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齒之間還殘留著朱鄞祁的溫柔,可尉妘妗知道,她與朱鄞祁只會越來越遠(yuǎn),他們永遠(yuǎn)也無法像沈夢璐和朱鄞禎那樣心心相印。
可是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決定放手,心卻還是那么痛呢?尉妘妗伸手捂住臉,有大顆大顆的眼淚透過指縫不斷滴落下來。
朱鄞祁將失魂落魄的尉妘妗抱回東宮之后,便轉(zhuǎn)身去吩咐宮人給尉妘妗準(zhǔn)備暖身姜湯了。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尉妘妗哭得像只被遺棄的小貓的模樣。
朱鄞祁站在門口看著那個縮卷著身子,無聲哭泣的尉妘妗,一顆心直發(fā)抽。這樣的畫面,朱鄞祁并不是第一次見到,可卻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樣讓他覺得那么難受。
像是有一只貓,不停地在他心上撓著。不輕不重的撓,卻有著讓人窒息的痛。
朱鄞祁在門口站了許久。最后還是踏進(jìn)了宮殿,輕輕搭上了尉妘妗聳動的肩頭,將她往自己懷里帶了帶。
“齊妃,不用害怕,她不是華妃。”朱鄞祁輕聲開口。他知道婳姬的出現(xiàn)對尉妘妗的打擊很大。姬文華是殺死龍兒的兇手,僅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尉妘妗崩潰。
尉妘妗一怔,旋即便譏誚地笑了。她伸手推開了朱鄞祁。“你最好祈禱她不是姬文華,不然,我會親手殺了她!”
是的,她不應(yīng)該害怕,不需要害怕。相反的,應(yīng)該害怕的人是姬文華才對!如果婳姬真的就是姬文華,那么,太好了,她終于有機會報仇了!
想到龍兒,尉妘妗的眼眸瞬間冷了幾分。是了,如果是姬文華回來了,那么她該高興才對!她要報弒子之仇!
她的龍兒,雖然身上流著屬于朱鄞褶的骯臟血液,可無論如何都是她十月懷胎辛苦誕下的孩兒。身為母親,為自己的孩兒報仇,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朱鄞祁倒是沒有想到會從尉妘妗口中聽到這樣兇狠的話,一時有些愣。
“齊妃,冤冤相報何時了。”朱鄞祁一時不知該怎么接話,只好吶吶地說了這么一句。
尉妘妗的臉色陡然一沉,她死死地盯著朱鄞祁,譏誚地笑了。“朱鄞祁,龍兒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可以無所謂。可是我不行,我是龍兒的母親,我一定會為龍兒討回公道!”
這是尉妘妗第一次在朱鄞祁面前提到龍兒的身世。聽到尉妘妗這樣輕松地說出龍兒不是你的孩子這句話,朱鄞祁竟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齊妃,沐妃不是說過,滴血驗親不可信。”朱鄞祁有些艱澀地反駁。他從來不愿意去想龍兒不是他的親身骨肉這件事。
聞言,尉妘妗臉上的譏誚更深了。“是,不可信,可是再怎么樣,龍兒也不可能是你的孩子。”
“為什么?”朱鄞祁奇怪,尉妘妗哪來的篤定?
為什么?尉妘妗開始笑了,笑聲里卻只有無盡的寒意和嘲諷。“朱鄞祁,我們成親以后,你臨幸過我?guī)状文兀课覒言星暗哪莻€月,你只在我宮中歇了兩次。你覺得,你的命中率會這么高嗎?”
朱鄞祁天天跟姬文華廝混,都沒讓姬文華懷孕。龍兒又怎么可能會是她的孩子?
