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十一 天亡安得計謀全
參軍道:“今rì敵軍不計傷亡,攻勢猛烈,是因他們亦知難以持久,yù求速戰(zhàn)速決,其實也沒有把握就能即刻拿下燕關。陛下若能獻表議和,當有可成之機。” 壹?書?庫
昭文帝聞言,頓時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的意思是要朕獻表稱臣?朕寧可玉石俱焚,絕不能受辱稱臣!”
眾將領皆跪下道:“望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順應時勢,三思而行。”
昭文帝陷入沉思,俯身仔細去查看那案上的燕關地圖,卻見關外北面群山中有一條未標注的道路。昭文帝心念一動,問道:“這條道路通向何處?”
眾將均告不知。
昭文帝道:“即時去與朕查清楚!”
次夜,探查的快馬報來,這條道路通往一條小路,而那條小路則可通靳山山脈。昭文帝暗叫一聲“苦也!”原來,那靳山山脈正在寧都之北,此刻寧都的全部軍馬幾乎都已調來守衛(wèi)燕關,已成一座空城,若敵軍從這條小路繞道靳山,只需萬余人馬即可攻陷寧都,再揮師東向,截斷靖軍后路,對燕關形成前后夾擊之勢,則其后果不堪設想……昭文帝記起那rì云飛第一次從三關勘察歸來,自己在殿外接住他,云飛曾道:“此次臣勘察了臨關、渭關、嘉關三關……回程時還順路去了趟燕關。”頓時渾身冷汗?jié)裢浮?
昭文帝站在帳中,將那眾將一一看過,終于長嘆一聲,淚如雨下,說道:“朕愿獻表求和,誰肯為朕出使?”
一將領出列道:“微臣愿往。”
又有一參軍出列道:“微臣愿起草降表。”
昭文帝搖了搖頭,一字一字地說:“朕-來-寫-降-表。”
昭文帝命左右退去,不得進來,大帳中只剩下他一人,鋪開黃紙,突然笑了,“朕好久不曾寫文章,沒想到一寫便是寫一封降表,還能留之史冊,實在是有趣的緊。”略一思索,提筆寫道:“臣惶恐再拜于大成天子建德帝并左右大將軍麾下”,寫到此處,胸中血氣翻滾,昭文帝深提一口氣,不敢再停,續(xù)道“臣以猥狹,竊據(jù)神器,未蒙王化,冒瀆天威……”一路下來,言辭極盡卑恭,表明愿割地賠款,稱臣納貢,歲歲來朝,只求保得社稷宗廟……一時寫罷,昭文帝擲筆而起,大笑道:“云卿,朕的降表,比之你的檄文如何?哈哈哈哈!”狂笑一陣,口中鮮血噴涌而出,終于人事不醒。
待得醒轉,昭文帝見案上燭光未滅,自己躺在地上,胸前地上到處是一灘灘的鮮血。昭文帝不由奇了:“這許多血都是朕吐的嗎?怎的朕吐了這么多血,竟還未死?”扶著椅子,慢慢地撐著站起身來,叫道:“來人啊!”帳外將領官員蜂擁而入,見了皇上的樣子,俱都大驚失sè。昭文帝笑道:“降表朕已寫好了,差強人意,先湊合著去求和吧!”眼前發(fā)黑,復又昏倒。
且說這rì歐陽飛云在軍中忽聽得皇上有請,忙來到建德帝的營帳中。建德帝道:“云兒,那靖國國主遣使乞和,父皇想聽聽你的意見。”
歐陽飛云奇道:“遣使乞和?”
建德帝道:“是啊,方才差人送來降表,云兒你來看看。”說著便打開案上的卷軸。
歐陽飛云只看得一句“臣惶恐再拜于大成天子建德帝并左右大將軍麾下”,便已天旋地轉,這字跡便化成了灰他也認得出,這降表竟是昭文帝親筆所書!歐陽飛云頓覺腹痛如絞,汗水涔涔而下。
建德帝見他神情不對,問道:“我兒怎么了?”
歐陽飛云道:“忽然覺得腹中疼痛,沒什么大礙。”
建德帝道:“我兒這些rì子太過cāo勞,待會早些去休息吧,朕知道辛苦你了。若不是你護住糧草,大軍此刻怕已斷糧,靖國又怎肯遣使投降?”建德帝接著道:“朕看那靖國國主降表寫得恭敬誠懇,又愿割地賠款,納貢稱臣。我軍也無即刻攻下燕關的把握,反而是死傷慘重,不如應了他的和議。”
歐陽飛云微微一怔,臉上忽然閃過一抹難以覺察的復雜神情,沉默一響,說道:“也好。”
于是兩國議和,靖國稱臣納貢,成國得勝回朝。昭文帝果是待到成國大軍退去后,方回到寧都。回到宮中,昭文帝當即割破手指,用鮮血謄寫了親手所書的降表兩份。一份掛于自己的寢宮之中,一份焚于太廟之上。昭文帝親率文武百官祭告列祖列宗,并滴血為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從此,昭文帝痛下臥薪嘗膽之決心。每rì上朝議事,下朝閱折,事必躬親。或是出宮視察,巡查邊防,外接友盟,內(nèi)修吏治。又暗地里派了許多細作,潛入成國西京,監(jiān)視成國朝廷的一舉一動。加之幾年間風調雨順,全國豐收,國庫充足,很快又是一派繁榮景象。
那成國方面,卻是另一番光景。建德帝得勝回朝后,便放下邊關之事,rìrìyín樂,大興土木,廣擴宮室,遍采美女,橫征暴斂,百姓苦不堪言。皇子們也為了皇位明爭暗斗,不到一年,大皇子太子歐陽飛虹忽然無故暴斃,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等又爭斗不休,其余幾個皇子也各自結黨營私。朝堂之上,烏煙瘴氣。
匆匆過了兩年半,一rì夜間,西京細作傳來消息,建德帝突然駕崩,皇儲未立,朝中一片混亂。昭文帝問過詳細情況,忽又問道:“那成國九皇子歐陽飛云現(xiàn)在何處?可有什么動靜?”他語調平靜,心頭卻止不住地狂跳起來。
來人答道:“皇上必定知曉,兩年多前歐陽飛云立下大功,班師回朝后,不但不接受封王,反而辭去所有官職,拒絕一切賞賜,只身到山上的廟中修行,說是要為亡母祈福。那成國皇帝本來堅持不允,但終念他孝心一片,任他去了。這兩年歐陽飛云從未過問朝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