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當初周毅和光頭大哥聊天的時候聊到過的內容。
光頭大哥遇到健身房老闆跑路五次，沒人比他更懂健身房老闆跑路。
所以他很清楚，這些人已經把這件事做成了產業鏈，專門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賺錢。
只可惜，維權極其困難。
周毅點點頭道：“是，是說過這樣的話。”
“那你說，這個呂巖有沒有可能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呢？”方大狀開口道。
周毅突然驚醒，這確實有很大的可能！
因爲之前不管是方大狀，還是霍鵬飛都說過，這裡面的操作手法都很專業，一看就是專門研究過的。
甚至不排除他們諮詢過相關的法律人員。
能弄得這麼快，說明經驗豐富啊！
看著周毅在那裡愣住，方大狀再次說道：“那麼，這麼搞一次，可以說因爲法律上好像沒有什麼問題，不算詐騙，但是連續這麼搞呢？”
周毅和周欣然對視一眼，胡雪更是完全呆滯，大家突然覺得，這事好像有點意思！
尤其是胡雪，她是接過這案子的，和呂巖也見過，所以有一些東西其實她知道。
但是她不能說，做律師，嘴必須嚴。
這不單單是在辦案期間要嚴格，就算是案件結束之後，該給人家保密的必須要保密。
這是做律師最基本的義務！
別人把事情告訴你了，你分分鐘就給透露出去，那誰還敢再找伱。
只是她沒想到，方大狀的感覺居然如此敏銳！
“想到了吧，詐騙，合同詐騙罪的定義知道嗎，非法佔有爲目的，你說一次是巧合，那兩次三次呢？”方大狀抿了口咖啡，笑道。
爲什麼之前不好認定爲合同詐騙罪，因爲對方在預付款辦卡之後，又把健身房開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的持續，就讓這中間的合同詐騙行爲不太好認定了。
那客觀方面就不好確定了，因爲對方並不是以非法佔有爲目的的。
說人話就是，他沒有想直接騙你們的錢，他給你們提供了服務，只是因爲種種原因沒有辦法繼續了。
但是，第一次你這麼做那不算，第二次還不算，那第三次呢？
我們強調過無數次了，不管在刑法裡還是民法中，“三”都是一個神奇的數字。
這麼幹了幾次以上，還每次都是先各種收費，然後轉讓法人，最後關店，你說這都是巧合？
周毅已經完全懂了！
“那這之後會怎麼辦？他已經提起上訴了，是會改判，還是……”
這個時候周欣然開口道：“那肯定不是改判，現在是在判決執行完畢之前發現了有漏罪，那是會重新啓動偵查，然後走程序的。”
周欣然稍微解釋了一下，這也是個比較冷門的概念。
畢竟這你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判決時，或者坐牢時，都有可能發現新罪。
都進去了還能犯罪？
當然可以了啊，裡面有的是人才。
所以就要重新偵查，審查起訴，然後開庭審理，最後一般是會以刑法第六十九條規定的情況判決。
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數罪併罰，而且根據情況的不同，也要採用先並後減，或者先減後並的方法來計算。
具體計算方法周毅也不清楚，但是按照方大狀所說，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對方的行爲，弄個十年以上妥妥的……
那就沒問題了。
至於具體操作方法，周毅已經有頭緒了，方大狀這邊也給出了一些參考。
趙志鵬，那個死胖子肯定知道一些事但是之前一直沒有說出來。
然後，假如他不知道，那通過查一下呂巖這個名字上的註冊公司轉讓公司情況也能看出來！
然後呢，就是和上次一樣，開始尋找那些辦過卡的顧客人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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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步其實是最麻煩的，因爲天知道上次到現在多久了，能不能聯繫到大家，以及大家能不能拿出相應的付款記錄來那都不好說。
但其實沒太難，時間比較長的支付記錄，去找相應的官方平臺，都可以進行下載。
而且會給你蓋上公章，那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至於說有的人覺得過去時間長了，沒必要，這沒事，有楚藍在呢，她就擅長和別人打交道。
騙錢跑路了，因爲法律上不能認定就沒事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的家人靠著這些錢過的那叫一個舒服，那叫一個體面，以至於呂巖坐牢了，他的老婆還能這麼有底氣，吼了這個吼那個。
你不是說判了坐牢就沒事了嗎？
坐四年和坐十年以上，那是完全兩個概念。
周毅三人聊得太嗨了，旁邊的胡雪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哈士奇進入了狼羣，瑟瑟發抖中。
怪不得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這思維方式就完全不同，你看看這位方老師，那遇到問題了首先考慮怎麼解決那個有問題的人……
