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潛老家是臨省H省一個直屬地級市——MDJ市(簡稱M市),他說那是一個非常著名的旅遊城市,有著‘雪城’‘魚米之鄉’等等等等之稱。趙冉冉對那個地方實在只是聽說過,這還是因爲有一位非常喜歡的男明星的老家在那兒,她才稍微知道了一小下。
江潛登時就不樂意了,幹啥非得因爲別人才知道呀,那小白臉有啥好看的,你男人就土生土長的那裡人,那裡就是你將來的第二個家鄉。
從s市機場出發到H省省會H市,再從H市轉機到M市,等趕到江潛家時,正好是晚飯時分。趙冉冉一看到眼前的建築物就愣了,就算她再不瞭解M市,也在江潛剛剛的介紹裡知道了,這裡地處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而江潛的家卻鬧中取靜,在這裡有著一處精緻漂亮的小別墅。
敢情……這還是個富二代?!
傻大兵穿著的軍襯半袖,傻小妞穿著T恤七分褲,手裡還拎著行李和禮物,身上明顯有遠途之後的風塵僕僕。這兩人站在漆黑的鐵大門前面,怎麼看怎麼像土老冒,跟農村親戚來求人辦事兒似的。
“江潛,你們家這麼有錢呀!”
他的冉冉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只是稍微有些驚訝。江潛樂的搭上她的肩膀,對著臉頰親一口,“就是做小買賣的,頂多算小康,我媽好顯擺。”
“還騙我。”
趙冉冉推他,他就沒皮沒臉的往上搭,就怕她生氣。還沒等推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特別假特別故意的咳嗽聲,‘嗯哼。’
兩人趕緊分開,趙冉冉回頭,看到一位揹著手,穿著一身耐克運動夏裝,一臉嚴肅的中老年男人。臉黑,真黑,顏色和表情都黑。再看江潛,剛剛的嘻皮笑臉褪盡了,一臉正義凜然大無畏的跟那人對視。
趙冉冉一臉呆滯,視線來回掃視在兩人的臉上。從穿衣服的品味上來看,這是爺倆沒錯,可江潛爲啥跟他老子一臉階級鬥爭的表情啊。趙冉冉都有點怕了,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手,“江潛……”
江潛這時低下頭看她,臉上線條立刻柔和了,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介紹說,“冉冉,這是我爸。”然後又擡起頭更加不自然的給他老子介紹趙冉冉,“……那個,這是我對象兒,趙冉冉。”
趙冉冉立刻露出小梨渦,禮貌的叫人,“叔叔好。”
江潛他爸名叫江一武,退休後在市武術協會裡當武術教練,文化不高,從小沒念過什麼書,在對待兒子的教育上一向是隻講拳頭不講理。這個有著典型東北漢子特徵的男人,耿直、臭脾氣,被誤會時,寧願樹敵也不願意多做解釋。同樣,對兒子,哪怕他再感到驕傲,表面上也表達不出來,有時別人誇江潛,他還得損幾句。
不過這樣的人多數都是吃軟不吃硬,江潛是硬的,所以爺倆從來都是對著橫,可趙冉冉這小姑娘,甜甜的叫人,還露出俏皮的小梨渦,江一武當下就不自在了。剛剛會不會嚴肅了些?會不會嚇到兒媳婦?哎,怎麼就沒個這樣的閨女呢!可是常年繃臉繃習慣了,再說在兒子面前也放不開,所以他面無表情衝著趙冉冉‘嗯’了一聲,揹著手打開大門先進去了。
趙冉冉心裡畫圈兒了,看吧,未來公公果然不喜歡她,不僅沒有笑容,連多一個字都不賞。拉拉江潛的手,“要不我去賓館吧,等你跟家裡人商量好再跟他們見面。”
“別呀。”江潛握緊她的手,像怕她跑了似的,“早就商量好了,我媽早幾個月前就開始準備婚禮了,只差咱倆回來就辦。我爸就那樣,冉冉你可別多心,這裡就是你的家。”
看她還是有些猶豫,江潛二話不說拉著她的手就進門,不給她反抗的機會。進到院子裡,趙冉冉驚奇的看到靠圍牆旮旯竟然有一塊兒小菜地,她未來公公大人正蹲在地裡面鼓搗著什麼。
“江潛,你爸在幹嘛?”
