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薩滿卻還是不動。
“爺爺……爺爺……”洛子瑤再次懇求道。
祁進(jìn)終于還是抬起他那只滿是鮮血的手,制止了洛子瑤,“傻孩子,薩滿從不救快死之人的……”
“不,不,祁進(jìn)不會死的,祁進(jìn)不會死的……”洛子瑤緊緊的抱住祁進(jìn),不住的搖頭,“祁進(jìn),你不會死的……不會……你怎么會死呢,你是祁進(jìn)啊……你是……祁進(jìn)啊……”
祁進(jìn)無力的睜開眼睛,看著洛子瑤,輕笑一聲,“每個人都要死的,別傻了,瑤兒,祁進(jìn)真的累了,是該好好休息了,不要為祁進(jìn)難過,好嗎?”
“不要……不要……祁進(jìn),你不要離開我,不要好不好……”洛子瑤窩在祁進(jìn)懷中,“我求求你, 這么多年,你都一直在我身邊,沒有你,我怎么辦?你別丟下我一個人,祁進(jìn)……”
“咳咳咳……”祁進(jìn)無力的咳嗽了幾聲,“傻孩子,如今你有家了,祁進(jìn)看到你找到自己的歸宿,祁進(jìn)終于也可以……放心了。不哭……”祁進(jìn)顫抖著雙手為洛子瑤擦去了眼淚,“以后,瑤兒就有人給你擦眼淚了,祁,祁進(jìn)就,就可以放心了?!?
“不,祁進(jìn)……”
“瑤兒,這二十年來,我一個人背負(fù)了太多了,真的太累了,你娘說要我好好照顧你,我,我做到了,終于,終于可是……去見她了。呵呵呵……太,太好了……”祁進(jìn)露出了一絲的笑意,看著蔚藍(lán)的,藍(lán)的就如同被水洗過的藍(lán)天,“二十年了,我終究無法原諒我自己,即使一直將自己流放在外,可我還是無法恕罪……做,做再多也無法恕罪啊……”
或許是祁進(jìn)神志已經(jīng)開始變得模糊了,他的瞳孔也在慢慢的放大,“瑤兒,對不起,我……我……沒有勇氣……承……認(rèn)……對,不起……”說著他慢慢的伸出手,“吟兒,吟兒,等,等我……等我……這一次,我……不會……在……放手了……”
“不,不……不要……祁進(jìn),祁進(jìn)……你不要離開我啊……祁進(jìn)!爹……爹爹……”洛子瑤終究還是叫出了這個她想二十多年的兩個字……爹爹,這個名詞在洛子瑤的心中其實早就已經(jīng)根深蒂固了,當(dāng)她三歲那年,她病的快要死的時候,她被祁進(jìn)緊緊抱在懷中的那一刻,她便告訴自己,他就是她的爹爹,雖然她從來不曾這般的喚過他,可是在心中,卻已經(jīng)喚過了無數(shù)遍,“爹爹……你別丟下我啊……爹爹……”
此時的祁進(jìn)或許是最幸福的吧,他終于等到了這句話,這句話他等了足足二十年……
可是他再沒有力氣了,一滴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流出來,而后他最終還是重重的垂下了自己的手……
《三國志》記載:五月初三,因?qū)嵙沂饩薮?,麟國大敗,麟國帝君龍冕身?fù)重傷,遂,退兵與滄瀾達(dá)成和解。
……
洛子瑤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而且身體一直在往下沉——
“參見皇上!”守在洛子瑤身邊的幾個侍女見到蕭逸宸連忙起身行禮。
此時此刻,已經(jīng)是大戰(zhàn)后的四天了。
蕭逸宸一身黑色的錦袍,踏進(jìn)了房間,輕聲道,“還沒有醒?”
“回皇上,公主她……還沒有……”侍女看了一眼蕭逸宸回答道。
已經(jīng)四天了,洛子瑤從祁進(jìn)過世后便一直昏睡,已經(jīng)四天了,她就這樣的昏睡著,蒼白的容顏甚是憔悴。薩滿也只是說洛子瑤只是因為受過了極大的刺激,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逃避,可是除了這樣,每天昏睡著,毫無起色。
蕭逸宸看著洛子瑤這樣子,心頭緊緊的抽動著,怎么辦,難道她就這樣了?
當(dāng)他第一次看到洛子瑤那張面紗下的臉時,不禁驚愕了。臉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若不是那雙眼睛,恐怕他完全認(rèn)不出來了。
那一瞬間,他不是厭惡,恐懼,惡心,而是心疼還有愧疚。
他無法想象當(dāng)面容一點一點被毀掉的時候,她是承受著怎樣的身心煎熬的。
蕭逸宸慢慢的抱起洛子瑤的,三年來,他總是夢想著這樣近的在洛子瑤身邊,握著她的手,真切的感受著洛子瑤身體的溫度??墒亲詈蠖贾皇屈S粱一夢。每次夢醒時分,只有無邊無際的孤獨(dú)和寂寞的可怕。蕭逸宸害怕這樣的感覺,于是取而代之的是他整夜整夜的不眠,
“瑤……瑤兒……”蕭逸宸喉結(jié)滾動,一句話卻這樣被硬生生的咽進(jìn)了肚子。
“祁,祁進(jìn)……爹爹……爹爹……我怕……怕……你別走!”蕭逸宸聽著洛子瑤這般夢囈不禁低下頭輕輕的嘆了口氣。
衍兒爬在床榻旁,看著蕭逸宸抱著洛子瑤,“爹爹,娘親什么時候會醒?”有時候血緣這種東西是沒有辦法去解釋的,衍兒從被就回來開始就沒有再改過稱呼。就好似這就是屬于他對蕭逸宸的稱呼。
蕭逸宸摸了摸衍兒頭,苦澀一笑,“放心,你娘親只是累了,讓她在休息一會兒?!?
