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虛弱成這樣了，他還剩下多少時間呢？”凌楓的心情不由沉重了起來。他來到了床邊，伸手給朱大爺把脈。

內(nèi)力探脈，凌楓仿佛在朱大爺?shù)纳眢w之中放了一雙眼睛，他身體里面的情況都一覽無余地呈現(xiàn)在他的“眼前”，被他知曉，被他掌握。

這一次內(nèi)力探脈，一是凌楓從行醫(yī)一來耗時最長的一次。結束的時候，他的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朱大爺，我要解開你的衣襟看看，行不行？”凌楓低聲問道。

“嗯……”經(jīng)歷了一次內(nèi)力探脈，朱大爺?shù)木窈昧艘恍卮鸬穆曇粢泊罅艘恍?

凌楓解開了朱大爺?shù)囊陆螅瑢⒅齑鬆數(shù)男乜诼读顺鰜怼?

朱大爺?shù)男乜谏鷿M了鮮紅的血斑，一些地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潰爛的跡象。

凌楓的心情更沉重了，剛才的內(nèi)力探脈，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朱大爺?shù)膬?nèi)臟開始潰爛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朱大爺居然感覺不到明顯的疼痛，不然，在正常的情況下，他早就哀嚎連天了，豈會像現(xiàn)在這樣安靜地躺在床上？

感覺不到明顯的疼痛，這是“鬼燒身”病毒的一個特征，凌楓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朱大爺卻不知道他已經(jīng)處在了油盡燈枯，就算是神仙都無法回天的境地之中。他現(xiàn)在躺在床上，只是等著結束的最后一刻的到來。

凌楓此刻的感受也糟糕得很，這也是他第一次面對一個病人，卻發(fā)現(xiàn)無法治好。

戰(zhàn)場上沒有真正的常勝不敗的將軍，醫(yī)生這個行業(yè)也是如此，絕對沒有什么病都能治好的醫(yī)生。所謂神醫(yī)，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不是絕對的概念。痛苦和自責之中，凌楓悄然地成長著。

“凌醫(yī)生，我老板這病還有得治嗎？”牛婆婆滿懷期待地看著凌楓。

這份充滿期待的眼神讓凌楓心里更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朱婆婆的問題。告訴她真相，她受不了怎么辦？不告訴她真相，朱大爺明顯沒有幾天時間了，她早晚都會知道的。

凌楓的沉默似乎就是一種答案，牛婆婆嘆了一口氣，“哎，其實我心里也明白，這是傳得很兇的鬼燒身啊，寨子里的年輕人得了這種病都過不了閻王爺那一關，更何況我家老頭子這么大的年紀呢？凌醫(yī)生，不管怎么樣，我還是要謝謝你。我去請過衛(wèi)生站的醫(yī)生，他們都不來。我也去請過山神廟里的那些人，他們也不愿意來，我沒請你，你卻來給我家老頭子看病。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和他們不一樣。”

凌楓默默地掏出一包小病丸，放到了床榻上，然后才說道：“牛婆婆，好好陪陪朱大爺吧。這些藥，他難受的時候吃一顆。你也可以吃，這會讓你減少被傳染的幾率。多的話我就不說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就住在苗小花家，你來找我就行。你來不了的話，托人帶個話也成。”

牛婆婆卻反常地笑了笑，將那一包小病丸拾起來重新放回到了凌楓的手中，她說道：“我們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不得病也活不了多久，不就是去閻王爺那里報到嗎？我家老頭子去了，我也跟著去，我們在下面也是夫妻，也有個伴，這不是很好嗎？”

凌楓望著白發(fā)蒼蒼的牛婆婆，心中一片感觸。比起那些電視里面的所謂愛情，眼前這才是真正而真實的愛情故事啊！生同床，死同穴，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

離開朱大爺家，頭頂艷陽高照，但凌楓卻渾身涼颼颼的，覺得冷。

一天的時間，除了魯大爺家，凌楓在苗小花的帶領下還拜訪了別的人家。一些正常的人家，他只是簡單地詢問一下情況便告辭，一些懷疑感染了“鬼燒身”病毒的人員，他便會通過診斷來確認，記錄下他所了解到的情況。這么一來，他的效率也提高了，所掌握的情況也更多了。

最有收獲的是拜訪了金華寨村長的家。村長也姓苗，名叫苗剛，還是苗小花的本家，他感謝凌楓給予金華寨村民們的幫助，還主動提出剩下的人家他會主動去了解情況，登記造冊，然后給凌楓送過來。這就意味著，凌楓不再需要一家一家去拜訪，去詢問情況了。

夕陽西下，一朵朵火燒云如血涂染，瑰麗無比。

凌楓和苗小花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凌醫(yī)生，村長會替你調(diào)查剩下的村民，我們就不需要去挨家挨戶登門拜訪了，接下來我們要做什么呢？”這兩天苗小花跟著凌楓東跑西跑，她很喜歡和凌楓在一起做事的感覺。

“明天？”凌楓想了一下才說道：“我想給金華寨的村民們發(fā)放小病丸，增強他們的免疫力，這樣的話，就算有病毒，他們也不容易被感染。先將感染的人數(shù)控制下來，然后找出病毒的源頭，想辦法消滅它。”

“好啊，那我明天就陪著你去發(fā)藥。”苗小花高興地道。

凌楓卻說道：“我?guī)У男〔⊥璨欢啵倚枰恍┧幉膩頍捴菩〔⊥瑁蚁朊魈烊ド嚼锊伤帯！?

