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落音,病房裡頓時鴉雀無聲。
大家都看著林筱曉,眼神不乏擔憂。
過了一會,連筱梅開口了,聲音有些顫抖。
“女兒,你說什麼?冷柏航什麼時候去美國了?”
“媽媽,你以爲我受傷就忘了啊,”林筱曉輕笑了一下,“我沒事,我記得冷柏航是在美國的洛杉磯機場。我都好幾年沒見過他了。”
說完,她又看著冷柏航,笑容燦爛,“知道我受傷所以來看我嗎?算你還有點良心,沒忘了我這個青梅竹馬的妹妹。”
這下,大家真的都懵了!
冷柏航更是呆立在那,黑眸震驚地看著林筱曉,什麼都說不出來。剛剛還在因爲她對祖林那樣親密而嫉妒得要發(fā)狂的心,現(xiàn)在完全僵住了。
她怎麼了。。。。。
她看他的眼神,除了驚訝,只有平靜,就好像。。。就好像他們從未在一起過,就好像他們從來只是青梅竹馬的朋友而已。
她怎麼了!。。。。。
“筱曉,柏航早就離開洛杉磯機場,也早已經(jīng)回國了。你不記得了?”林曉峰握住妻子由於驚恐不停顫抖的肩膀,自己也在竭力保持鎮(zhèn)靜,“筱曉,你再仔細想想。。。。。你還記得這幾年發(fā)生的事情嗎?。。。。”
大家看著她怪異又緊張的眼神,讓林筱曉覺得奇怪。
“你們怎麼了?怎麼這樣看著我?”林筱曉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唯一不那麼怪異的只有祖林了。
“我當然記得這幾年發(fā)生的事情啊。你們這是要考一個怕摔壞腦子的人嗎?”她輕笑了兩下,握緊了祖林的手,似乎那裡就是她的力量之源,“我從天鷹去了w市的s&r公司,在那裡做乘務員。之後就申請去了丹麥,在那裡認識了祖林。我們還準備結婚了,是不是啊,祖?”
她的視線在每個人臉上短暫地掃過,最後停留在祖林的臉龐上,溫柔又深情。
祖林點頭,心砰砰地跳得厲害。她那樣摯愛過的冷柏航就站在這裡,可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己,雖然有些奇怪,但他不願去想太多。只要她愛他,便已足夠。
“筱曉。。。。”冷柏航俯下身,深深凝視她,氣場那麼濃郁,那麼傷痛,不容她忽視,“你忘了。。。。我們結婚的事了嗎?”
明明是他喚醒了昏迷不醒的她,明明只有他才牽動了她沉睡中的意志。他那樣欣喜地等待著她的清醒,等待著告訴她他愛她!告訴她,他終於等來了可以傾訴、可以愛的今天!
可是,爲什麼她醒來以後,又什麼都不一樣了!她怎麼能夠那麼簡單地一筆帶過,從w市到丹麥,他就好像從未出現(xiàn)在她這段光陰裡一樣,被她什麼都不提地帶過去了。她是忘了,還是故意不提?她是真的忘了,還是假裝忘了?。。。。。筱曉,原來最痛的不是你的離開,而是,你就在我面前,眼裡卻不再有我。。。。筱曉,你到底怎麼了!
林筱曉瞪大眼睛看著他,彷彿自己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一般,驚訝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半晌,她終於開口了,故作輕鬆地笑著說,“冷柏航,你別開玩笑了,我們怎麼可能會結婚呢!”
她一邊笑,一邊環(huán)視著病房裡的連筱梅、林曉峰,還有楚茗,希望從他們臉上得到對自己肯定的回答。
可他們都只是低下頭,在迴避,也在思索。就連祖林的眼眸也在閃爍不定。
林筱曉不笑了。她的臉色凝重起來。
“媽媽,”她越過冷柏航,看著連筱梅,聲音有些顫抖,“我真的和冷柏航。。。結婚了嗎?”