而且，一個敢教，一個還敢做！
就這樣的事，那真的普通人想想都覺得麻煩，可是看這位周先生，居然還十分熱衷！
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人，就感覺……感覺她和周欣然好像多餘一樣。
方老師和這個姓周的，真的絕了……
…………
呂巖又被帶進了看守所，因爲要上訴。
但如果你問一些“有經驗”的人，是看守所的條件好還是監獄的條件好，那十個人裡面會有十一個告訴你，當然是監獄了。
看守所那地方，和監獄比起來根本不在一個星級。
如果監獄可以算酒店，那看守所就是網吧的座位，根本沒法比。
很多人是真的在看守所住的心情爆炸。
只是畢竟是上訴，還算是有個判頭。
周毅這邊已經找到了趙志鵬，和他預料的一樣，這人根本沒什麼反抗。
之前那是因爲有呂巖在呢，現在他認識到了，這位周總纔是真大腿！
只可惜，周某人根本不想搭理他。
沒想到這趙志鵬在當年也是幫著背鍋的那個。
那就都好辦了，就算公司註銷，記錄還都在。
周毅不需要去查更早的，這不是他的工作，他只需要將呂巖上次捲款跑路的證據收集好就行。
到時候直接去報警，警察叔叔們會以更加專業的方法將這些東西查出來。
一個可能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大案子，一個可能涉及很多很多受害人的詐騙，你猜警察叔叔的動力會有多大呢。
“所以周總，您讓我找一下當初的那些客戶？這個……”趙志鵬有點遲疑道：“這個真的找不到，畢竟已經過去三年多了。”
沒錯，周毅就是讓趙志鵬來找的，有人不是說過嗎嘛，就算是一張抹布一張手紙，都有自己的用處。
事實證明，什麼找不到忘記了，那都是藉口，只要錢給到位，什麼都好說。
當然，錢其實不多，主要是周毅告訴他，如果他不幫忙，之前的事翻出來，他也有可能會是幫助犯哦！
趙志鵬很快就說了，當初呂巖跑路之後，他們那個健身房的人還組織了一個維權羣，只不過後面自己吵起來了，也就沒有下文。
維權羣，有這個就好辦了，這些年好多人在有事的時候都會習慣建羣。
然後便是房租水電人工這類型的支出。
人工沒辦法找到，但可以找黃曉康他們，好多事情圈子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圈裡的人門清。
在告訴了情況之後黃曉康詢問了朋友，很快就有了結果。
三年前倒閉的那家名叫極點的健身房，很多工作人員現在依舊在健身行業，很好打聽。
這樣一來就都齊活了！
只是那家健身房的位置好像有點眼熟……
周毅回到公司，直接找上了楚藍。
“什麼？周總，你是說又讓我去找健身房顧客調查？可上次不是調查過嘛，那個老闆已經進去了嗎？”
穿著一身黑色職業裝的楚藍很是詫異道。
“還沒算進去呢，現在只是一審下來了，對方上訴，正在等二審，只不過呢，我這邊有點新情況……”
接著周毅就將大概情況說了出來，包括對方的妻子到底如何囂張，以及自己現在的應對方法。
聽得楚經理愣在那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何等較真的人啊，不過這裡好像真的沒什麼問題。
犯罪是你犯的沒錯，總不能因爲說我把你的犯罪給找出來，讓你得到了法律應有的懲罰，我還錯了吧。
這跟小報告可不是一個概念的東西，硬要將這倆放一起，那隻能說……你開心就好。
“不讓你白乾放心吧楚經理，而且我會幫著你一起的！”周毅笑道。
他覺得自己需要和楚經理學一學怎麼說話。
錢的問題不需要擔心，系統買單，該怎麼給錢怎麼給錢。
楚藍帶著詫異的目光看看周毅，但還是點點頭。
凡事都怕認真！
在這樣的努力之下，沒用幾天的時間，周毅便已經聯繫到了在之前極點健身房辦過卡的那些人。
只是當週毅打算直接打電話的時候被楚藍攔住了。
“周總你就這麼打電話？那你肯定是會被人家認爲是騙子的周總。”楚藍搖搖頭道。
“那怎麼辦呢？”
“周總，我們這是維權，是好事，所以不需要藏著掖著，慢慢的來。”
“對於我們做公關的人來說，和客戶拉近距離的最好辦法，就是找到一個他們信任的人或者羣體，通過這個人來聯繫他們。”
這是楚藍的經驗之談，不管是做公關還是做銷售，這樣都是最有效率的。
因爲你首先要解決的就是信任問題，而一個足以讓對方信任的人，就能完美解決。
那誰才能被對方信任呢？
答案很簡單，他們居委會的工作人員，網格員這些，以及社區的工作人員等等，都可以被他們信任！
很多網格員都是和附近居民相熟的，帶著上門那就沒問題了。
“所以，其實這個事的關鍵，是如何聯繫這些人。”楚藍說道。
周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其實如果要聯繫他們，我這好辦。”
“那個極點健身房，以前就在悅府街上……”
楚藍不知道悅府街在哪，但她知道，周總在搬來光明峰之前住的那個小區，就叫悅府小區。
這就很湊巧了。
周某人雖然已經搬離悅府小區一段時間了，但時不時地還是會回去住幾天。
和相熟的鄰居們聊聊天，和寫小說的小徐姑娘談談心。
那是什麼地方，那是主場！
…………
悅府社區，田雙芬正在辦公室裡忙著，隨即電話響起，拿起來看看，頓時臉上露出了一絲緊張。
那來電顯示叫周毅。
她當然知道周毅已經搬走了，但對方經常會回來住，其實沒什麼區別。
