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斷了線的淚珠掉落在地板上.濺開細碎的水花.
她在哭……
洛非凡苦澀地閉上雙眼.這一次.他再也沒有拒絕她.任由她吃力地扶起自己.在輪椅上坐下后.他立即調頭.背對她.
他的背影冷漠如石.刺痛了若雨的心.
“那……我出去了.”她低聲說道.戀戀不舍地看著他.似在等著他的挽留.
洛非凡沉默不語.連一個正眼也沒往她這里看.遲若雨捂嘴沖出房間.她怕.怕在里頭繼續待下去.她會在他面前哭出來.
房門哐當一聲關上.猶如一堵墻.隔絕了兩個世界.誰也邁不過去.
復健室外.王子璇擔憂地看著出門后.就蹲在地上無聲痛哭的女人.神色很是復雜.
她沒有聽見屋內的爭吵.可她有眼睛.能看得見.
“若雨.”緩緩蹲下身.伸手拍了拍若雨微顫的肩膀.“非凡他只是一時接受不了.給他一點時間.”
“我知道.”遲若雨泣不成聲.她知道.知道他的想法.正是因為知道.她才會為他心痛.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英俊、帥氣.活脫脫一個玩世不恭的二世祖.可現在呢.為了她.他變成了什么樣.
她好想告訴他.不論他的腿能不能好.她都會陪著他.就算再苦、再難.她也不會離開他的身旁.
王子璇長長嘆了口氣.她只是個旁觀者.很多事插不了嘴.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現在這樣.靜靜的陪著朋友.
這天的不歡而散后.洛非凡一直抗拒見遲若雨.醫療團隊可以輕易靠近他.唯獨若雨.只要她接近洛非凡.就會讓他的情緒出現大幅度的起伏.
醫生建議她暫時遠離病人.以免影響復健.遲若雨心有不甘.可她只能乖乖聽醫生的安排.每天守在門外.看著他.望著他.
“大萌.我快要撐不下去了.”又一次聽醫生說.他的雙腿還是沒有知覺.遲若雨近乎崩潰地沖出洋房.撥通若云的電話.只有在最親的親人面前.她才敢流露出悲傷與難過.
聽著電話那頭悲泣的哭聲.遲若云的心也揪成了一團：“小萌.那里是全球最頂尖的醫院.一定能想到辦法的.你忘了.走之前你是怎么說的.到了現在.你不可以半途而廢.”
聽著大萌的支持.若雨很快就穩住了情緒.是啊.她不能放棄.如果連她也放棄了.那就真的不會發生奇跡.
發泄后.若雨收好電話.重新回到洋房.她沒去洛非凡的房間.那里有醫護人員照顧他.即使她去了.也不能夠靠近他.
她徑直進了書房.打開筆記本.在網絡上搜索著照顧癱瘓病人的注意事項.并且逐條逐條地記下來.
“若雨.”王子璇在門外沒見著她.找了半天.可算把人給找到了.她進屋后.遲若雨似做賊一般.慌忙將電腦合上.
“你怎么沒在房間里照顧他.”她凝眉問道.
“今天的復健完成.他累了.這會兒正在休息.我也得了空.想過來找你說說話.”王子璇解釋道.不止洛非凡需要擔心.就連若雨也需要人看著.
雖然癱瘓的是他.可心理壓力最大的.還有若雨.
“他睡了嗎.”遲若雨心頭一動.急忙站起身想去房間里看看他.這幾天.洛非凡很排斥見她.只有在他睡著的時候.她才敢靠近他的身邊.
“嗯.想去就去吧.屋里就他一個人.其他人都散了.”王子璇沖她投去鼓勵的眼神.
遲若雨感激地笑了笑.這才出了門.她離開后.王子璇坐在了她剛才坐的位置上.將電腦打開.還沒關閉的網頁清楚地印入她的眼簾.
“真是個傻子.”她喃喃道.看著網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只覺眼眶泛酸.
這一路.她是看著若雨和洛非凡走過來的.明明互相喜歡.卻因為上一杯的原因走到今天這一步.孽緣啊.
遲若雨小心翼翼地擰開房門的門把.屋子里靜悄悄的.落地窗緊鎖著.唯有陽光穿透白色紗窗斑駁地照耀在地板上.她看了看大床.純白的被褥底下.洛非凡側躺在一角.背對著她.
“非凡.”她輕聲喚道.卻沒有得到洛非凡的回應.
看來他真的睡著了.