連筱梅抑制著內(nèi)心的慌亂,不想讓女兒有更多的壓力。她儘量輕柔地笑著,避重就輕地說,“是的。不過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你現(xiàn)在是和祖林在一起。。。。。”
“可我爲什麼什麼都不記得了!我結婚這麼大的事,爲什麼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林筱曉瞬間蒼白了臉,驚恐地看著每一個人,不知道是自己變成了怪物,還是他們變成了怪物,“你們一起在騙我嗎!我和冷柏航什麼時候結的婚?什麼時候離的婚?怎麼我一點都想不起來!”
“筱曉。。。。。”冷柏航伸手想去抱住顫抖的她,可她卻回頭,飛快地鑽進了祖林的懷裡,緊緊地抱住祖林。
“祖,我怎麼了,我是怎麼了,爲什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你告訴我,這是他們騙我的,我不要和冷柏航結婚。。。。不管是不是過去的事,我真的不要和他結婚。。。。”她的驚叫變成了無助的啜泣,從祖林的懷裡隱隱地傳了出來。
冷柏航劇烈地一顫。尷尬地伸出的手,停止在半空中。就好像他的生命也就此停止了一般。
她不記得的,不止是那段時光。她更不記得她那樣愛過他了,是不是?她要把他從她的生命裡連根拔起了,是不是?。。。。。
在過去的幾個月時間裡,這個叫祖林的男人已經(jīng)徹底地完全地融進了她的生命,所以她寧可他從未出現(xiàn)在她的愛情裡,是不是?。。。。。
“沒關係,筱曉,不管你能不能想起,不管你有沒有結過婚,我都不會介意。我會好好地愛你,比以前更愛你。”祖林輕撫著林筱曉的後背,心裡滿滿的,是被她全身心依賴著的喜悅,也是對她驚慌失措的心疼和憐惜。
但祖林知道,失去那段記憶的林筱曉,對他們的未來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她終於抹殺掉心底的身影,而他會擁有她百分百的愛情。
祖林把手伸進口袋,想要掏出那枚戒指,想給她戴上,想讓她安心。卻有一個身影忽然衝了過來,把林筱曉從他的懷裡拉出來。
“楚姨。。。。”林筱曉從淚眼中看清楚來人憂心忡忡的臉。
“筱曉,你想想,你好好想想!”楚茗用力地抓著林筱曉的胳膊,像是要把她從懵懂的夢境中喚醒一般,“你當初是爲什麼去w市的?你忘了嗎?你又是爲什麼離開去往丹麥的?你都忘了嗎?。。。。。”
楚茗看不下去了。她從未見過自己兒子那樣傷痛、那樣落寞、那樣無助的神情,就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就像要墜入深淵了一樣。。。。。
從在小鎮(zhèn)醫(yī)院門口,冷柏航第一次開口要她幫他的時候,楚茗就知道了。兒子已經(jīng)愛上了林筱曉。
雖然他從未說過他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麼,雖然她不明白爲什麼他愛筱曉還要跟她離婚,雖然她也氣惱兒子不負責任的行爲、心裡說著得讓他受點苦。可是,看到這樣的一幕,作爲母親,她心都要碎了。也許對他的懲罰也該夠了,她要幫幫他,幫兒子找回弄丟的愛!
“楚茗!”連筱梅氣惱地拉著楚茗,“你沒看見筱曉剛剛纔醒過來嗎?她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那麼傷心的事情記住它幹什麼!難道你嫌我們家筱曉還不夠難過、不夠痛苦嗎?不過就是忘了冷柏航,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依舊可以照常生活!你別再逼她了,好嗎?。。。。”
“忘記一段時光不過就是在逃避現(xiàn)實。”楚茗不鬆手,依舊抓著筱曉,回頭對連筱梅說著,“她可以不理柏航,可以去恨他,可明明那麼愛柏航的她,現(xiàn)在卻因爲失憶忘記了那段婚姻,你覺得對她公平嗎?是不是應該讓她知道自己都經(jīng)歷了什麼?萬一有一天,她想起來了,想起自己在無知中錯過了柏航,你作爲她的母親,難道想看著她到時再來痛苦傷心嗎?”