關鍵是，這個人太特別了！
他做的那些事，那基本上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
不過田主任畢竟基層幹活多年，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小周啊，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啊？”
“哦極點健身房啊，我知道，當初老闆跑路了，好多人都鬧過呢，沒什麼結果。”
“什麼？你要聯繫他們，你是打算……”
完全聽完了周毅那裡的情況，饒是見多識廣的基層領導這會兒都已經懵逼了。
什麼叫較真，她以前覺得周毅和那個許於鳳較真已經算是較真了。
但現在看看，這都把三年前的事給翻出來了！
按照正常來說，這肯定不是個人辦的事。
但他就是幹了……
“好我當然能幫你了，這是好事啊，相信大家如果知道能讓之前跑路的老闆坐更久的牢，也會很高興的。”
掛了電話，田雙芬這邊開始思考人生，而在另一邊，周毅則是覺得，應該早點給田主任打電話的。
就不用那麼麻煩找人了，她這裡應該很容易就能聯繫到那些人的。
不過該說不說，田主任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對於小徐姑娘來說，日子依舊平淡如水。
每天碼字，然後外出健身，這就是生活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今天回家之後，一個早已經死了的羣突然又活了過來。
“各位朋友，各位鄰居，大家都在嗎，在的話趕緊找一找當初給極點健身房的支付記錄！”
“重大消息，現在已經找到了之前的那個老闆，他因爲涉嫌別的罪名被抓了！”
“現在那個案子的一位被害人正在收集證據，如果可以的話，能讓那個老闆做更久的牢，而且大家的卡費也有很大可能可以退了！……”
“……”
什麼？居然有這樣的事？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小徐姑娘肯定會以爲這是假的。
都過了三年了，才突然有了這樣的消息，怎麼可能嘛！
而且那個案子的被害人，怎麼會想起收集這個案子的證據，他是瘋了嗎，費這麼大的勁兒。
和小徐姑娘一個想法的人不少，因爲這介紹裡就說，是那個案子的一個被害人專門搞出來的。
介紹的很詳細。
所以這根本不合理，他爲什麼會這麼做呢，因爲一句話的事？
這得是什麼人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呢！
因此很快就有其他人將質疑發在了羣裡。
“潘潘”：雖然我也想讓對方坐牢，但怎麼感覺那個人有點變態呢？
“宋曉飛”：這不可能吧，誰這麼做的啊，這是二缺吧，費這麼大的勁兒找我們收集證據？
“我覺得肯定有貓膩，哪有人這麼傻的，這樣較真有什麼好處嗎？”
抱著手機的田雙芬愣了一下，隨即將已經編輯好，但是因爲他們發消息太頻繁而沒有發出去的那條消息發了出去。
“哦，那個人大家很多人都認識，就咱們小區十六號樓以前住的那個周毅。”
宋曉飛：“……”
小徐姑娘：“……”
宋曉飛撤回了兩條消息。
宋曉飛：“我毅哥啊，你早說嘛田主任，我毅哥的話那沒事了，這樣的無良奸商就應該讓他們去坐牢！”
“是要當時的支付記錄是吧，沒問題，我現在就找，大家也趕緊找一找！”
小徐姑娘更是忍不住想笑，周大哥還是那樣，總是會做出一些驚世駭俗的事來。
但只要想想是他做的，好像就習慣了。
這裡畢竟是周某人的“龍興之地”，街坊四鄰們大都聽說過他。
如果是別人，他們或許會說一聲二傻子，但是這位，他是真的較真，而且享受那種結果的。
在宋曉飛這樣的人帶領下，大家的支付記錄發的很快，讓站在社區辦公室裡的楚藍都有點懵。
這和自己想象的不太對勁啊，難道不應該是挨家挨戶地打電話，或者上門詢問嗎？
周總，你之前在這裡，到底做了什麼？
周毅這邊緊鑼密鼓地開始收集整理證據，主要的工作還是得讓方大狀和周欣然來做。
其實他現在已經可以報警了，但是爲了能更快，就先辛苦一點。
而在這樣的氛圍中，另一邊的呂巖二審即將開庭了。
結果沒有任何的意外，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看到這個判決後，呂巖也終於死了心，乖乖準備去監獄吧，索性這看守所是真的住不下去了。
對於自己的老婆，呂巖也算又有了點信心，畢竟還能想起來上訴，雖然沒卵用。
所以這次他對王亞楠的態度好了點。
宣判完先被帶回看守所，二審判決是在判決之後就自動生效的。
而按照規定，判決生效後的十天之內，他要被轉移到京州市第二監獄服刑。
判了，那就老老實實坐牢就行了。
回到了看守所，有老哥一臉豔羨道：“老呂，要轉移了是吧，真好啊，我還不知道得在這住多久。”
呂巖勉強笑了笑道：“沒事，你也應該快了。”
這大概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吧，安心等著就行。
當然，呂總並不知道，此時此刻，正有一位靚仔揹著一個大包去了光明路派出所。
他當然更不知道，如果發現新罪，那要重新走一遍偵查程序的。
那麼問題來了，在偵查期間得在哪裡羈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