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車速度快,一會就沒影了,等我們趕到村長家門口,看到門口圍了一大群村民,都是來看熱鬧的。
陳帥虎他們這輩年輕人,都只是聽說過陳羅生的名字,而年長者和陳羅生大多認識,幾個以前和陳羅生關系好的朋友,在幫陳羅生剪頭發洗澡換衣服。
這時,一位自稱是陳羅生姑媽的老太婆顫顫巍巍地被扶進門,看到陳羅生就大哭起來:“羅生啊,你怎么這么老了啊!沒想到我這老太婆還能活著見到你!羅生啊,你怎么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小姑媽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陳羅生終于抬起頭來,看著小姑媽傻傻一笑,眼睛里流出了一行渾濁的眼淚。
他小姑媽摟著他抱頭痛哭,圍觀的村民皆唏噓不已。
他小姑媽擦干眼淚對村長說:“羅生回來了,家里的房子雖然在,但已經不能住人,我就把他領回去,讓我兒子孫子照顧他。”
村長說:“我原本想讓羅生哥住我家里,您要領回去,那也好,您畢竟是他親姑姑。也不知道羅生哥這幾十年經歷了什么,腦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問題。唉!”
他小姑媽搖搖頭,嘆息道:“人能回來就好。”
說罷,她牽著陳羅生的手走了,說也奇怪,陳羅生很順從地跟著小姑媽的腳步,先前對人抵觸的情緒一點都不見了。
村長望著陳羅生遠去的身影,說:“真是血脈相連,血濃于水啊!”
陳羅生走了,圍觀的村民也漸漸散去,村長叫住管祠堂的人,讓他先把陳羅生的牌位拿下來,過幾天再領他去祠堂祭拜祖先。
人都走光了,村長才看見我們站在門口。
村長連忙過來道謝:“小魏,這次多虧了你,才讓失蹤幾十年的陳阿生回家。今天帥虎來找我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等看了他的照片,我就信了八分,所以急急忙忙趕到客棧,一見面就知道還真的是他!沒想到啊,真沒想到!快,進屋喝茶。”
我們進屋坐下,桂花奶奶出來給我們泡茶,她滿臉堆笑地問我:“娃崽,又見到你了!還來拍戲?”
我說:“是啊,您老人家身體可好?”
她說:“好,好得很!”
可是我望著桂花奶奶的臉,感覺有點不對勁,具體也說不上來。
她走開去忙碌了,村里也坐下來陪我們喝茶。
我問:“村長,這陳羅
生當年究竟出了什么事?是掉井里了嗎?陳帥虎跟我說過一點,具體是怎么回事?”
村長點了跟煙,吞云吐霧地回憶道:“有三十年了吧?記得帥虎他們當時都還沒出生,帥虎他爹還是個毛頭后生仔,我算算,大概是九四年,那時候,農村日子已經好過點了。”
陳帥虎插嘴說:“我爸爸說陳羅生是九五年出事的!”
村長說:“哦,那大概就是九五年,我記不太清,反正就那兩年……”
村長的回憶跟陳帥虎說的稍有出入:
那一年,陳羅生已經快四十歲,爹媽尚在,老爹癱瘓在床,老娘眼睛半瞎,家里實在太窮,所以一直沒有姑娘肯嫁給他,不過那時候村里打光棍的也不止他一個。
村里有個寡婦叫春花,年紀比陳羅生小幾歲,長得也是白白凈凈,村里的幾個老光棍心里都惦記著他,但礙于春花死去的男人是陳姓族兄,所以無法明著娶回家。
陳羅生和春花是走得最近的,兩人也最相好,但陳羅生家太窮,接濟不了春花多少,陳羅生一直心里很愧疚。有次春花生病的時候,陳羅生還來我家借過錢,所以我知道他看似木頭一個,實際也是重情重義的男人。他曾經告訴我想出去做點小生意掙錢,供春花的孩子上學,但苦于沒有本錢,只能作罷。
后來機會來了,村里來了個收山貨的人,高價收購野蘑菇,陳家村的人都瘋一樣上山尋蘑菇,幾天就把落鳳山翻了個遍,落鳳山的蘑菇采完了,又到遠點的山里去尋。
陳羅生自然是采蘑菇隊伍里最起勁的一個,因為他太需要錢了,年老多病的父母要養,春花的兒子要供,所以他是豁出命去了,每天天不亮就去出門去上山找。后來找蘑菇的人越來越多,蘑菇就越來越難找了。只有一座山大家還沒去找過,因為那座山下有口井,傳說有人在砍柴時看到過地獄陰兵坐在井沿上休息,那人回家活活嚇死了。所以大家都不接近此山,有事經過寧愿也繞道走遠路。
但陳羅生卻對這座山動了心思,不聲不響地獨自去了三天,采回一大堆野蘑菇,賣了好些錢。這一秘密很快被村里人發現了,他們想,既然陳羅生去了三天都沒危險,明天咱們也去采吧,為了壯膽,他們召集了幾個人一起去。
陳羅生聽說明天村里人也要去那座山尋找蘑菇,他就急了,怕被他們一去就又馬上采光,于是第二天天不亮,自己就早早上山
了。等村里的人趕到,他已經采了整整一筐。看見村里人來了,他把滿滿一筐蘑菇藏在草堆里,繼續采,直到太陽下山,他才跟著大伙一起下山,大伙看到他背著滿滿兩大筐蘑菇,才知道他天不亮就搶在前面進山了。
大家雖然當面打趣他,但心里也都同情他的處境,有好心的后生還幫他抬竹筐。
到了那口通陰井旁邊的時候,陳羅生突然就感到腿肚子抽筋了,他順勢就一屁股坐在了井沿上,在那揉腿。
因為仗著人多,大家也不怎么害怕,都站在旁邊等著陳羅生。
陳羅生揉了一會腿,感覺好些了,就站了起來。
正當大家背起竹筐準備趕路回家的時候,站在井邊的陳羅生突然消失了,有人說看到陳羅生掉落了井里,但大家扒著井口什么也看不到,三根竹竿接起來伸下去都觸不到底,只好放棄營救。
同去的村民們抬著陳羅生采的蘑菇回家,他父母得知這噩耗,不出三個月,先后都撒手人寰。
春花知道陳羅生是為了她才出的險,雖然后來有很多外村人來向她提親,她都沒離開陳家村,前年得了重病離世之前,彌留之際她對兒子說,陳羅生還沒死。大家都只道她臨終前神智不清胡說八道,卻沒想到今天陳羅生真的回來了!
聽了村長的回憶,我感慨道:“這大概就是有情人之間的心靈感應吧!”
村長說:“春花要是能再多等幾年,也就能等到陳羅生回來了。前二十年陳羅生音訊全無,到了近幾年,卻有人說在外縣看到過一個象陳羅生的叫花子,但不敢相認,我們村里聽到這個消息,也派人去找過,始終沒找到,沒想到他現在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心想,我比你們疑惑得多呢!那天羅生爺爺教我圓光術的時候,從內里透著精神氣,跟剛才見到的這個陳羅生,除了皮囊一樣,裝扮一樣,討飯用的碗一樣,其實根本不是一個人。
從今天打聽的結果來看,陳羅生這幾年真的是在外面要飯,或許腦子出了問題,所以沒有再回陳家村。而教授我圓光術的那位羅生爺爺,他又是誰呢?
我跟陳帥虎使了個眼色,我們倆就一同告辭了。
路過陳帥虎家的時候,他對我說:“等我一下,我去家里拿樣東西。”
陳帥虎進家門不久就出來了,出來時手里拿著一把木吉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