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古玩市場,到了周末更是人擠人人挨人車水馬龍。
有賣的,有買的,有來旅游的,有沒事閑逛街的,有抓小偷的警察,有收保護費的城管……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層,都在這偌大的市場里面,魚龍混雜著。
因為此間有個蜚聲海外的名字——潘家園,全稱潘家園舊貨市場。
“老板,我出兩千八。”林拓低聲道,拿手擦擦額頭上汗,委曲求全向身邊的魁梧漢子,“這位大哥,我就想給女朋友買份禮物,轉悠好半天看到這件像樣點的,您就高抬貴手唄?”
老板含笑不語,賣東西的,最喜歡看買主互相抬價了,唔,這面青銅鏡,倒似乎是收上來的,難道說,真有啥內(nèi)容不成?
眼見價格從幾百,一路抬到了近三千,老板心中琢磨,一會兒是不是可以主動提提價?
潘家園也不是以前的潘家園了,啥有人在看的時候,外人不許搭茬,啥吐口無悔、落地生根的老規(guī)矩,沒有人講了,若不然,哪會出現(xiàn)這等狀況?
“小子,沒錢泡什么馬子?”魁梧漢子不屑的看林拓一眼,“三千!”
林拓一陣肉痛,以他專業(yè)級的眼光看,這青銅鏡是有些內(nèi)容的,但抬價到這么高,顯了眼,怕三萬都拿不下來了,嘖……
正猶豫間,不遠處有人行來,向他親切招手:“嘿,托兒,托兒,你怎么……”
大學宿舍里,他排行老三,因為喜好古玩,加上他的名字,被人玩笑的稱作“托兒”。
本也無傷大雅,但是……接下來的所有故事,好的壞的,驚險的刺激的,全都怪這個破名兒啊!
聽到后面人叫,魁梧漢子的臉色登時就變了,恍然大悟,豁然開朗:“奶奶個熊,兩龜孫合起伙來蒙老子……”戳指怒罵,大腿粗的胳膊掄圓了青銅鏡,風聲呼嘯,“咣!”便是震天價一聲巨響!
腦袋頓時大痛!
“哎呦!”林拓情不自禁抱頭,睜眼,從夢中醒來……
頭痛如裂,一身熱汗,心火狂涌,但他不敢有絲毫抱怨,低頭俯身,捏著薄薄的水晶片,玉磨上來回推壓:“擦、擦、擦!”
“王欻欻的龜兒子,一巴掌打你到墻上,摳都摳不下來,媽勒批臉皮厚的餓死蚊子,手腳慢的急死王八!豬賤一刀子,人賤一輩子,一坨屎都有遇見鼻屎甲子的那天,你這瓜西西的貨,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鋪天蓋地的指摘謾罵,錦衣修袍的老道,頂著松散的頭髻,瞪著兇狠的眼球,張著發(fā)臭的嘴巴,指著林拓跳著腳的罵,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
口若懸河,沫似飛瀑,老道謾罵從南指到北,從東打到西,直到日頭真正近了中天,終于止住,老道紅光滿面,念頭通達,最后啐一口唾沫,轉身離去:“好好給我磨鏡哈!”
你才磨鏡!你全家都磨鏡!你媽和人磨鏡生下了你這野種奇葩!林拓緩緩抬眼,麻木的臉孔恢復了鮮活,一雙眸子更靈動無比
兩個月了,距離在潘家園被那大漢打暈,已經(jīng)兩個月了!
白天打盹晚上睡覺的時候,時時刻刻憶起的,總是當時的畫面,因為他不明白,為什么挨了那一鏡之后,會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
此時日正當午,大如車輪的太陽灑下火辣辣的射線,曬的人汗流浹背,熱的人恨不能剝一層油皮下來,好通風透氣,稍解五內(nèi)灼熱。
屁股下面是一塊生苔的青石,腦袋頂上是倉舍北面的雨檐,陶土的大缸、細竹的長桿、晾曬著的滴水的道袍……影子都有氣無力投在地上,動都懶得動一下
遠方,有古銅的香爐、煉丹室、誦經(jīng)室之類,通過這些可以判斷出來,這是一座道觀,但再遠的他就看不到了。
不是不想看,而是根本離不開倉房一丈之地。
為什么?他腳上系著腳鐐?還是一丈開外,有陷阱密布?抑或者,犯了離開倉房一丈就會死的病?
都不是的!