朱鄞祁啞然,只有兩次嗎?他根本記不清了。
“那也不一定……”朱鄞祁的聲音越發(fā)干巴了。他可以接受景軒不是他的兒子的事實,卻不能接受龍兒不是他的兒子一事。
“齊妃,逝者已矣,就不要再追究這些了,好嗎?”就當(dāng)龍兒是他的兒子,這樣難道不行嗎?他們何必要在龍兒的身世上做無謂的糾結(jié)。
“不好!”尉妘妗有些怒了。
怎么可能不追究呢?她的恥辱,全是朱鄞祁和姬文華帶給她的。就是因為朱鄞祁夜夜與姬文華廝混,才給了朱鄞褶趁虛而入的機會。
當(dāng)想起朱鄞褶說,朱鄞祁給不起的溫柔,我來給你這句話的時候,尉妘妗內(nèi)心里突然充滿了對朱鄞祁的憤恨。
一直以來,尉妘妗都在極力避免想起那些黑暗的過往,極力避免自己對朱鄞祁去產(chǎn)生與愛無關(guān)的情感。可是這一刻,內(nèi)心波濤洶涌的恨意襲來,瞬間將尉妘妗滅頂了。原來朱鄞祁真是這樣一個可惡可恨的人!
為了一個與姬文華有著同樣面孔的女人,朱鄞祁竟然可以這么輕描淡寫地對她說,逝者已矣。
逝的是她的兒子啊!是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孩子啊!怎么能說忘就忘!怎么能說不追究就不追究!
尉妘妗恨恨地盯著朱鄞祁,冷冷地吐出一句話。“朱鄞祁,如果是我殺了姬文華的孩子,你會不會跟她說,逝者已矣?會不會勸她不要找我報仇?”
朱鄞祁的眼眸陡然睜大,尉妘妗這個問題,只讓他一陣發(fā)寒。“齊妃,不要做這種無謂的假設(shè)……”.
無謂的假設(shè)?尉妘妗冷笑不已。“你不會!你絕對不會勸姬文華不要報仇!相反你,你會替她報仇!如果死的不是龍兒,而是景軒,如果殺人的不是姬文華,而是我,那么你一定會毫不猶疑的殺了我!”
朱鄞祁顫抖不已,尉妘妗這句話像是千斤錘一樣重重地砸中了他的腦袋,讓他一陣眩暈。朱鄞祁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慘白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尉妘妗看到朱鄞祁大受打擊的模樣,突然就大笑起來。不同于一貫的溫婉淺笑,尉妘妗這次的笑帶著某種程度的癲狂。
哈哈哈哈哈……突兀的笑聲在靜謐的宮殿里顯得格外驚心。
“齊妃,你……你笑什么?”朱鄞祁沒有見過這樣失去理智的尉妘妗,竟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
笑什么?尉妘妗沒有回答,只是一直笑,直到笑出了眼淚。她是在笑自己,笑自己的癡,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執(zhí)迷不悟,笑自己到了此時此刻,竟還是放不下朱鄞祁。
傻啊!真傻啊!為這樣一個男人傾盡一生。可是那又怎么樣呢?人活一世,總要傻一回!
尉妘妗小心收好了眼底的情緒,抬手擦干了眼角的淚花,眸光仇恨地瞪著朱鄞祁,吐出一個冰冷刺骨的字。“滾!”
滾!尉妘妗突然不想再見到朱鄞祁這張臉,不想再見到朱鄞祁。此時此刻,朱鄞祁站在她面前,只會讓她想起那些惡心的,痛苦的,黑暗的過去。
尉妘妗突然散發(fā)出來的強烈恨意,讓朱鄞祁不由得瑟縮了一下。“齊妃……”
“不要叫我齊妃!”尉妘妗極快地打斷了朱鄞祁的話,“我們已經(jīng)和離了!恩斷義絕,互不相干!”
恩斷義絕,互不相干。這句話,尉妘妗一天之內(nèi)對朱鄞祁說了三遍,卻從來沒有像這一句那么堅定,那么真心過。
“我不和離!”朱鄞祁來不及思考,這句話便脫口而出了。
尉妘妗一愣,連朱鄞祁自己都呆了一秒。可是很快,朱鄞祁便釋懷了,對,他不和離!
“我不答應(yīng)和離!”朱鄞祁重復(fù)了一遍,眼眸里多了一抹堅定。
尉妘妗譏誚地?fù)P唇。“隨便你,大不了等你死了,我當(dāng)*!”
“你……”朱鄞祁被尉妘妗氣笑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當(dāng)*的!”
