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喋血雙雄1
第二天上午八點多鐘,月鬆從睡夢中醒來,推開窗,看見窗外的柳枝上,一夜間就掛滿了新芽。那些新芽,嫩嫩的,黃黃的,掛在柔軟的柳條上,曉風吹來,隨風盪漾,就像一羣天真無邪的孩兒,坐在父親輕推的鞦韆上,蕩起,落下,越蕩越高,天真的面孔在春風駘蕩中飄舞著無邪的笑聲,那笑聲穿過柳林,穿過窗帷,穿過時光,忘卻了戰火,忘卻了死亡。
新生,是美好的,也是苦澀的,正如月鬆的新生的美好與苦澀一樣。月鬆生在羅溪,長在羅溪,走出羅溪後,就走進了軍校,走出了軍校,就走進了軍營,走進了軍營,就走進了戰火。正是在戰火中,月鬆真正懂得了什麼是兄弟之情,當月鬆被炮彈震暈,從暈厥中醒來時,月鬆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失去兄弟的苦痛。也正是在戰火中,月鬆真正撞見了古書中所描繪的愛情,當月鬆中彈倒在灄水河邊,從死亡中醒來時,月鬆第一次看見了令人怦然心動的女人。
初春的上午,陽光燦爛的柳林邊,春風穿過的窗帷前,風華正茂的熱血青年羅月鬆,從浪漫溫馨的美夢中醒來的羅月鬆,正式墜入了愛河,初次嚐到了愛戀的甘甜與苦澀,這就是新生的羅月鬆,就像柳條上新生的嫩芽一樣,純美,自然。
月鬆洗涑完後,穿戴整齊,邁步走出房間。一走進祠堂裡,就看見兄弟正熱火朝天地喝著稀飯,吃著饅頭,嚼著酸蘿蔔。看著兄弟難得如此悠閒地吃著熱飯菜,月鬆忽然覺得自己這個隊長當得還行,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對不住三百手足。
天氣好,心情好,月鬆衝著兄弟們吼了一嗓子:“孃的個西皮,都吃著的呢!也不等等我,真不夠哥們!”
歐陽秋月一手拿著個饅頭,邊啃邊走到隊長身邊,一伸手,說:“客官,您請坐,請上——坐——!”大夥兒一聽,都嘻嘻地笑了。
三哥站在桌子邊,大聲喊道:“上茶,上——好——茶!”大夥兒一聽哈哈地笑起來。
調皮的四妹也過來了,小腰一扭,屁股還蕩了兩蕩,兩手交叉,放在腰側,尖著聲音學女人,說:“喲,官人,裡面請——!”還用手攔著月鬆的後背,對著大夥兒高聲叫著,“姑娘們,伺候著!”
兄弟那受得了這一逗啊,一個個笑得人仰馬翻的,連一向臉像上凍了一樣的超哥,都把嘴裡的稀飯噴了老遠,只有鐵蛋,“呵呵”地一邊笑著還在一口一口地咬著饅頭。
雷航讓了個位子,又給隊長端了碗稀飯,把盛著酸蘿蔔的碗往隊長面前移了移。月鬆摸摸雷航的頭,說:“這還差不多,彪子,想當正隊長吧,學著點,嘿嘿!”說著還故意冷笑了兩聲,端起稀飯就喝了一大口,拿起筷子在桌上戳了兩下,夾起幾根酸蘿蔔就塞嘴裡了,嚼著樂著滿臉得意。
這時,老村長匆匆地走進來了。月鬆放下碗,迎上去,問:“老村長,您吃了嗎?”
老村長把月鬆拉到一邊,神神秘秘地說:“別吃了,走,我帶你去見個人。”
月鬆回頭對彪子說:“彪子,讓兄弟們就在這兒待著?!北胱狱c點頭。月鬆跟著老村長往外走。
不多一會兒,老村長帶著月鬆來到柳樹林裡,老遠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正蹲在柳林裡抽菸。月鬆和老村長走近了那漢子,那漢子站起身,伸手和月鬆握手。月鬆禮貌地和那漢子握手。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武漢地下黨鋤奸隊隊長周大海同志,這位是第五師特戰隊隊長羅月鬆同志?!崩洗彘L說。
月鬆對周大海敬了個軍禮,大海對月鬆說:“月鬆同志年輕有爲啊,屢建奇功,在鄂豫抗戰戰場上,已經是赫赫有名了,鬼子都聞‘思’喪膽了,哈哈!”
月鬆禮貌地笑了笑,說:“我挺佩服你們做地下工作的,那麼能忍,這個我不行,哦對了,老丁怎麼樣了?”
“哎,羅隊長,地下工作是不能隨便打聽的,我都懂了,你得學著點,是吧,大海?”老村長提醒月鬆道。
“沒事,羅隊長不知者不爲過嘛,再說了,羅隊長也是關心與自己一起戰鬥過的戰友嘛,是吧,老村長?”周大海同志很能理解人,又轉頭對月鬆說:“羅月鬆同志,我代表師部,向你傳達重要指示?!?