沒有原因,就是離不開,每當他嘗試著要走出去,便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很不科學的擋住了他。
而且這個地方,不科學的遠非這一項……
道觀坐落在山半坡的脊梁上,四周圍密密麻麻全是樹,森林里濕氣被陽光蒸騰,翻涌徘徊于樹梢頂端,滿眼俱是霧靄山嵐。
霧靄里面,時不時傳來像是狼嚎虎嘯又絕非地球上慣熟的任何一種野獸的聲音,又常常有超乎想象的禽鳥,撲落、騰起于霧靄間,進行著血腥激烈的搏殺。
如果說,這些跡象還不夠明顯的話,那么大了足足三圈的太陽,到了晚上,一顆潔白,一顆橙黃,一顆淡藍……三顆各不相同的月亮,總能說明一切了吧?
這里……絕不是地球!
自己……穿越了!雖然他看的網(wǎng)絡小說不多,也足以得出這個結論了。
第一次看到天上的三顆月亮,不明所以的他,正沉浸在,究竟是真穿越,還是被青銅鏡砸壞腦袋,陷入了純粹幻想世界的猶疑中的時候……老道出現(xiàn)在他身邊。
毫不客氣沒收了正顯示“你已滴血認主開天寶鑒,欲要完善古鏡功能,還需……”諸如此類字樣的青銅古鏡,夾起自己,在山林間奔騰跳躍,以比猿猴都更加靈活的方式,奔回古觀,將自己關在這座不科學的倉舍了。
若無意外,恐怕自己一輩子,都要被關在此間,終日整理打掃、洗衣磨鏡直到老死了……
眼看著老道背影轉過房角,林拓難掩目中殺機。
作為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幸運兒”,林拓當然不至于,被老道每天這般不痛不癢的謾罵,就生出殺意,實在是他深知,老道少打多罵,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因為他在打磨水晶片罷了。
怕打自己,自己手一抖,磨壞了水晶片,錯過這個時候,老道打自己的遭數(shù),真是多到數(shù)都數(shù)不清,無論自己怎樣的曲意奉承,如何的賣乖討好,那裸露在外的身軀上下密密麻麻的傷痕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這老家伙,根本不當自己是人,而是可以隨意打罵的畜生。
既然他先不厚道,就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待老道轉過彎角一會兒之后,估計他聽不到了,林拓輕輕呼喚起來:“小滿!小滿!”
虎頭虎腦,濃眉大眼的小家伙飛快的冒出來:“拓哥,啥事?”
“去看看,老道他進練功房了沒?”
“噢。”小家伙于是老老實實跑過彎角,看兩眼又跑回來,“進去了,拓哥你有啥事嗎?”
每日午時,老道必定入房清修,不許任何人打擾,已經(jīng)成了規(guī)律了,是以小家伙有此一問。
“是呀,這兩天,我又磨好了一個鏡片,還有其他些東西,本想拿給他看看的,剛才被罵得忘了,這才想起來。”
“這樣啊……”小滿面露難色,“不能等他老人家出來嗎?”
林拓做思索狀,繼而道:“這樣吧,這些東西你幫我拿過去,悄悄放在練功房的門口,他老人家一出來就能看到,好不好?”
“好吧!”這次,小滿痛痛快快的答應了,他對林拓本就信服,做這點小事不在話下。
拿出準備已久的籃子,籃子把手正中,鑲著閃亮亮明晃晃的凸透鏡,凸鏡下面,是黑乎乎的紙繩纏繞的圓旋,連結著更下方的沉甸甸陶罐。
扯下衣服蓋在籃子上面,林拓將籃子遞給小滿:“挺重的,輕拿輕放哈。”
“放心吧,咱力氣大著呢!”小滿得意展示著根本不存在的肌肉。
“就放在門板外面,然后衣服拿回來給我。”
“好嘞,知道了!”小滿絲毫也沒去想,為什么現(xiàn)在要蓋上衣服遮陽,放下以后,卻要揭開衣服這種脫褲子放屁的舉動,握著藍子把手,一搖三晃行向遠方。
似乎……量放的多了一點!看著小滿的蹣跚步子,林拓一陣汗顏:“小心點,不要摔倒,籃子一定要正著放!”
“知……知道了!”
沒辦法呀!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性,但這事,只能小滿來做,自己根本沒法踏出倉舍一丈,就好像傳說中的,被畫地為牢了一樣。
就是個這么不科學的世界!
不過幸好,這世界的硫磺、硝石與木炭混合之后,同樣也能夠爆炸,若不然,他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
也因為一切都這么的不科學,雖然小滿質樸聽話,一些事,林拓沒對他明說,只告訴他應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