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當時被全網黑，也有部分粉絲一直支持，小艾是那部分中的一員，聽起來似乎不重要。

但當看完小艾在微博上的發言記錄，才能感受到，在千萬人都認定一件事時，要發相反的聲，是多么需要勇氣以及堅強信念的舉動。

反正在八月份以后，“黑楚枳”成為網絡正確時，小艾每次出來說話，都會被連帶著罵“無腦”、“腦殘粉”、“都這樣了還要洗？”、“笑死追星連腦子都不要了”……

有時會耐心解釋，有時也會被激怒，然后和網友對線，小艾在網絡上也是一員對線悍將，輸少贏多。

“化療治愈的存活幾率不是很高嗎？”楚枳不知道該問什么，良久才問出這句話。

然后又想到：“是不是沒有匹配的骨髓移植，我們應該可以幫忙。”

牛江雪嘆氣，沒有詳細回答，但有時不回答等于回答。

“小艾的夢想是什么？”楚枳詢問。

“與偶像吃頓飯。”牛江雪說道。

花木蘭一套技能都沒把楚枳弄沉默，但這件事讓楚枳沉默，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受，或是為什么都要死了在偶像面前還這么卑微，才這點要求，又或是一直支持原身的粉絲，沒辦法陪著走遠，楚枳說不上來。

“用餐的事，醫院允許嗎？”楚枳詢問。

“我們會去和醫院交涉。”牛江雪說道。

“把今晚的行程能延后的都延后吧，不能延后告訴我，我打電話道歉。”楚枳對牛江雪說。

牛江雪重重地點頭回應了一個好。

汪袁開口想說點什么，但話到嘴邊都咽回去了。

保姆車駛向機場，坐上去往石門的飛機，汪袁、小竹兩人陪著楚枳去，不是交談什么業務，牛姐沒去，而老錢本人也受不了生離死別的場景，哪怕是陌生人，因此也沒去。

下午五點，抵達冀省醫科大學第二醫院。

楚枳來到醫院第一時間找到主治醫生將情況了解清楚，頭天化療就腹水、便秘等癥狀，隨著化療的深入胃功用衰竭，并發癥腸炎加重，骨髓有能夠匹配的，但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患者需要先化療才能骨髓移植，小艾的身體撐過即將進行的第六個療程的化療的幾率很低。

但不治療又……

“梁醫生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比如多花點錢請著名的大醫生，用進口藥什么的。”楚枳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補充道：“我沒有任何質疑貴院的醫療水平的意思，也沒懷疑國內的醫療水平，只想確定性地詢問還有沒有希望。”

“我明白，在世界醫療體系中，從先進程度來看我們連前五都進不了。”梁醫生沒一點生氣，耐心地解釋：“但現在國際上對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國際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有心理準備，但楚枳聽到醫生親口回答，依然感覺有極大的無力感。

“請問小艾是你？”梁醫生好奇地詢問眼前這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男子，從著裝來看，與小艾一家的經濟水平不是一類人。

楚枳沉默半響才回應：“她是我的粉絲。”

粉絲？梁醫生很奇怪，他也見過明星來醫院看粉絲，但身邊都有記者，不似眼前這個沒攝像頭，又低調。

“如果可以的話，楚先生你可以多給小艾一些鼓勵，如果病人求生意志強烈的話，會創造奇跡。”梁醫生說道。

給病人強烈的求生意志，楚枳心中有了個模湖的想法。

“謝謝梁醫生，那我去看看小艾。”楚枳道謝。

楚枳讓小竹子和汪袁在醫院外逛逛，病人也不適合一下子見到太多陌生人。

在醫院走廊，基金宗主任的介紹下見到艾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體型消瘦，即便臉色憔悴，但頭發也梳攏了。

九月九日憶楚，也就是小艾是單親家庭，從八歲開始就由母親帶大，小艾本人也爭氣，考上一所985大學，畢業剛工作兩年，本以為好日子要來了，沒想到攤上這事。

“張姐這位就是我們基金主要的捐款人之一楚枳。”宗主任介紹。

艾母連忙道謝，即便女兒狀態很不好，但確實是基金給了她們家庭一個活著的機會。

然后看著楚枳，艾母很嚴肅：“大明星楚枳？”

“沒錯張姐，小艾那孩子的偶像。”宗主任說道。

“麻煩楚先生跑一趟，麻煩麻煩。”