“是!”月鬆立正敬禮。
“不必敬禮,這不是在大部隊裡,是秘密戰場。近來日軍進攻隨宜地區日益猛烈,調動了大批裝甲部隊,還有飛機不斷轟炸,國軍第五戰區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一直想找個辦法解決日軍的飛機坦克,可沒有大量重型武器的國軍,一時也找不到很好的辦法,目前,只能從日軍飛機坦克的油料上做文章。”周大海同志說得很細緻,估計是想讓月鬆充分認識到行動的重要意義。
月鬆目不轉睛地盯著周大海,專注地聽著。
“國軍第五戰區司令長官親自批準,派遣了一隻特別行動隊,空投到敵後,任務是炸燬日軍位於木蘭山的軍用油料庫,讓日軍的飛機坦克斷了糧食,就能減少日軍飛機大炮對國軍的威脅。爲了能保證完成任務,國軍又請新四軍派長期在敵後作戰,有著豐富的敵後作戰經驗的隊伍協助國軍特別行動隊完成任務。
師部也考慮到,進來日軍對我根據地進行了持久的大掃蕩,雖然我軍準備充分,沒有造成大的人員傷亡,但日軍裝甲部隊對主要公路的長期封鎖,也嚴重影響到了我軍的後勤補給,因此,師部指示,由師部特戰隊協助國軍特別行動隊,共同完成這一特別任務。”周大海繼續說。
“大海同志,請問,兩支隊伍合在一起,到底是誰說了算啊?”月鬆很擔心指揮,所以這麼問了。
“哎,既然是協助,當然是以人家爲主,但是,關鍵時刻,我們也絕不能丟掉我們的主動權,請羅隊長注意把握好分寸。”周大海說。
“是!保證完成任務!”月鬆敬禮答道。
“羅隊長,請率領特戰隊,務必於明日佛曉前,趕到雙峰山飛來峰頂,掩護接應空投的國軍特別行動隊,行動代號‘飢餓’,行動口令‘稀飯、饃饃’?!敝艽蠛S纸o月鬆囑咐一些注意事項。
月鬆知道這次任務的艱鉅性,雖然從來沒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帶著兄弟們完成艱鉅的任務,但現在戀愛了,怕萬一有個閃失,傷心的人就又會多了一個,於是想把昨晚寫的那封自己覺得有些拙劣的信,交給老周,或許老周能把信轉給丹楓。月鬆想,不管文辭是拙劣,還是優美,丹楓看見了信,總還是會有些驚喜的,就像自己看見了丹楓的信,無論丹楓在信裡說些什麼,月鬆都願意一遍又一遍地去品讀,去鑑賞一樣。
可是,任務在身,大家都忙著正事,自己怎麼好意思爲了女兒情長的事,去勞煩組織呢?更何況是艱難地戰鬥在隱秘戰線上的老周呢?
老周辭別老村長和月鬆,正準備悄悄地從柳樹林離開。月鬆忽然張嘴喊了一聲:“哎,老周同志!”
老週轉身問道:“還有事嗎,月鬆同志?”
月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扭扭咧咧地說:“哦,沒事?!?
老周看著月鬆欲言又止的樣子,故意說:“沒事啊,那我走了。”說完,老周邁開步子就往前走。
月鬆急了,忙說:“哦,老周,你認識二團衛生所的蘭護士嗎?”
老週轉過身,笑著說:“那丫頭啊,認識,師長的寶貝侄女嗎。”老周見月鬆一個大男人,竟然臉上忽而就變得紅潤潤的了,早猜出了七八分,就又問道:“有東西帶給她?”
月鬆呵呵的笑著,從懷裡掏出那封帶著體溫的文辭拙劣的煙盒紙,交給老周,說:“不許偷看!”
老周接過來,故意裝作要打開的樣子,月鬆上前就搶,慌忙地說:“哎哎,別拆!”
老周和老村長哈哈哈地大笑起來。老周說:“瞧你急的,放心吧,我不會看的,走了!”說完,向老村長和月鬆招了招手,從柳樹林悄悄地離開了。
月鬆送出了信,心裡美滋滋的。又接到了新任務,心裡不禁有蠢蠢欲動的感覺,但考慮到自己是隊長,覺得還是沉穩點好,於是走進小院後,就讓雷航把彪子叫出來了。在跟彪子商量了之後,決定馬上行動,於是,讓彪子集合隊伍。
月鬆走到隊伍前,說:“講一下,兄弟們,只要鬼子還在我們的國土上,我們的兄弟姐妹父老鄉親們,就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們就不能忘記了自己作爲軍人的使命,更不能忘記我們是手中拿著整個新四軍最好的裝備的特戰隊。現在,鬼子的飛機大炮坦克車,正在我們的土地上橫行霸道,正在我們的土地上燒殺搶掠,今天,我們又接到了一個光榮而又艱鉅的任務,那就是,炸掉鬼子的軍用油料庫,讓他們的飛機坦克沒油喝,看狗日的鬼子還能猖狂多少天。兄弟們,有沒有信心?”
“有!”兄弟齊聲喊道。
“好,具體任務,路上再講,5分鐘後,全體集合出發!”月鬆覺得自己這個隊長越當越懂板了,心裡不禁有些美滋滋的。
月鬆辭別老村長後,帶領兄弟們,日夜兼程,火速趕往雙峰山飛來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