皺,笑著看向了一旁的野人女弓首領-夏武茶。
自從江曉和張松弗進入洞窟中之后,張松弗開啟了海嶺庇護所的大門,夏武茶就一直處于驚愕之中,而當蒼藍帶著這半個多月以來、趕制出來的白鬼皮毛大衣走出來之后,夏武茶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那潔白的斗篷!
太美了!實在是太美了!純白色的,像雪一樣的色澤......
試想一下,在那些身披猿鬼大衣的女弓方陣里,唯獨自己身穿一襲白袍,這畫面會有多美?
布魯族長笑看著夏武茶,對她微微示意,道:“拿一件吧,這是你應得的?!?
夏武茶連連點頭,讓張松弗等人驚愕的是,夏武茶竟然轉頭看了江曉一眼。
江曉的臉色一直不怎么好,只是微微點頭,動作幾近細不可查,但是夏武茶明顯接收到了江曉的信號,這才邁步上前,俯下身子,從蒼藍的手中拿走了一件大衣。
這樣的畫面,讓張松弗暗暗咋舌。
夏武茶作為布魯族長的下屬,作為女弓兵團的首領,做什么事,聽從族長的命令,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竟然還在征詢江曉的意見?
這個江曉......
其實江曉也沒耍什么心眼,也沒什么陰謀詭計,只是在大半年的時光中,他兢兢業業、毫不藏私,對四支兵團日夜教導、傾囊相授,所以受到了極大的尊敬。
再加上江曉的真誠與個人魅力,尤其是他那幾近無可匹敵的武藝,讓江曉在這“勝者為王”的野人部落中,享有著極高的威信。
又由于江曉是野人兵團真真正正的“教官”,所以也導致了隱形的“上下級”觀念的出現。
這也是江曉初遇夏武茶的時候,夏武茶就奉勸江曉戴上面具的原因,因為在這些士兵的心目中,江曉是被其自身“武藝”所神話的人,就應該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不該長相如此“丑陋”......
一旁,兩個野人守衛將蒼藍手中剩余的幾件大衣拿走,蒼藍也坐回了座位上。
張松弗看著江曉沉默不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便開上前一步,抱拳拱手:“江教頭不僅將我們接來了,也帶來了很重要的東西。
聽聞白樺林部落人丁興旺,足有上千,而且還在迅速的發展壯大,所以江教頭從家鄉帶來了一些農作物的種子。
我們準備將這些食物品種引進這里,一方面改善大家的伙食,另一方面,充足的食物能供給更多的人,讓野人部落的發展沒有后顧之憂。”
聞言,族長布魯的眼神一亮,那表情,與之前接到白鬼皮毛大衣的模樣完全不同了!
食物???
這可是部落發展的重中之重!
“好好好!好好好!”族長布魯連連點頭,看向了江曉,布滿褶皺的老臉上滿是感激,“謝謝你,江曉先生。”
江曉擺了擺手,道:“麻煩老族長,先給他們安排個住處吧,具體事宜,等他們安定下來之后再聊,剛好現在是冬季,播種之類的事情,我們有充足的準備時間。”
布魯明顯看出來江曉的心思不在這里,他想了想,對身旁的野人守衛吩咐了幾句。
“各位,你們就在祝越女士的房屋后方的那座木屋居住吧?!闭f著,布魯族長對著江曉點了點頭,道,“抱歉,江曉先生,我們沒能找到小重陽?!?
江曉擺了擺手,轉身離去,幾人組急忙跟了上來。
對于自己的家在哪,江曉還是很熟悉的,貼著族長洞窟一路向北走,在夏武茶的護送下,眾人很快便來到了小重陽的家。
江曉示意了一下后方道路北側的獨門獨院,道:“你們先去搬家吧。”
眾人面面相覷,卻也邁步前行。
蒼藍細心一些,輕聲對張松弗說道:“佛爺,你去陪陪江曉?!?
張松弗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回來。
卻是發現江曉正佇立在庭院之中,看著空曠的院落,默默的發呆。
花圃之中,再沒有任何花朵了。
也許和人走不走沒多大關系,畢竟現在已經是冬天了。
門口處,夏武茶帶著兩名野人女弓正在站崗,看到張松弗走了過來,夏武茶伸手做出了“制止”的動作,并且搖了搖頭:“請你離開?!?
張松弗張了張嘴,看著江曉的背影,半晌,還是沒說出話來。
“讓他進來吧?!苯瓡酝蝗婚_口,同時邁步走向了那熟悉的木屋。
張松弗邁步走了進去,與布魯族長為他們準備的巨大木屋不同,小重陽的家,是按照人類的規格制作的。
張松弗左右打量著,跟著江曉走進了最內側的小客廳,在貼著南面窗戶的臥室里,張松弗再次看到了江曉傻傻佇立的身影。
張松弗走上前去,目光透過江曉的肩膀,看到了那桌子上,擺放的一堆小石板。
每一塊石板,都被雕刻出了圈圈面具的模樣。
“呵......”江曉不斷的深呼吸,一步一步的走上前,伸手拾起了一塊小石板。
這些石板,無論是大小、還是薄厚程度,都與江曉曾經送給小重陽的小石板頭像一模一樣。
江曉仿佛看到了一個孤獨而瘦小的身影,
在每一個寂靜的夜晚,獨自一個人,坐在這桌前,
望著窗外紛飛的大雪,默默雕刻石板的模樣。
我只是走了兩個半月,
我真的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
你為什么不愿意再多等我幾天。
我以為你只是莽,現在看來,你不僅莽,還很傻。
出去找我,你...去哪里找我?你怎么可能找得到我......