“好啊，那我明天就陪著你去山里采藥。”苗小花更加高興了。

“我去解個手。”

“好啊，我陪你去解手。”苗小花的腦筋連個彎也不打，脫口就說出來了。

凌楓促狹地看著她。

苗小花愣了一下，這才發(fā)現(xiàn)她被凌楓戲弄了，她的臉蛋頓時泛紅了，但嘴上卻還是不認輸，她大大方方地道：“好啊，你去，你去尿，我和你一起尿，走啊！”

凌楓頭冒黑汗。

“走啊，凌醫(yī)生，不要說你不敢！你可是男子漢，敢說出來就敢做，我一個女人家都不怕，你卻怕了嗎？哈哈，你是個膽小鬼哦。”苗小花洋洋得意，嘴角也浮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

凌楓這次發(fā)現(xiàn)他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對苗小花這種一心想給她男人戴綠帽子的女人，你去招惹她干什么呢？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一個膽小鬼哦。”苗小花的嘴巴真的是不饒人啊。

凌楓可不敢再招惹她了，尷尬地笑了笑，趕緊開溜。

苗小花失望地翹了一下嘴，嘟囔道：“膽小鬼。”

……

晚飯過后，文婷婷給了凌楓一份資料。

“這份資料是專家組對鬼燒身病毒的初步研究資料，這還是聶市長在省里找了領導向秦云路施加壓力才要到的。我求了他一天，軟磨硬泡，還比不上那個領導的一個電話，想起來就寒心，氣死我了。”文婷婷氣呼呼地道。

凌楓安慰地道：“辛苦你了文姐，何必跟秦云路那種人計較呢，那家伙小肚雞腸，根本就不是一個男人。”

文婷婷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不管怎么樣，我算是完成任務了。”頓了一下，她又說道：“明天專家組要在山神廟搞一個科普宣傳，我也要代表聶市長去參加一下，你去采藥的時候小心一點。”

“嗯，你也小心一點，要做好防護措施。”凌楓和文婷婷道了晚安，然后拿著資料進了房間。

文婷婷還想對凌楓說句什么話，可沒等她說出來，凌楓卻已經(jīng)走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她有些失落地搖了搖頭，也進了她的房間。忙碌了一天，她也很疲憊了。

凌楓躺在床上，仔細地翻看著文婷婷給他的資料。

專家組也不是全然沒有用處，他們的專業(yè)知識，還有先進的科研設備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這些成果體現(xiàn)在對“鬼燒身”病毒的詳盡解析上。比如病毒分子的結構，一些特性，還有就是對病人的發(fā)病特征，病毒在人體之中的生長周期和變異等等，這些都需要相當?shù)膶I(yè)知識，還有科研儀器的輔助才能得到。換作是凌楓，僅憑他一雙手，一雙眼睛，就算他醫(yī)術通天，那也是無法搞整出這些的。

不過凌楓也有他自己的手段，他自己的獨特的能力，那就是一手內(nèi)力探脈，他知道病人體內(nèi)的情況，比如“鬼燒身”病毒會破壞受體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受體無法感覺到明顯的疼痛等等。換而言之，他通過內(nèi)力探脈所掌握的一些情況，同樣也不是專家組用科研儀器所能知道的。

“那些專家教授，加上他們的科研儀器，如果被我所用，攻克鬼燒身病毒或許能成功，可那些家伙對我抱有成見，是不會接受我這個鄉(xiāng)村醫(yī)生的。專家組我是指望不上的了，我只能靠我自己的雙手，用我自己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了。”看完資料，凌楓心中暗自感嘆。

他有能力，卻不被認同，這種感覺是很不舒服的。

不過想想苗小花，董大爺，還有朱大爺和牛婆婆，還有許許多多他拜訪過的村民，一張張質(zhì)樸的面孔，一顆顆良善的心，還有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平凡而感人的故事，凌楓又覺得他所做的事情是值得的。在山神廟里的一大群專家教授，還有秦云路這樣的領導，不過都是一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何必去在乎他們的看法呢？

夜?jié)u漸深了，凌楓卻還拿著筆記本寫寫畫畫。他將文婷婷個他的資料上的一些內(nèi)容，還有他自己的一些發(fā)現(xiàn)整合在了一起，撰寫著綜合版本的關于“鬼燒身”病毒的材料。他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就算他不能攻克“鬼燒身”病毒，那么他撰寫的這份材料也會給后來的研究者很大的幫助。

這一寫，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

倦意襲來，凌楓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十二點了。完全沒有感覺時間會過得這么快，他放下了筆記本，準備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