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壽辰？她好了？”柳曼槐一愣，一想到歐陽離辰母子，心中就有些牴觸。
“有那麼多名貴的藥保著，能不好麼？”歐陽英睿勾了下脣角，“皇兄說她剛經(jīng)歷了此劫，這壽辰更馬虎不得，所以，我們不能不去?！?
“我還真不想去給那老妖婆賀壽?！绷卑T癟嘴。
“槐兒，你還是調(diào)皮一點(diǎn)更有趣。”歐陽英睿低了頭，在柳曼槐耳邊妖邪低笑，“當(dāng)年我背地裡一直這麼叫她！”
“真的？”柳曼槐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那時候大哥時常警告我，千萬別在人前說漏了嘴?！睔W陽英睿笑得讓路人全都屏息凝視，看傻了眼。
“我們這是英雄所見略同！”柳曼槐心情大好。
“夫妻同心！”歐陽英睿寵溺地揉揉她的頭，牽著她回了府。
數(shù)日後，宮中宴會，因皇太后本就不喜喧鬧，又剛剛大安，所以這次壽宴只是一個小型的家宴。
再見柳曼槐，歐陽離辰雖然眼底仍帶著幾分熱切，但明顯收斂了不少。
孟月浮對柳曼槐也多了幾分忌憚，唯恐她和歐陽英睿走不到一起，唯恐她真的被歐陽離辰奪了來，成爲(wèi)自己的勁敵。所以話裡話外，倒多了一些對柳曼槐和歐陽英睿的讚美，更主動關(guān)心起兩人的婚期來。
歐陽元青不時會擡眼去看柳曼槐，眼裡的情愫讓他身旁的孟含薇渾身緊張。歐陽元青這樣的眼神，她只在當(dāng)年見過，那是對莫尋雁纔有的深情凝視，如今怎麼突然看上這柳曼槐了？
歐陽元凱似乎對柳曼槐也頗有興味，坐在他身側(cè)的雲(yún)淺秋抱著幼子，也留不住他的目光。
唯一淡定的竟是孟錦修。他顯然對柳曼槐一點(diǎn)興趣都沒有，只是盡力在歐陽元卉面前扮演好丈夫，細(xì)心體貼。
歐陽英睿旁若無人地寵著柳曼槐，所有的菜餚他都親自嚐了之後纔給柳曼槐佈菜，取了魚腹最細(xì)嫩的肉，認(rèn)真地挑了魚刺放在柳曼槐碗裡，又盛了點(diǎn)牛肉羹哄著她喝。
柳曼槐一說不想吃肉，他馬上攬著她的腰，輕聲勸著，“你太瘦，多吃點(diǎn)?！?
若是柳曼槐搖頭，歐陽英睿定會親自喂到她嘴邊，引得衆(zhòng)人全都看過來。柳曼槐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吃下一堆。歐陽英睿這才放過她，自己隨意吃了點(diǎn)東西。
顧及皇太后的身體，歐陽離辰只安排了一些樂師遠(yuǎn)遠(yuǎn)坐著彈奏，絲竹聲空靈飄忽，太極殿裡頗爲(wèi)安靜。
柳曼槐吃得太多，竟有些昏昏沉沉。她揉揉肚子，對歐陽英睿耳語了一句，想要出去走走。
意外地，歐陽英睿可沒有阻止她，也沒有提出要與她同行。柳曼槐起身走 了出去。
夏末的風(fēng)已經(jīng)雜了一絲秋意。柳曼槐不敢走那些偏僻的小徑，只走進(jìn)太極殿一側(cè)的雅苑。
她在一棵偌大的銀杏樹下站了會兒，讓宮女帶著自己去出恭，回來時赫然發(fā)現(xiàn)歐陽元凱站在不遠(yuǎn)處，略帶深意地看著自己。
“平王殿下！”柳曼槐福了福身，就要走開，歐陽元凱卻伸手?jǐn)r住她。
兩個宮女自覺地退後了幾步，不敢偷聽兩人的談話。
“本王一直很納悶，柳小姐風(fēng)華絕代，如此年輕，爲(wèi)何要選擇皇叔？皇叔就快到而立之年了，與你年紀(jì)相差太遠(yuǎn)，你不會覺得悶麼？”歐陽元凱眼裡的陰沉今日倒是掩藏得很好，看上去倒也頗有幾分皇族風(fēng)範(fàn)。
“有時候緣分與年紀(jì)並無關(guān)係，遇到就遇到了?！绷鼻鍦\一笑，“王爺他雖然大了民女很多，卻很體貼，怎麼會悶？”
“是啊，皇叔向來巧言令舌，最會哄女人開心?！睔W陽元凱嗤了一聲，“只是，不知道他對柳姑娘你，到底有幾分真心?！?
柳曼槐瞇了瞇眼睛，心裡覺得有些納悶，歐陽元凱不像是這麼無聊的人，居然用這樣的話來挑撥自己和歐陽英睿的關(guān)係，他到底想做什麼？
見柳曼槐不吭聲，歐陽元凱低低一笑，“柳小姐莫不是以爲(wèi)本王在編排皇叔？難道你從來不曾聽說過皇叔過往的故事？不管是前一任世子妃，還是遠(yuǎn)嫁雲(yún)國的嫺雅郡主，還是……”
說到這裡，歐陽元凱刻意停了一下，聲音低得只有兩人才能聽見，“還有父皇的蘇妃。難道柳小姐從來都不知道？這些傳聞可不是空穴來風(fēng)?！?