艾母瞬間知道楚枳的來意，連忙鞠躬道謝，因為母女相依為命，所以兩人關系特別親，小艾有什么都會跟母親講，包括追星也會拉著母親和她一起看綜藝。

“小魚追了個很好的偶像。”艾母邊道歉邊說。

又捐錢，又本人來醫院，艾母認為受之有愧，自己的女兒是很支持楚枳她知道，但她更知道作為明星，支持楚枳的人太多。

會感恩的普通人和壞人區別就在此，當前者獲得別人恩惠時，會認為對方給太多，而后者只會認為給太少。

“伯母不用這樣，小艾從我出道開始就支持我，已經支持我三四年，我過來是應該的。”楚枳連忙扶起鞠躬道謝的艾母。

和艾母交流了一會兒病情，聊了聊小艾的事，也聊聊病情，按照醫生的說法當下情況只有百分之二十幾率不到，“我們不能放棄”這句鼓勵，楚枳沒說出口，他不敢給艾母希望，因為希望破滅意味著絕望。

宗主任沒跟著，楚枳和艾母進行消殺環節，倆人走進了病房，第一次看見小艾，她精神萎靡地躺床上，不想對她外貌正面描述，太虛弱。

楚枳本來想完成小艾的夢想，但經紀團隊和醫生溝通，辦不到的。小艾當下情況，別說吃普通食物，連流食都吞咽不下去，哪怕打了止吐針。

艾母見到女兒艾魚毫無血色的臉頰，即便看過很多次，但每次見到仍舊想要流淚。

“小魚你看誰來了。”艾母輕喚。

雙眼木愣愣盯著窗外的艾魚聞聲，扭頭見到在門口站著，有些拘束的男子。

“九哥？”艾魚被疼痛折磨得沒有神采的麻木眼神，再次煥發出光彩。

“是我，楚枳。”楚枳上前兩步，哪怕他舌燦蓮花，此刻的自我介紹也有點笨拙。

看到偶像第一反應是激動，但艾魚的第二反應是躲閃，她知道自己頭發也剃了，然后臉上沒肉顴骨明顯，又沒化妝，肯定也難看。

隨即楚枳回神，他敏銳地感到了女孩的情緒，道：“我的粉絲顏值都還挺高，五官好看，不愧是我。”

如果楚枳直接說她現在挺漂亮，她會認為是偶像在安慰自己，但偶像顏值高是小果實們超級自豪的事，偶像顏值高所以粉絲顏值高，這個邏輯更合理，對艾魚來說。

艾魚不由露出笑容，盡量讓自己聲音沒那么虛弱：“我見到九哥了，肯定有好多小果實羨慕。”

“我聽醫生說，小艾你對接下來的化療沒什么信心。”楚枳說道：“那可不行，我們不是約好出道八周年演唱會嗎？”

艾魚聽到偶像說八周年演唱會，目光有反應，但不是前進的動力，而是遺憾，她認為自己沒辦法去了。

化療的疼痛還不說，嘔吐、腹瀉、萎靡等，艾魚感覺自己身體好似被白蟻啃食蛀空的木頭，稍微往地面一摔就會粉碎，難受與痛苦的折磨讓艾魚求生的本能幾乎喪失，眼神猶如一片荒漠。

“聽伯母說小艾你喜歡看天天向上是不是？”楚枳突然轉移話題：“我恰好明天要去參加天天向上的錄制，我會有一首歌送給你，以前沒有唱過的原創歌曲，錄制完好像下個月就能在電視或者在芒果的app都看到，小艾你一定要注意查收。”

喜歡的偶像，外加喜歡的綜藝，還有送給她的歌，簡直是三處驚喜，這番話也的確激起艾魚的求生欲，宛如荒漠中多了幾綠苗。

“我一定一定加油。”艾魚道：“我一定等到九哥為我唱的歌。”

天天向上是三期到四期的提前錄制，關于這點常年看節目的艾魚也知情。

當下艾魚的化療療程是26天，能撐過一個月就代表成功。

“說定了。”楚枳露出笑容：“不許騙人。”

一旁艾母見到女兒難得有了生機，也高興。對從女兒八歲起就獨自帶大的母親來說，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她更愛艾魚。

艾魚精神很萎靡，即便想多和偶像聊聊，但沒一會兒就很疲倦，楚枳也告辭讓病人好好休息。

在走廊，楚枳見到了一位崩潰的丈夫，不是嚎啕大哭，而是跪著地上都哭不出聲音，親人和朋友在旁邊安慰，他妻子出車禍，送進急癥沒能搶救回來。

氣氛壓抑得讓楚枳很不舒服，加快腳步走出二院繃緊的神經才是稍微緩和不少。

“急癥醫生、醫生，天天都生活在這種壓抑的環境里，壓力未免也太大了。”楚枳在路邊買瓶水，沒忘把口罩戴著。

“有沒有寫給醫護人員的歌曲，有機會唱一首。”楚枳把此事放心里，當然當下更重要的是給牛姐打電話。

天天向上什么時候開始錄制，楚枳完全不知情，但他和小艾說的卻不是騙人，因為他現在的名氣，要上任何一檔綜藝節目都隨意。

牛江雪也沒問緣由，或者大概能猜到，兩小時內安排好，但不是明天，而是今晚十點鐘開始熬夜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