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雲(yún)實象極了一顆明珠,巨大無比的離子天幕在各種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夢幻迷離的色彩。自從太陽之都的部隊攻佔了這座城市,將叛軍趕出死海區(qū)後,雲(yún)實便從死寂中慢慢恢復(fù)了生氣。如今,相比於太陽之都,這座只有前者八分之一大小的都市,在迎來了太陽之都四分之一的玩家後,已經(jīng)略顯擁擠喧鬧了。
“幽靈”抱膝坐在“氐”的屍體旁邊,攤開手掌,掌心向上,沒有紅色的雨滴落入。低矮的烏雲(yún)仍壓得人呼吸困難,泥濘不堪的沙地則被塗上了一層詭異的紅。“雨什麼時候停的呢?”灰白在細細的回想,剛剛的戰(zhàn)鬥很激烈,激烈到了他根本沒辦法把心思放在去留意天氣變化的細節(jié)上。當時,劉亞把“蝕之劍”掩藏在沙土下面推到他手邊時,灰白確實嚇了一跳。說實話,這麼稀有實用的武器,除非是很要好和相互信任的朋友纔會借給你,否則,你看一眼,人家都會認爲你別有用心。灰白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劉亞這個人了,“也許,這樣的武器對於L47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麼貴重物品吧。”
灰白扭頭看向僞神,它的生物部分已經(jīng)完全腐爛了,組織液正不斷滲入泥沙中,偌大一個焦黑的坑穴內(nèi),只剩下幾個剛暴出的零件和一堆碎金屬殘片。
將所有零件一一收好,灰白連看都沒看一眼,因爲他知道這些東西當中至少會有兩件特殊的極品零件,如果自己鑑定了,到時候就可能就會“愛不釋手”。現(xiàn)在他比較矛盾的地方也是在這。如果他獨個霸佔了這些東西沒人會不同意,連劉亞也不能說什麼。但,那層信任關(guān)係就再也不會有了。
“呵呵,L47,你和楊一樣有魅力。”灰白自己嘲的笑了笑,喃喃自語。
遠處,兩條灰影穿過離子屏障急速朝“幽靈”飛馳而來,灰白打開了夜視系統(tǒng)
劉亞從太陽之都的醫(yī)院走出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解決了“氐”讓他此刻感覺無比輕鬆愜意。
在科學院旁邊的夜市上轉(zhuǎn)了一圈,沒收到可心的零件,劉亞又信步來到公有倉庫。
“科學家先生,由於您的座機損害度超過了95%,已經(jīng)無法再修復(fù)了,建議您去政府大廳重新申請一架座機。”NPC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不過現(xiàn)在劉亞對這些程序生不出任何反感,反到覺得他們有些可憐。
“好的,謝謝!”
“不客氣。”
臨離開倉庫,劉亞又盯著固定在啓動架上的“天定”看了一會兒,搖搖頭,之乎者也的說道:“彼天將非此天,奈何?罷,罷,罷。”說完拉開架勢,有板有眼的走起了京劇步,直奔他的私人工作室而去。
第二天早上,意外的,劉亞收到灰白的郵件,點開一看,裡面一共六個未辨視的零件,附帶的字條上是灰白留的信息:“劉,上線的時候先幫我組裝一架座機,給梟兒用的,她現(xiàn)在的四圍是”劉亞掃了一眼數(shù)據(jù),繼續(xù)往下看,“成品零件我已經(jīng)拜託王脈幫我收了,估計等你上來的時候也差不多全了,呵呵,我們也要去旅行啦,往東走,所以這個座機你看著弄就行了。另,僞神掉的零件就當組裝費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說謊都不會呢,沒鑑定過怎麼知道自己用不用的上?笨!不過他怎麼和楊一樣不負責任啊?”劉亞暗暗罵了灰白一句,隨手又拆開署名王脈的郵件,果然裡面安靜的躺著七個成品零件箱子。
劉亞拿著一張寫滿換算公式的紙,先是思索了一下烈梟四圍能發(fā)揮座機各項能力最高值的浮動差,然後把龍骨重新鑄造了一下,固定到了組裝臺上。
“FT,高級合晶怎麼就這幾個了?”劉亞打開裝合晶的箱子,裡面只剩下了五六顆高級合晶,而這些遠遠不夠他組裝一臺機器人所消耗的。自從劉亞知道了輔助機器人的組裝方法以後,合晶和幾種常用消耗品就從來沒有缺過,不管劉亞怎麼用,小麥都會在第二天一早給他補給好。
“我說小麥,你在雲(yún)實也忙的差不多了吧?我這邊停產(chǎn)了,有沒有多餘的石頭給我發(fā)過來一箱。”劉亞直接發(fā)紙條給王脈,可惜等了很久也不見迴音,明顯的,小麥又掛機睡覺去了。
無可奈何的劉亞只好選擇自己去市場先收些晶石,剛推開私人倉庫的大門,還沒等他完全適應(yīng)了外面的光線強度,就看見一個高大威猛的黑影正站在門口,那人見他出來便一擡手,劉亞下意識的一縮頭躲到了門後。隔了好久,也沒見外面再有任何動靜,劉亞又慢慢的探出半個腦袋想看個究竟,這次他看清了,原來剛纔那人只是一名NPC軍人,此刻他正暴曬在陽光之下,那標準的太陽軍禮彷彿由天地初始的時候便凝固在了他的身上。
“你好!”