真的等不了?哪怕多一分、多一秒都等不了了么?
“啊!”江曉一聲怒吼,卻不是來自異球中的誘餌江曉,那誘餌江曉只是因為力道控制不住,而捏碎了一片石板,而這道代表著極度無奈的吼聲,卻是來自下層維度,雪原中的本體江曉。
三條漆黑的逆流之光自江曉的身上射出,連接著圣墟中的白鬼巫,幫助它們晉升等級。
而在這紛亂嘈雜的戰場上,就連那白鬼們的嘶吼聲,也掩蓋不住江曉的聲音。
有惱怒,有憤慨,更多的是失望與無奈。
“怎么了?”一道冰冷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江曉抬起頭,卻是看到了滿臉鮮血、衣衫污跡斑斑的韓江雪,脫離了戰場,擠過了排成墻的焰火傀,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江曉搖了搖頭,示意了一下那三只晉級的白鬼巫。
韓江雪微微皺眉,轉過身去,鮮血彌漫的手指輕輕一挑,白鬼巫接二連三的投入了焰火傀的懷抱。
韓江雪再次轉過身來,看向了江曉,她那麻木而冰冷的眼神,漸漸的柔軟了下來,聲音中帶著一絲關切:“發生了什么事?”
看著江曉的模樣,韓江雪接過了焰火傀拋來的星珠,開啟了黑空傳送罩。
唰......
下一刻,兩人出現在了一片黯淡的星空下,佇立在了一個安靜的山崖邊。
韓江雪伸出手,那冰涼的手掌輕輕撫上了江曉的臉頰,將他的臉蛋染上了道道血痕:“你的這種狀態,可是不多見。是不是在異球中發生了什么事情?是關于圓圓么?”
江曉退開一步,抬起手臂,摸了摸臉上的血痕:“不是圓圓,是一個小野人,一個小傻子。”
“何重陽?她怎么了?”韓江雪對江曉在異球上的經歷了如指掌,江曉的故事,也一直在與她分享。
“她沒在白樺林里等我,她出去找我去了?!苯瓡缘痛怪X袋,一手扶住了額頭,話語中充滿了無奈。
韓江雪心里一緊,異球可不比地球,那小野人這樣的做法......
“哎......”江曉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苦笑著說道,“我吹過很多牛逼,基本上都實現了。
我給一些人許下過承諾,我竭盡全力去做好每一件事。直至目前,我沒有辜負任何一個人的期望,未曾有一次失信,不曾有一次失約。
這一次,我也及時趕來了,但我也許錯算了她對我的想念和依賴。”
韓江雪抿了抿嘴,卻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江曉的表情充滿了苦澀:“這孩子,真是給我上了一課。”
韓江雪蹲下身子,輕輕的柔順著江曉的背脊,情緒異常冷靜:“既然問題已經出現了,那便去解決,她去找你了,你認為,她會去哪里找你?”
鈴~
一道鐘鈴被江曉按在了胸前,幾秒鐘之后,江曉開口道:“我跟她說過,要去上層維度的雪原接我的戰友?!?
韓江雪:“所以,她可能會去雪原找你,尋找去上層維度的時空隧道,對么?”
江曉垂著腦袋,輕聲道:“異球中,現在是冬季,在北江大地上,哪里都可以被當做雪原?!?
韓江雪撫著江曉背脊的手掌,微微上抬,按住了他的后腦,壓向了她的懷中。
她低下頭,冰涼的嘴唇輕輕的印在了江曉的腦袋上:“你給了無數人希望,為什么不給自己一些?”
異球中,何重陽的臥室里。
一片沉默之中,江曉突然開口道:“兄弟。”
“啊,在。”門口處,張松弗急忙回應道。
江曉開口道:“在這里展開新的生活吧,就按照我們曾經制定好的計劃那樣去做。”
張松弗面色一急:“江曉,你要......”
“這里已經是我能想象的最好的居住地了,一切基礎,我都已經給你們打好了。好好享受新的生活?!苯瓡赞D過身,笑容有些勉強,輕輕的拍了拍張松弗的肩膀,與他擦肩而過,快步向屋外走去。
張松弗:“江曉!?”
江曉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我出去轉轉,歸期不定?!?
撲撲撲......
人至門口,幻化成鴉,振翅高飛。
“一定要注意安全??!”張松弗追了出來,大聲叮囑道。
院門口處,夏武茶和兩名野人女弓默默的仰起頭,目送著那烏鴉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