尉妘妗一窒,然后繼續(xù)用冷淡的聲音回到。“隨便你,祝你長命百歲!現(xiàn)在你可以滾了嗎?”
“如果我不走呢?”朱鄞祁盯著尉妘妗。
“隨便你!”尉妘妗的神情越發(fā)淡漠了。“我要睡了,你自便!”尉妘妗說著便顧自背對著朱鄞祁躺下了,沒有再開口說話。
望著尉妘妗單薄而冷漠的背影,朱鄞祁的眸光一點一點暗淡下去。難道,他們要就此結(jié)束了嗎?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和尉妘妗重新開始啊…… ωwш ★тtκan ★¢ ○
************************************************************
朱鄞禎見到婳姬是在第二天中午了。姬皇后派人將朱鄞禎請到了朝鳳殿。
一進(jìn)朝鳳殿看到的畫面,讓朱鄞禎有片刻怔忡。婳姬已經(jīng)換上了大明的宮服,低眉順眼地站在姬皇后身邊,宛如昨日重現(xiàn)。
許多年前,在姬文華嫁做人婦之前,她就一直是以這樣沉靜的姿態(tài)站在姬皇后的身邊,靜若處子,宛若白蓮。而姬文華,正是用那樣柔美的模樣,欺騙了所有人。誰能想到呢,那樣嬌柔如蓮的姬文華,竟有著那樣一顆惡毒的心。
不過朱鄞禎很快便調(diào)整好了表情,神色平靜地朝姬皇后見了禮。“母后招兒臣來,可是有什么急事?”
姬皇后望了婳姬一眼,伸手招朱鄞禎坐下,然后示意婳姬斟酒。“沒什么事,就是想叫你一起用個午膳。”
朱鄞禎的臉色瞬間就變得不好看起來了。讓這個婳姬和他們一起用膳,姬皇后的的心思,實在不需要深究。
“母后,兒臣很忙,還有很多奏折要批閱,兒臣先告退了。”朱鄞禎毫不客氣地站起身來,直接拒絕了姬皇后的美意。走出兩步,朱鄞禎又站住腳步。“母后,不要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
和朱鄞禎不一樣,姬皇后和朱鄞祁對姬文華傾注的感情,足以讓他們包容和原諒姬文華的一切過錯。姬皇后在姬文華很小的時候,就把她養(yǎng)在身邊,雖說也曾拿姬文華當(dāng)過棋子,可是卻并不妨礙姬皇后對她的真心相待。
姬皇后自己或許都沒發(fā)現(xiàn),她內(nèi)心里其實早就將姬文華當(dāng)成了女兒。天下沒有不寬容的母親,只有不懂母愛的女兒。沒有一個母親會計較女兒的過錯,姬皇后也一樣。
姬文華與朱鄞祁的事,雖然讓姬皇后痛心,可是骨子里,姬皇后卻也覺得,那樣的悲劇是她一手造成的,當(dāng)年若不是她違背諾言,將姬文華指給朱鄞禎,那么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fā)生。朱鄞祁朱鄞禎兄弟的反目,姬文華朱鄞祁之間的*,都不會存在。
一旦有了內(nèi)疚,人便會想要去做出補償。姬皇后正是如此。看到這個與姬文華長得一模一樣的婳姬,姬皇后便忍不住轉(zhuǎn)移了感情。
心思被戳穿,姬皇后有些尷尬。“禎兒,你別誤會,她不是華妃……”
朱鄞禎轉(zhuǎn)過身子,盯著姬皇后。“誤會的怕是母后吧!她是誰,她長了誰的臉,這些根本不重要,重點是,母后別忘記她的身份。母后莫要對一個貢品太親近了,小心她是毒蛇化身,反咬你一口。”
要論姬皇后和姬文華的關(guān)系,或許用農(nóng)夫與蛇來形容,是最恰當(dāng)不過的。可悲的是,姬皇后是個善良到蠢的農(nóng)夫,被毒蛇咬過一次,竟還不長記性。
姬皇后頓時語塞。朱鄞禎提醒得沒錯,是她太大意了。看到姬文華的臉,就有些亂了分寸了。
聽到朱鄞禎這話,婳姬變了臉色,不過擺到面上的卻是一張楚楚可憐的臉。“太子殿下,婳姬初來乍到,有失禮之處,還請殿下多多包涵!”