“劉亞先生,將軍閣下會在下午三時整,給特殊事物處理調(diào)查班第一小隊的十九名陣亡將士舉行軍葬,希望屆時您能抽出時間參加,這是您的通行證。”鐵骨錚錚的戰(zhàn)士從腋下的文件袋中抽出一張薄紙。
“哦,謝謝!”劉亞接過通行證,有些不知所措。
“再見!”那軍人再次敬禮後轉(zhuǎn)身離開。
“這個不會是什麼隱藏任務(wù)吧?”劉亞想破腦袋也不能想出到底在葬禮上自己可以得到什麼好處。看看時間,離葬禮還有6個小時,索性不去想它,反正馬上就會有答案了。
劉亞閉上眼睛,回想自己掀開“奧夫”駕駛艙的一剎那所看到的情形,還有那沒能親見的米什科娃被能量風暴撕扯得面目全非的樣子。他心中突的一疼,這時劉亞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願意去相信那些NPC已經(jīng)死了,不願去面對下午即將到來的葬禮,也許這樣他們便會在自己再次下達集合令後松樹般站到自己眼前,也許這樣他們便會在其他玩家接下特別的任務(wù)後,再生龍活虎的替戰(zhàn)友擋下致命一擊。劉亞無力的靠在門上,眼睛直盯著無雲(yún)的天空,那裡是一片近乎蒼白的藍。
軍墓地坐落在西城最靠近城牆的一排軍方建築的後面,就算這樣,擋不住的淒涼仍透過建築與建築間的縫隙在整個西城蔓延開來。
下午2:30分,劉亞提前出現(xiàn)在了通行證上所說的這個墓園內(nèi)。看著眼前整齊排列著的墓碑和新掘好的十多處墓穴旁的棺木,劉亞突然想笑,“自己到底怎麼了?被一個遊戲感染到必須參加這些數(shù)據(jù)的葬禮了麼?”他轉(zhuǎn)身想要離開,可“奧夫”死前的慘狀又把劉亞拉回了原位,“我留下,是因爲對你們的歉意。”
這時不少NPC陸續(xù)的趕來了,靜悄悄的,整個軍墓地內(nèi)除了扯動十九面軍旗覆蓋在每個棺木上的“嘩啦”聲外,沒有人發(fā)出一句交談。劉亞如同一個局外人一樣,站在遠處,看著一切有序的進行,下葬,添土,他幫不上任何忙,如同他幫不了米什科娃一樣。無力感正在爬上劉亞的心頭,“書中的故事感動了一代人,難道當自己親身體驗了這‘虛假’的情節(jié)後便可以冷血的硬起心腸麼?”
“我們又失去了十九名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他們不再和我們一同享用這水,這食物,一切活著的美好,他們都將不再擁有。”戚長生將軍粗啞的嗓音更給葬禮添了一分無奈與悲涼。“陽光,空氣,土地,動物,曾經(jīng)所有大自然賜予我們的,允許我們享用的一切,如今都已成了隨時可能取走我們性命的敵人。沒有什麼比生活在這樣的世界更加令人絕望的事情了。但,我們依然堅定的活著,只爲了贖前人的罪,只爲了能給子孫後代創(chuàng)造一個適合他們生存的世界”
“我們熱愛自己的土地,併發(fā)誓爲了她可以生長出新的森林而努力不息。我們熱愛自己的戰(zhàn)友,我們也曾經(jīng)發(fā)誓要讓他們踩著自己的背膀去尋找希望”
“活著的人也許可以看到未來的陽光,但大家要記得,那當中也有屬於長眠在地下的戰(zhàn)士的一縷——最美麗的一縷。”悼詞結(jié)束了,所有人都在這一刻脫帽,敬禮,敬給十九個特殊事物處理調(diào)查班的新墓碑,也敬給整個墓園下沉眠的所有人們。
到場的NPC軍人排成了長隊,在經(jīng)過每一個新墓碑時都彎腰親吻墓碑,如同親密的告別。
最後一名NPC也消失在了軍墓地的入口處。劉亞依然站在原地,從葬禮開始他就沒有動過,原來,這次他只需要扮演一個觀禮者的角色就夠了。
“哎!”
整個軍葬結(jié)束了,沒有哀樂,沒有眼淚,沒有生者對死者無限的思念,只有劉亞的一聲嘆息似乎還回蕩在空氣中,墓園漸漸冷清了下去,而劉亞卻無法抑制住自己思想的奔騰,“什麼是生的意義?什麼是死的真理?理想的代價會有多大?”
劉亞把新的“青鳥”交給烈梟後就下線了。整個全析眼鏡逐漸變暗的過程中,他似乎再次看到了戰(zhàn)場上紛飛的炮火,再次看到了“奧夫”山一樣的擋在“天定”前面,再次看到了尋夢人掙扎著的枯骨。
“楊,我們是不是該認真的玩這個遊戲了呢?”
“睡吧,別說夢話了。”
“明天我要正式開始玩《機械》了。”
“真的麼?”
“你也認真起來吧。”
“不,我覺得現(xiàn)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