“民女一直以爲(wèi)只有婦人才喜歡這樣的八卦，沒想到平王殿下居然也喜歡聽坊間傳聞?！绷惫疵嬕恍?，顯然沒有將這樣的話放在心上，“既然是傳聞，那便是人們茶餘飯後說著解悶的話，怎麼能當(dāng)真？”
“沒想到柳姑娘如此灑脫，看來皇叔這安撫人心的手段的確不一般，每個女子都以爲(wèi)他對自己是真心的，到頭來，卻都是錯付癡心。”
歐陽元凱笑著搖頭，“柳姑娘如此年輕，何必在一個花心的老男人身上吊死呢？你應(yīng)該選的，是更年輕的、真誠待你之人?！?
柳曼槐只覺得心中一陣惡寒，要是歐陽英睿知道自己被人說成了花心老男人，不知道作何感受。
“柳姑娘隨本王來，也許你會發(fā)現(xiàn)本王並非惡意?！睔W陽元凱見柳曼槐不說話，眼裡閃過一絲算計(jì)，轉(zhuǎn)身向一側(cè)走去。
柳曼槐蹙了下眉，緩步跟隨其後。
歐陽元凱輕輕走到一叢假山前，回頭對柳曼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上前。
柳曼槐遲疑了一下，悄無聲息地走上前去。
假山背後有人在說話，其中一個正是歐陽英睿。而另一個，竟是蘇茉香。
“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蘇妃何苦一直放在心底？”
“睿哥哥，你真的都忘記了麼？你明明都記得，爲(wèi)何卻如此絕情？”
“蘇妃，從你嫁給皇兄那日起，這個稱呼本王就擔(dān)不起了……”
“睿哥哥，你還在埋怨我當(dāng)時嫁給了皇上，是麼？可是，我也是不得已……”蘇茉香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隨即由哽咽帶出了抽泣，聽上去真真是我見猶憐。
“蘇妃，你……”歐陽英睿似乎有些頭疼。
“睿哥哥，你明明心裡只有我，爲(wèi)何要在我的面前對那個女人那麼好？你是故意要?dú)馕遥瑢N？”
“你想多了！”
“你騙得了別人，又如何騙得了我？當(dāng)年你看見我拉著莫尋雁說話，見她暈倒在金鑾殿，被查出有了身孕，被太子休棄，你猜到是我做的，所以良心不安，求娶了她，不過是要代我恕罪?！?
“而今，你又弄來個柳曼槐，裝作無比寵溺的樣子，不過是要我心安，不要我再因當(dāng)年的事情內(nèi)疚……”
柳曼槐聽到這裡，只覺得再也聽不下去，默默轉(zhuǎn)身走開了，歐陽元凱得意地笑了一下，緊跟在她身後。
他們並不知道，歐陽英睿冷笑著回了蘇茉香一句，“蘇妃，請你自重！本王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本王的心裡只有槐兒一人。從前，看在大哥大嫂的份上，本王將你看作妹妹，從今日起，你我連兄妹都不是。若你日後再這樣無理取鬧，休怪本王不客氣！”
柳曼槐此刻心裡有些壓抑，腳步有些沉重，當(dāng)年，歐陽英睿與蘇茉香的那段情無疾而終，他的心裡應(yīng)該一直有蘇茉香吧。他當(dāng)初娶自己真的有蘇茉香的原因麼？
自己都猜到當(dāng)日害自己的是蘇茉香，以他的腹黑，以他對蘇茉香的瞭解，他不可能猜不到。可是，他從來都裝作不知道，可見，他的心裡還是向著蘇茉香的。
“柳小姐……”歐陽元凱走上前來。
柳曼槐擡眼看看他，突然笑了笑，“平王殿下，感謝你讓民女聽了一出好戲，民女出來的時間很長了，應(yīng)該進(jìn)去了?！?
“如此，柳小姐請！”歐陽元凱沒有多說，笑看柳曼槐搖曳著裙襬向太極殿走去。
“槐兒去了哪裡？怎麼纔回來？”歐陽英睿手一拉，將柳曼槐拉入懷中，“我正說要去尋你。”
“覺得有些睏，便多走了幾步。”柳曼槐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衣袖一拂，不小心將桌上的酒盞掃落，她連忙俯身去撿。
一低頭，視線迅速掃過歐陽英睿的靴子。一雙他平素最喜歡穿的厚底靴子，白底青布，靴子正中鑲嵌著一顆東珠。
柳曼槐只一眼便看見，那白色的靴底上沾著些許溼潤的泥土，泥土上帶著點(diǎn)點(diǎn)青苔。而這，正是剛纔她駐足假山前，聆聽兩人談話時所站地面的情況。此刻，她自己的繡鞋底子上也是一樣的泥土，一樣的青苔。
眼眸就這樣暗了一下，心也輕輕疼了一下。柳曼槐握著那酒盞擡起頭來，對上歐陽英睿的鳳眸，她發(fā)覺自己笑不出來。她怕自己若是強(qiáng)顏歡笑，反倒會泄露心底淡淡的憂傷。
難怪自己提出要出去走走，他不阻止也不跟隨，他是要去見蘇茉香啊。
“槐兒，怎麼了？不開心？”歐陽英睿卻敏感地捕捉到她情緒的變化，從她進(jìn)來的那一瞬，他就發(fā)現(xiàn)她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