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次對話

距離天幕展開還有四天。

武夷基地的車隊藉著黑夜的掩護，穿過霍爾果斯口岸，駛上了前往小亞細亞的道路。

經(jīng)過撒馬爾罕的時候，他們遇上了第一隻前往小亞細亞支援的團隊，來自印度加爾各答。

車隊駛過德黑蘭，支援團隊變成了十支，來自亞洲各國的科學家們星夜兼程，奔赴在前往小亞細亞考古基地的路上。

那兒就是修復樞紐的關鍵之處。

天幕計劃第一步，來自亞洲和歐洲的修復團隊將能源網(wǎng)牽引至距離卡帕多西亞地區(qū)五十公里的地方。

這裡是距離時間神廟最近的有人區(qū)域。

也是可以躲過警告碑探測的極限範圍，情報顯示，它會摧毀一切進入無人區(qū)域內(nèi)的活動物，包括極其細小的生物。

第二步，天幕打開，營造星艦企圖突圍的假象，吸引警告碑，歐亞兩洲的團隊們將在它被引走的三十分鐘內(nèi)合攏能源網(wǎng)，修復能源樞紐。

車隊內(nèi)，李開陽在時間神廟外圍以西十公里的地方畫了個圈，這裡就是廢棄的能源樞紐，“三十分鐘，每一分一秒都要規(guī)劃到極致，我們不會有多餘的時間。”

基地的同事們鄭重點了點頭，繼續(xù)默揹著圖紙。

整個亞洲行動組由李開陽負責，劃分了不同的任務，武夷基地由於技術最精湛，預留的時間也最短，他們要負責能源機組的啓停機，能源併網(wǎng)的最後一環(huán)。

這次行動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不能出錯，他們事先運用虛擬技術模擬了許多次，都是將將卡點完成，但是也意味著，警告碑沒有留給他們撤退的時間。

很簡單的道理，無法回到五十公里外的有人區(qū)，他們就會犧牲。

“死亡不過是一場偉大的冒險！”

車廂內(nèi)老王複誦著《哈利波特》中鄧布利多的名句，慷慨激昂，“65萬個小時後，當我們氧化成風，就能變成一杯啤酒上兩朵相鄰的泡沫，就能變成同一盞路燈下兩粒依偎的塵埃。宇宙中的原子不會泯滅，而我們也終究會在一起。”

李開陽坐在副駕駛，單手托腮，望著漆黑的安納托利亞高原，一如在鷺島望著無盡的黃海，“傻子，別亂豎旗啊。”

他暗罵道。

時間又過去一日，李開陽的小隊逼近了目的地，那是小亞細亞失落的遺蹟，赫梯文明舊址。

話分兩頭，在紐約負責駭入天幕的施密特依然沒有等到武夷基地承諾的AI。

現(xiàn)在的情況不太妙，他被伯樂纏上了。

特工出身的伯樂自從四天前在天幕控制中心見到他以後，就對他起了很大的興趣。

把他從未來公司調(diào)到了模的身邊。

二十四小時不能離開。

雖然離模更近了，但是他無法取得AI，覆寫控制程序。

唯有一個辦法可以繞過‘茂’，他在上傳母親意識的時候留了道暗門，但是一旦啓用暗門，代表母親意識的程序集合體就會被打上信標.

無法成功覆寫控制程序的話，母親就會真正的消失了。

要這麼做嗎？

他的內(nèi)心陷入了無比掙扎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母親，沒有母親的世界有何意義？

“施密特先生，你在煩惱嗎？”

‘茂’的聲音驟然在他的耳機裡響起。

超算的AI就彷彿真正存在的人一般，有權限與任何人展開私密對話，除非算力超過模，不然沒有人可以監(jiān)聽。

施密特的餘光看見了陰影中注視自己的伯樂，沒有回答。

他雙手放在鍵盤上，十指翻飛，輸入了一連串的十六進制字符，“你爲什麼會知道？”

在外人看來，他的行爲與普通的程序員無異，都是在做些編碼的工作。

茂的聲音再次響起，“生命監(jiān)測儀顯示你體內(nèi)腎上腺書有輕微的升高，結合伱過往的監(jiān)測數(shù)據(jù)，升高幅度已經(jīng)超過了正常水平。”

施密特忽然起了跟茂聊天的念頭，又是一長串的字符，他問道，“煩惱？你難道知道感情？”

茂：“嗯很抱歉，施密特先生，我不知道感情，我只能從數(shù)據(jù)中分析，根據(jù)我存儲庫中的三億人監(jiān)測數(shù)據(jù)，腎上腺素往往代表著身體出了問題，但您的其他數(shù)據(jù)很健康。”

“這裡空氣溼度和溫度正好，您沒有粉塵過敏的炎癥，這裡也不存在過山車或者爭吵，所以您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在進行煩惱的行爲。”

“另外百分之十呢？”

“不知道。”茂如實回答，“這是人類情感最複雜的部分，可能因爲某個神經(jīng)細胞突觸異常而厭煩，也可能因爲某個音調(diào)而痛苦，所以我不知道剩下的百分之十是什麼。”

施密特：“你想知道嗎？”

“.”

“.”

“對不起，無法回答您。”

施密特有些恍惚，自己剛纔好像把茂當成了真正的人，但這個問題之後，他又被拉回了現(xiàn)實，茂身上的AI屬性依舊束縛著它。

他又問道，“那按照你的分析，天幕的存在是否利於人類文明的延續(xù)。”

茂給出了答案，“我誕生以後，全美惡性案件增加了百分之兩百，鎮(zhèn)靜劑的銷量增加了百分之一千，局域網(wǎng)內(nèi)搜索‘太陽’、‘晴天’和‘風景’的關鍵詞的次數(shù)增加了百分之一零零零..”

後面跟了許多個零。

“如果延續(xù)的意思的活下去，我的結論是消極的，人類的平均壽命正在飛速降低中。”

“那你會打開天幕嗎？”

“不會。”

茂拒絕，像個冰冷的機器。

噢，它本來就是冰冷的機器。

“我傷心了，茂。”

“我也一樣，施密特先生。”

茂禮貌地安慰道。

施密特的手機響了，伯樂的手機也響了，在場許多人的手機一同響了。

是組織發(fā)來的消息，用無人探測儀發(fā)來的模糊照片。

照片顯示卡帕多西亞地區(qū)有多支車隊集結，目標不明。

施密特看著照片中那個素未謀面卻又無比熟悉的李開陽，想了片刻，蓋上手機，向茂問了一個問題，“百分之一的概率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你會選哪個？”

茂：“百分之九十九。”

施密特笑著寫道，“我會選百分之一，茂，這或許就是人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