衍兒點點頭。
蕭逸宸用手輕輕的撫摸著洛子瑤臉上的傷痕,“衍兒,告訴爹爹,你娘著傷是怎么來的?”
衍兒搖搖頭,“不知道,總是看見娘親哭,娘親說是因為臉上的傷疼,我好希望娘親的傷可以早點治好?!?
“是嘛!”蕭逸宸越聽越心疼,而后輕輕的放下洛子瑤,“衍兒乖,爹爹去找薩滿。”
“嗯!”衍兒點點頭。
“不要……不要……啊……”就在這時候,洛子瑤終于從一個漫長的噩夢中,突然驚醒了。她恍惚的看著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環(huán)境。
“爹爹,娘親醒了!”衍兒見狀不由興奮道。
蕭逸宸一腳剛剛踏出去,聽到這樣的消息,他顯然興奮的幾乎忘記了任何一切。他轉(zhuǎn)身疾步走回內(nèi)殿。看著洛子瑤坐在床榻上,一臉的茫然的看著四周。
蕭逸宸直接沖到洛子瑤面前,“瑤兒兒……你……你終于醒了?”蕭逸宸一把抱住洛子瑤,微顫的聲音聽的出他有多高興。
洛子瑤怔愣了片刻,突然一把推開了蕭逸宸,竭力的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臉,“出去,我不要見到你,出去,出去……”
“瑤兒!”
“滾出去……滾出去!”洛子瑤突然沖著蕭逸宸大吼道。
蕭逸宸聞言整個身體僵硬在那里,在呆滯了片刻之,他慢慢的放開了洛子瑤,后退了兩步,看著在床榻上驚慌失措的洛子瑤,眼底閃過濃濃的哀傷,“瑤,瑤兒……”
“出去!出去!”洛子瑤沖著蕭逸宸的哭喊著,滿目的淚水順著她斑駁的面孔一點一滴落進(jìn)了蕭逸宸的心底,苦咸的淚水,浸染著彼此的傷口,好痛好痛。
兩人眸光相對,卻似是已經(jīng)無話可說。
蕭逸宸垂下眼眸,無奈的苦笑了一聲,“對,對不起……我走,我立刻就走!”說完他后退了幾步,而后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看著蕭逸宸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淚如決堤的堤壩一般,她捂住自己的嘴,盡可能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此時此刻,她有多想撲在她的懷中,放聲大哭。
可是……可是,她沒有資格啊。她這樣的容貌,她有什么資格再做蕭逸宸的女人?
皇上,皇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有意要這樣的,皇上……
可是洛子瑤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等……等等……”
蕭逸宸聞言隨即停下了腳步,微微側(cè)頭。
“祁,進(jìn)……爹爹……爹爹他在哪兒?他在哪兒……”洛子瑤緊緊的咬著下嘴唇,手緊緊的拽住床單,看著那個背影,看著他微側(cè)的眸子,她真的不愿去看那雙帶著哀傷的眸子,刺的人心痛難耐。
蕭逸宸稍稍沉默了片刻,輕嘆一聲,“死了,現(xiàn)在地宮冰室內(nèi)?!笔捯蒎氛f完,垂眸看向了,“他的身后事,朕是想等你身體好了,再,再處理。”
“死了?!死了……“洛子瑤斂下了長長的睫毛,一滴眼淚瞬間滴落?!暗闭f著,洛子瑤抱起了自己的膝蓋蜷縮在床角,無助的抽噎著,卻始終沒有抬頭看一下蕭逸宸。
蕭逸宸嘴角苦澀的笑了笑,再深深的看了看洛子瑤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他要躲的越遠(yuǎn)越好,不敢面對她,他害怕她看到他時露出的那抹驚慌無助的痛苦表情,他不是嫌棄,不是厭惡,是心疼,他甚至是覺得痛恨自己怎么可以讓這個經(jīng)歷了這么的多女人還有經(jīng)受這樣的痛苦,他要怎么做,才可以讓她好受一些,他甚至,甚至希望,她臉上的那一道道的傷口都是在自己身上,若是可以,他甚至愿意替她去承受這樣的痛苦。
蕭逸宸緊緊的握著拳頭,閉上了眼睛,深深的深呼吸了一下,“來人,帶公主去地下冰室!“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當(dāng)看著蕭逸宸衣袂劃過大門時,洛子瑤終于失聲痛哭起來……
眼淚劃過臉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可是再疼的感覺卻也沒有辦法與心中痛所相比,她知道蕭逸宸不會嫌棄她,不會在乎,可是……可是容貌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那甚至比命還重要,從前不在乎,那是因為她不會在乎別人的眼光,可是,可是如今,她卻無法用這樣的面容去面對蕭逸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