遲若雨微微松了口氣.貓著步伐朝大床靠近.她不敢走得太大聲.深怕會吵醒他.步伐停在床沿.看著他恬靜、安然的睡顏.一股難以言明的酸意從心窩涌上鼻頭.
他瘦了好多.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愈發鋒利.臉上還透著幾分病容.即使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依舊緊鎖著.好似有解不開的憂愁.
遲若雨緩緩蹲了下去.下意識伸出食指抵住他的眉心.想要為他揉開眉宇間的小山峰.
“非凡.”這樣真好.能夠安靜地守著他.
被窩里.洛非凡的手微微動了動.
遲家.遲玄一直有派人密切注意小萌和洛非凡那邊的動靜.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傳到他耳中.知道小女兒不受待見.遲玄心里窩著火.卻沒地兒撒.
“哎.”將郵件關閉.遲玄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嘆什么氣啊.”蘇遇暖端著牛奶進來.“再嘆氣就成老頭子了.”
“怎么.嫌棄我.”遲玄伸手把人攬入懷中.溫熱的鼻息不斷噴灑在蘇遇暖的面頰上.惹得她有些臉紅.
“放手.現在可是白天.”她惱怒地輕斥一句.遲玄不僅沒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緊.
“我只是抱抱你.還沒做別的.或者說.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健康的東西.”
“誰在想啊.”蘇遇暖面頰爆紅.身體也開始掙扎.
遲玄見好就收.手掌在她的后背上輕輕拍了幾下：“小萌那邊你不要擔心.洛家不會為難她.這段日子我也在聯系國外的神經專家.只要能讓洛非凡重新站起來.我們欠他的.就算還清了.”到那時候.他會把小萌帶回家里.只有那個男人.他決不允許小萌與他有過多的瓜葛.
別看遲玄表面上對遲若雨妥協.可他心里.對洛非凡乃至整個洛家.終究是膈應的.橫在他們兩家之間的東西太多.那些恩怨.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開的.
遲玄低垂下眼瞼.斂去眸中的冷芒.
“到時候小萌會愿意嗎.”他沒說完的話.蘇遇暖心里很明白.做了半輩子夫妻.她還不了解他的心思嗎.
“有些事.不能只看一個人的意愿.”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好了.這事我心里有譜.”
蘇遇暖欲言又止.她是女人.很清楚當一個女人深愛一個男人的時候.讓她放手有多困難.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遲若雨守了洛非凡一天.在他有醒來的跡象時.慌忙起身.想要提前離開.
腿還沒邁開.手腕就被人用力握住.
她詫異地扭過頭去.恰巧撞進洛非凡那雙幽深如夜空的眸子里.心猛地一顫：“你……你醒了.”
“嗯.”他的神色淡淡的.可握著她的手掌卻如鉗子.紋絲不動.
遲若雨很是緊張：“你別生氣.我馬上就出去.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
“別走.”言簡意賅的兩個字.與其說是命令.更像是脆弱的祈求.
若雨徹底愣住了.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不然.怎么會聽到他說不讓自己離開的話呢.
“躺下來.”洛非凡用力拽了她一把.遲若雨根本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動作.一時間沒有防備.身體因慣性倒在了他的懷里.
“啊.”她驚呼一聲.想要爬起來.可腰身卻被他牢牢箍住.動彈不得.
“讓我抱一會兒.”身后傳來的話語.低沉且沙啞.
遲若雨再不敢掙扎.怕自己的任何一個小舉動.會傷害他.刺激他.她放松了身體.安靜地窩在他的懷里.背后.是他溫熱的胸膛.甚至還能隱約感覺到那顆有力的心臟正在跳動的聲音.
“這幾天.對不起.”洛非凡輕聲說道.“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是真的想傷害你.”
那些傷人的話.就連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說出來的.
看著她獨自難過.他的心也會跟著犯疼.
“你別說這種話.我不在乎.”遲若雨慌忙轉過身.眼圈微微泛紅.“真的.那些事我從來沒有放在心上.我難過.是因為我幫不上你.除了看著你遭罪.我什么也……”
“噓.”微涼的食指輕輕貼住她的紅唇.他的眼柔軟得有些不可思議.“不許說這種話.小萌.你陪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他不敢想象.如果這些日子沒有她.他能不能撐過來.會不會挺過來.還是在失意與痛苦中一蹶不振.
那些復健對他而言算不上痛苦.真正痛苦的.是復健后.仍無起色的心理折磨.可每當在這個時候.他總能看見她.即使被自己惡言惡語呵斥.也會站在他看得見的地方.擔憂地凝視著他.那對洛非凡而言.是一劑強心針.能讓他繼續咬牙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