“他那塊兒地可寶貝了,比我都寶貝。”江潛拉著她一路走進小別墅裡,進門把行李一扔,大喊一聲,“媽,你看我把誰領回來了。”
話音一落,只聽見一陣鍋碗瓢盆摔跤曲。“臭小子你可算到了。”接著從廚房裡小跑出來一位中老年婦女,面容幹練,身材微微發福,頭髮梳的光滑工整,腰間繫著圍裙,已經洗到發白。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過來滿面笑容的拉起趙冉冉,“冉冉吧,喲,這小閨女真好看,快讓媽好好看看。”
媽?媽?!果然是母子呀!
有之前未來公公的對比,這位未來婆婆的態度明顯熱情到頂點,這聲‘媽’雖然說的趙冉冉臉紅了,可心裡還是挺感動的,“阿姨好。”
“好好好,這小閨女真好。”
江潛以前總說家裡只是做小買賣的,今天在回程路上告訴她了。他媽叫孫徑紅,早年在工廠裡當工人,他出生後不久就跟著兩位朋友幹起了建材生意,前後做了二十幾年,現在精力不足了,只守著最原始那個不大不小的門面。趙冉冉腦瓜兒本來就轉的慢,哪會往深了想,以爲小生意就是小生意,她哪知二十幾年前做小生意那叫下海,就算現在那門面不大那也叫老字號。看孫徑紅的打扮樸素到了極點,趙冉冉明白了,暴發戶不一定要穿在身上,內裡有貨就行。
孫徑紅變魔術似的從冰箱裡端出一大盤西瓜,“冉冉快吃西瓜解解熱,這麼熱的天真難爲你們了。”
趙冉冉還是不太能放得開,江潛一樂,直接拿了一塊兒喂到她嘴裡,又拿了一塊兒,孫徑紅剛覺得兒子也學會孝順人了,可還沒等接,人家自己吃上了。得,還是那熊德性。
趙冉冉仔細觀察,小心翼翼的拿了塊兒西瓜遞給孫徑紅,“阿姨,您也吃。”
孫徑紅高興了,一邊吃一邊感嘆,“兒子,你說我養你有什麼用,還趕不上我兒媳婦知道心疼人呢,你……”
“嘶……餓了餓了,趕緊吃飯。”江潛不耐煩的擺手。
“你……”
這娘倆從見面後正經話一句沒說,先打起嘴仗了。趙冉冉又拉江潛,“你不會好好說話呀。”
某人被埋怨後纔算知道收斂,嘻皮笑臉的拿了一塊兒西瓜給他媽,“您老請吃西瓜。”
“你想撐死我呀,不吃。”
江潛一攤手,衝趙冉冉眨眼。看吧,就這樣。
晚飯那叫一個豐盛,孫徑紅把趙冉冉面前的小碟裡堆的滿滿的,一邊還埋怨她吃的太少。不是客氣,是真埋怨,眉頭都皺起來了,時不時的還刺棱她幾句,這一小會兒的功夫已經從熱情的婆婆變成了恨鐵不成鋼的親媽。
趙冉冉再沒味口也得給婆婆捧場,撐的胃都疼了,心裡卻舒服了不少。相對於事事依她,慈詳不說重話卻顯得生疏的婆婆,她更喜歡現在這種怪嗔抱怨裡帶著濃濃心疼關懷的,沒有距離感的婆婆。婆媳關係她在自己的姐妹裡見識過,有如張藍跟楊震震他媽那種事事不對付類型的,還有如她幾個姐姐那樣表面上跟婆婆熱情到不行,私下裡各有小心眼類型的。趙夫人說過,婆媳關係最好是處的像母女一樣,兒媳婦不對的地方婆婆得該說說,該教育教育,哪有親媽不罵孩子的,可沒有幾對婆媳能真正達到那個境界。趙冉冉這時覺得,她未來婆婆有點往趙夫人說的那種狀態趨勢發展了,太不拿她當外人了。