朱鄞禎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桌上的酒杯。“初來乍到就這么懂我們大明皇宮的禮節(jié),番族國主果真有心啊!”剛剛姬文華替他斟完酒的時候,習(xí)慣性地屈了屈身,那是極其標(biāo)準(zhǔn)又極其規(guī)范的宮人禮儀。
婳姬的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這么快,就露出破綻了嗎?
“太子殿下,婳姬不懂您的意思。”婳姬裝傻。
朱鄞禎也不戳穿,只是轉(zhuǎn)身就走。“母后,兒臣告退了!”
出了朝鳳殿,朱鄞禎并不著急回御書房,而是朝鳳殿不遠(yuǎn)處的避風(fēng)亭停下了腳步,隱匿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婳姬一定會來找他,朱鄞禎知道,所以他在等。
果然不出朱鄞禎的預(yù)料,婳姬很快便也從朝鳳殿出來了,步履匆匆地朝御書房的方向奔去。朱鄞禎的眼眸一暗,不用上前確認(rèn),朱鄞禎已經(jīng)可以確定一件事情了,這個婳姬,果然與姬文華密切相關(guān)!
朱鄞禎尾隨了婳姬一段時間,直到途徑一個僻靜的角落,朱鄞禎才現(xiàn)身攔住了她的去路。
“為什么回來?”朱鄞禎開門見山地發(fā)問。姬文華既然沒死,就該遠(yuǎn)遠(yuǎn)躲開,何必回來給人添堵,自找死路。
婳姬一愣,知道朱鄞禎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的真實身份了。
“太子殿下,婳姬是奉王子殿下之命,進(jìn)宮來的。”婳姬牽強地狡辯。
“你是怎么離開的?”朱鄞禎沒有理會婳姬,只是顧自提出了問題。當(dāng)年的姬文華明明身中劇毒,不治身亡,風(fēng)光大葬,為什么竟然會沒死?朱鄞禎十分好奇。
婳姬咬住下唇,眼神變得閃爍起來。“太子殿下,婳姬聽不懂。”
聽不懂?朱鄞禎嗤笑。“聽不懂就算了。”朱鄞禎轉(zhuǎn)身便走。如果姬文華要一直裝傻,那么就沒有談話的意思了。
他已經(jīng)確定了一點,婳姬便是姬文華!而至于姬文華當(dāng)年是怎么離開得都好,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既然她回來了,那么就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吧!
朱鄞禎沒走兩步,就被婳姬扯住了袍子。
"讓我見見景軒!"姬文華極其小聲地開口,帶著一定程度的哀求.
昨天在宮宴上,只是遠(yuǎn)遠(yuǎn)見了景軒一面,這讓姬文華覺得很不滿足。遠(yuǎn)在異鄉(xiāng)的那些年,姬文華心中最最牽掛的就是她的兒子,景軒。
當(dāng)年是怎么離開的?其實這個問題,姬文華回答不了朱鄞禎。她毒發(fā)身亡是事實,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死而復(fù)生的一天。當(dāng)年姬文華醒過來的時候,人已身處在番族境內(nèi)。姬文華一度以為她是來到了地獄。可事實證明,她所到的地方,比地獄更可怕!
當(dāng)年姬文華睜眼看到的第一樣?xùn)|西,就是一具尸體,一具她自己的尸體,姬文華整個人都懵了。她以為自己死了,可事實上卻還活著。她以為自己活著,卻與死人無疑。
姬文華后來才知道,將自己從棺材里帶出來的是朱鄞褶,而讓自己死而復(fù)生的,是番族國后娜塔莉婭。而她則是娜塔莉婭的實驗品,第一個成功的實驗品。那時娜塔莉塔的換身術(shù)尚在修煉階段,而從此,姬文華便淪為了娜塔莉婭修煉換身術(sh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