“你憑什麼就能確定她想起來就一定會痛苦傷心!”連筱梅不服氣地說著,“你難道忘了,他們已經(jīng)離婚了!有什麼錯過不錯過的,就算是錯過,那也是你們家兒子錯過了我們家筱曉!要痛苦傷心也是冷柏航的事!在出事之前,筱曉就已經(jīng)和祖林在一起了,她也告訴我們,她馬上要和祖林結婚了。現(xiàn)在,他們纔是相愛的一對,就算以後想起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
兩個母親都在爲自己的兒女爭執(zhí)著,辯駁著,互不相讓。
在吵鬧中,冷柏航終於回過神來,竭力保持平靜地勸楚茗不要再說了。
祖林和林曉峰也在勸連筱梅。
而林筱曉什麼都沒說,靜靜地坐在病chuang上,臉色卻越來越難看,額上開始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林筱曉,你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
“讓機長先生給你做飯,很貴的。”
。。。。。
“你就是我的幸運娃娃,好嗎?”
。。。。
“對我而言,不過是陪你玩了一場成年人的遊戲。僅此而已。”
。。。。
“筱曉,嫁給我,好嗎?”
。。。。
“林筱曉,你的願望達成了,你得到我了。不過,要我對你好,要我愛你,不,可,能!”
。。。
“林筱曉,你記住,那晚我不過是把你當成了唐嫿。”
。。。
“我們,離婚吧。這段婚姻本來就是個錯誤,我們並不合適。”
。。。。
“沒有,我沒愛過。”
。。。。
一些影像,一些聲音在腦海裡電光石火般地劃過,她想要抓住,可那些火光迅速地溜走,又飛快地電擊著她的神經(jīng)。。。。。
“啊————”
一聲尖叫,讓病房裡正在爭吵的人都停了下來。一瞬間,所有人都看著林筱曉。
是她在尖叫!
她撕心裂肺地叫著,用力地抓著自己的腦袋,撕扯著自己的頭髮,不停地晃動著,不停地拍打著,像是要把什麼可怕的東西從自己的大腦裡驅(qū)趕出去。
“啊————”
又一聲尖叫,比剛纔的更甚。她已經(jīng)倒在了病chuang上。
“媽媽,好痛!頭好痛!”她哭喊著,在chuang上不停地翻滾,“祖,我好痛!好痛!”
“醫(yī)生!醫(yī)生!”冷柏航狂喊著,一邊拼命地按著呼叫器,一邊伸出胳膊,想要把林筱曉攬在自己懷裡。
卻有人用力撞開了他。
“筱曉!”連筱梅撲倒在女兒身邊,緊緊抱著她,“筱曉,沒事,媽媽在這裡!醫(yī)生就快到了,很快就沒事了!”
她又回頭,衝著冷柏航和楚茗哭喊,“你們出去!求求你們出去吧!求求你們放過我們筱曉吧!她已經(jīng)這麼可憐了,你們還想看著她死,看著我們?nèi)胰怂绬幔 ?
“媽,我不是,我只想。。。。”冷柏航搖著頭,佈滿血絲的雙眼已經(jīng)溼潤了。他怎麼可能會想她死,他只想抱著她,給她所有的愛,遲來的但無比炙熱的愛。。。。
“不要叫我媽!”
看到林筱曉劇痛未減地不停打滾,連筱梅聲音又高亢了幾分。
她看著楚茗說,“若還念著我們兩家的情分,就帶你兒子走出病房!”
這時醫(yī)生也已經(jīng)來了。看到病房裡亂糟糟的情景,眉頭擰成了一團。
“都出去!”剛被他們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人,現(xiàn)在又被陷進這樣嘈雜的環(huán)境,醫(yī)生的情緒也不怎麼好了。
“你們都出去!說過要讓病人安靜休息的,你們還想不想讓她快點康復了!”醫(yī)生也不管他們是什麼人,不留情面地把每一個人都攆了出去。
幾個小時後,所有人都坐在醫(yī)生的辦公室裡。
醫(yī)生的視線在每個人臉上掃過,在經(jīng)過冷柏航時,特意多停留了兩秒。
他開口,緩慢的,也是極爲嚴肅的。
“林小姐的情況我已經(jīng)做了瞭解,也與她談了一次。可以確定的是,她對過去的近兩年的事情出現(xiàn)了選擇性失憶。”
冷柏航一顫。
選擇性失憶?是對他嗎?。。。。似乎也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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