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將全身的和總量全部放在牀上,不讓自己的身體在受到任何雪上加霜的傷害。
他躺著,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腦袋裡面卻不停的迴盪九歌方纔的話。
確實。
他長嘆一聲,將眼睛微微合上。
他不得不承認,他的這幫朋友,有的時候,比自己更要了解自己。
九歌說的沒錯,這段時間的冒險,自我折磨,都是他對自己的懲罰,對自己的放逐,他雖然一直不說,卻一直對上次的事情耿耿於懷。
就是因爲他們的出發點都是爲了自己,所以他沒有辦法做出爲顏笙報仇的事情,他們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其實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就是自己麼。
扶搖苦笑,說的再多,做的再多,顏笙遭此劫難不過都是因爲自己而已,如果自己足夠強大,他們怎麼會爲難顏笙。
是他的錯。
扶搖將眼睛睜開,直視牀頂的雕花幔帳,眼中的堅定漸漸浮現,他不能再如此逃避下去,只有更加堅強,將自己的事情更好更快的處理好,才能對得起他們爲自己的付出,還有顏笙...
顏笙...
扶搖的眼中像是突然花開一山的冰雪,百花齊放,一瞬間眼神變得無比柔軟,仔細看來,還能發現其中的點點星光。
他將手擡起,緩緩扶上自己胸口的位置,布料下的胸膛堅定,緊實,肌膚下的心臟鮮活跳動,那溫度彷彿將他的手灼燒。
半晌,他微微一笑。
阿笙,等我。
他將手慢慢收回,頭微側,視線對準窗外。
爲了你,我願意成爲更好的自己。
這一夜,各懷心事。
九歌一大早站在扶搖門前,從走廊的東晃到西,在從西晃回來,就是不肯推開門,看一看裡面的情況。
扶搖的暗衛抱臂看著面前女子,眼睛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
“九歌小姐...”侍衛終於忍不住開口,“您能別晃了麼,看的我頭都暈了。”
九歌本來就是礙於面子,每當碰上那扇門,手上好像突然多了一個比千金還要重的墜子,根本就沒有那個勇氣推開,對此事正是心裡煩悶的厲害,如今有人說話,就想給了她一把停下來休息的鑰匙。
九歌嘆氣,阻著下巴,拍了拍裙子就想蹲下,想了想還是覺得這個動作十分的不雅觀,最後還是選擇隨地坐在扶搖門前的臺階上,悶悶嘆氣,“你懂什麼,我現在心裡煩悶的厲害呢。”
侍衛本來也只是想出聲提醒一下對方,不讓她這麼轉了,沒想到還真的得到九歌的回答,突然有些受寵若驚。
他連忙將手臂放下,大步走向九歌的身邊,隨隨便便一蹲,低頭一看身上的衣服褶皺,又覺得不妥,最後還是小心騰挪了幾步,這才輕聲道,“小姐可是遇見什麼解不開的麻煩事了?”
九歌撇嘴,擡頭看他一眼,“你有什麼好辦法麼?”
侍衛眼睛一亮,連忙又象九歌的身邊挪了幾下,“不知道小姐有什麼事情是想不透徹的,小人願意幫小姐想辦法?!薄 【鸥柩燮ひ幌疲瑪E頭看了一眼,反正此時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辦法,也許聽聽別人的想法也能啓發自己。
她將視線轉回,歪著腦袋想了想,“你說?!彼劬σ晦D,清了清嗓子,“我是說假如啊?!?
這樣的開頭通常都是有自己身邊熟悉人蔘與其中的秘密,侍衛悄悄演了小口水,突然有些不想聽下去。
九歌此時相當於背對著對方,當然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她只是將腦袋放在膝蓋上,沮喪者,突然說了一些預想的方向一點都不相關的話,“人是不是情緒激動的時候總會是一些傷害人的話啊?!?
侍衛隊長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明顯沒想明白對方居然不按著自己的想法走啊。
他猶豫一下,張嘴想說些什麼,九歌又搶先開口,“我有一個朋友,他很聰明,很優秀,但是因爲喜歡的女孩子做了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情,我情緒失控之下說了一些傷害人的話,你要是我的朋友,你會原諒我麼?!?
侍衛隊長皺眉,據他所知,九歌小姐基本上都是與殿下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多,好像也沒什麼十分交好的女子,而且...
饒是在淡定的他都忍不住皺了皺眉,據他說知,九歌小姐不是與白銀有一些不可描述的關係麼,難道?
他狐疑的望了對方一眼,難道是移情別戀???