“冉冉,吃這個小嫩黃瓜刺兒,你爸呀知道你們要回來結婚,特意晚種了半個月,要不早就下架了。”
江一武又是一陣特別假的咳嗽聲。
趙冉冉聽到‘你爸’這兩字臉一紅,聽到江一武咳嗽聲又是一緊張。孫徑紅拉著她小聲說,“就這德性,心裡高興著呢,今兒個一天都沒坐住,見天晚了你們還沒回來,出去迎了好幾趟。”說著輕輕拍了拍趙冉冉的手背,孫徑紅手勁大,輕輕的也挺疼,“我是說不動那兩頭驢,得空你勸勸江潛,別老跟他爸橫。”
江一武拿筷子敲了敲盤子,又咳了一聲。
孫徑紅瞪他一眼,“咳什麼咳,家裡好不容易添了口人,總算有跟我一起受你們爺倆兒氣的了,還不讓我說說。”
江一武氣的直瞪眼,這老孃們兒,頭髮長見識短,不跟她一樣兒的。
吃完飯江潛就要拉著趙冉冉回房間,她哪敢呀,跑去廚房幫著刷碗。孫徑紅也不客氣,一邊幹活一邊指揮,手腳麻利的很,把趙冉冉支使的團團轉。
“冉冉啊,媽做的菜你吃著習不習慣?”
雖然東北人口味偏重,好吃燉菜,可趙夫人一向偏清淡,只有江潛在時纔會多做些醬香油膩的。孫徑紅是典型的東北家常手藝,做菜味道也重,說實話,趙冉冉真有些齁得口渴想喝水,可她不敢實話實說,“挺好吃的。”
孫徑紅笑笑不語,遞給她一杯溫熱的白開水,“渴了吧,年青人不要總喝冰水,對身體不好。”
趙冉冉不好意思笑了。
“江潛電話裡特意囑咐說你口淡,可是我想著你得適應咱們這個家。冉冉啊,等你什麼時候人在外面卻饞媽的手藝了,那時候你才徹底把咱們家當成自己的家。”
趙冉冉覺得這句話說的很對,又想起江潛確實挺喜歡吃味道濃的肉菜,爲了結婚後能讓江潛吃的舒心,當下她就決定拜師。
有這樣的動力還因爲另外一個因素,臨回來之前,江潛帶她去了一趟蔣是非家裡,王丹懷孕五個多月了,仍舊裡裡外外一把手,飯桌上全是蔣是非喜歡的菜色,連米飯都給盛好,只差沒喂到他嘴裡了,蔣是非要幫她,她就死命不讓。
江潛那次還打趣她,說,“看,人家媳婦兒把老公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你得學。”趙冉冉挺不樂意的,搶江潛碗裡的菜吃,江潛就一邊跟蔣是非聊天一邊搶來搶去閒逗她玩兒。趙冉冉看著王丹給蔣是非殷勤夾菜,並且眼裡對自己有明顯的輕蔑。
趙冉冉覺得這兩人怎麼看怎麼不像兩口子,倒像是王丹有意討好蔣是非似的,而蔣是非明顯有些不適應。不過她還是下決心多學手藝,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想聽江潛說王丹半個好字。
“媽,那您得空教我做江潛喜歡吃的菜唄?”
孫徑紅笑瞇瞇的看著她,“嗯,總算叫媽了,咱家這邊不是叫姨就是叫嬸,叫阿姨我聽著真彆扭。”
趙冉冉的臉‘刷’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