不不,侍衛連忙搖頭,像九歌小姐這般冰雪剔透的人,纔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侍衛此時心裡有兩個小人在交戰,臉上的表情一會震驚,一會愧疚,若是此時旁邊有人能注意到他的表情一定以爲他是瘋魔了。
九歌本來還指望對方能給自己一個解釋,哪怕是一個安慰也行,這樣自己最起碼還有勇氣去推扶搖的門,沒想到自己說完半天身後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呼吸有些不正常。
她忍了忍最後還是忍無可忍的回頭,正看見對方臉上的震驚一閃而過。
九歌心底一驚,難道對方已經想到自己說的是誰了?
這可不行。
她連忙起身,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泥土,伸手推了推還在不停變換表情的人,飛快道,“我還有事情先不說了,拜拜。”
說完也不等對方表情,擡腿就跑。
要是此刻條件允許她一定要打自己幾巴掌,真是糊塗了,這種事情怎麼能和他們說呢,雖然他們都是扶搖的人,但是會不會因爲這件事情對扶搖有什麼看法就不好了。
她擠了擠眼睛,擡手拍了自己額頭一下,手掌與額頭接觸的聲音清脆傳來,彷彿周圍的空氣都被這猝不及防的聲音帶的熱起來幾分。
九歌一臉懊悔,這回沒有一絲猶豫擡腿就走。
“你要去哪?”門開的聲音與話音同時傳來。
九歌身子一僵,呲了呲牙,想當成沒聽見,直接溜掉。
“你還要走?”對方顯然看出她的意圖,直接在她動作前將話說出,時機掐的十分合適,若是此時在走的話,無異於自己打自己的臉。
九歌身子抖了抖,最後還是不得不轉身,對著身上批了一件外袍的扶搖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你?!彼龜E了擡手,隨意揮手道,“這麼快就下牀了啊。”
扶搖將拉著門的手放下,眉梢微挑,“怎麼?你很失望?”
“沒。沒。"九歌連忙否認。
扶搖身子斜靠著門板,對著九歌招手,“既然來了,就進來聊聊吧。”
九歌眼睛一轉,最後胸膛一挺,該來的是躲不過的,既然這樣就乾脆別躲了。
九歌拍拍手,嘴一咧,點頭。
扶搖眼睛一轉,看著還蹲在原地分明沒緩過來的侍衛,輕輕搖頭,“行了,你先下去吧?!?
侍衛擡頭,正看見扶搖與九歌站在門檻上的 身影,有一個年頭向一道驚雷批進腦海。
完了。
不是朋友妻不可欺麼?
難道現在成了不客氣了?
侍衛咬咬牙,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出聲提醒一下二位。
扶搖看著後侍衛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心裡失笑,這人絕對是誤會了。
他將視線收回,也不打算解釋。
這種事情,能讓他解釋的只有黃熙岸還有顏笙,其他人怎麼想,與他可沒有關係。
他伸手摸了摸身上的繃帶,隨後一笑,顏笙給的藥確實好使,這麼嚴重的傷都能讓自己第二天就下牀,確實不容易。
九歌此時心事重重,當然不會顧及身後得人會怎麼樣。
她直接衝進去,隨即拿起面前的杯子咕咚咕咚的大口灌水。
扶搖立在門邊,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嚴重劃過一抹深思,還有一絲溫柔。
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九歌與顏笙確實很像。
眼前九歌的模樣與記憶中的顏笙不斷疊加,最後完全變成顏笙的影子。
九歌還在喝水,一直背對著扶搖,就是防備扶搖提起昨天的事情,她有意一杯接一杯的喝水,心底打算若是一會扶搖問起,就用水好喝的話題岔開。
她心中暗暗點頭,自己確實聰明的很。
她一杯接一杯的喝水,本來只以爲扶搖很快就能過來,沒想到自己都喝了十多杯,扶搖還是站在原地,身後來拿一個腳步聲都沒有,甚至還有一些一樣的感覺。
九歌感覺身後有一個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直接將她後背的汗毛都頂起來了。
這眼光實在是太毛骨悚然,九歌一開始還能強行裝作淡定,時間長到底是吃不消。
她心一橫,將手中的茶杯碰的一下往桌子上一方。
“行了!”九歌閉眼大吼,脖子一更,很有一種當壯士的豪邁。
“別看了?!?
她撇撇嘴,聲音突然變弱,“我承認我昨天錯了還不行麼?!?
她低頭,身後的頭髮隨著動作的弧度直接從肩膀滑落,“是我不好,你本來就生病呢,我還說話刺激你,是我情緒太激動了,我和你道歉?!?
她聲音誠懇,大有一種你不原諒我就哭的感覺。
只是此話一出,方纔還帶著一絲溫暖笑意的扶搖,臉色忽然一沉,眼底滿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