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河,彎彎曲曲碧波蕩漾,河岸邊有一個茅屋搭建的院落,在朝陽下安靜的躺在果樹林中,裊裊炊煙在一間茅屋頂上升起。
董李茂他們剛走到院子門口,兩匹狼從圍在院子前面的柴扉上飛躍而出,分別撲向一老一少,伸出長長的舌頭,在兩人的臉上舔。
曾子凡看到兩匹狼從院子里飛躍出來,嚇得趕緊躲到董李茂背著松原紀香的身后,口中囁嚅的說:“狼……”
董李茂笑哈哈說:“沒看到這兩匹狼和它們的主人很親近嗎?”
老頭給董李茂他們招手,松原紀香翻譯說:“他告訴咱們別怕,這是他養的兩匹狼,與狗沒啥兩樣,不會咬人的。”
盡管如此,曾子凡還是很緊張。
走入院子,一個老嫗身前系著圍腰走出那間冒出炊煙的茅屋,看到董李茂他們,似乎十分詫異,和她老伴說了幾句。
松原紀香翻譯說:“老婦人在問老頭,怎么把陌生人帶到這里來,老頭說我們是抗日游擊隊的,讓她不用擔心。”
兩匹狼圍在董李茂他們身邊轉著圈,口中不時的發出善意的低聲嚎叫,尾巴還甩來甩去的。
正房的竹樓有兩層,上下共六間房,與一般的傣族竹樓相似,屋檐下掛著一些被樹枝撐開的獵物皮毛,其中有兩張是黑熊皮。
走進堂屋,樓板上鋪設了由何時各樣皮革縫制成的地墊,光腳踩在上面,能感受到皮毛的柔軟舒適,屋子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煙草味。
老頭請董李茂他們落座后,吩咐那個年輕的小伙子,去端洗臉水來,他拿起身邊一個水煙筒,遞給董李茂和曾子凡。
董李茂和曾子凡擺手示意不會,老人便自個吸起水煙,幾口煙吸完,這才開始問:“你們怎么會跑進森林中?”
董李茂聽完松原紀香的翻譯后回答:“我們昨晚遇到了日本鬼子。”
老人朝松原紀香捆綁的繃帶上看一眼問:“是槍傷吧?”
松原紀香點頭回答了老人的問題。
老人站起身,走到堂屋一個有很多抽屜的柜子前,從其中一個柜子里,拿出一個土制小瓶,走回來,給松原紀香說:“這是熊膽汁,味道可能難聞點,但對創傷很有好處。”
松原紀香朝曾子凡看,把老人的話翻譯給他聽,曾子凡點點頭說:“可以外用,能消炎止痛。”
然后走到松原紀香身邊,開始給她解開繃帶,因為傷口位置離她大腿根比較近,所以老人把那個土制的小瓶放在松原紀香身邊后,走出了堂屋。
這時,那個小伙子端了盆熱水進來,董李茂接過,小伙子弓腰退了出去。
曾子凡解開松原紀香的繃帶后,查看了一下她的傷口,搖頭說:“必須盡量少活動,否則傷口難以愈合。”
董李茂用木盆里的熱水,沾濕了布開始給松原紀香擦洗傷口周圍。
“嘉城,我來吧。”松原紀香說著拿過董李茂手中的布:“你們先出去一下。”
董李茂和曾子凡知道松原紀香要做什么,女人家的那個地方,一天不洗,就難受。
等董李茂和曾子凡走出門后,松原紀香用沾濕的布,開始擦洗她的那個地方,她估算著也該來女人的例事了,擦洗得很認真。
董李茂和曾子凡坐在院子里的樹墩上抽煙,那個小伙子再用斧頭劈柴火,老人從院子的雞舍里,抓了一只大公雞,老嫗端了一個冒著熱氣的木桶從廚房出來,放在老人的身邊,那老人把大公雞的頭夾在雞翅膀間,公雞的脖頸完全展現在他眼前,他用手拔了公雞脖頸上一撮羽毛,然后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匕首,在拔了羽毛的公雞脖頸上輕輕一劃,只見那公雞的腳掙著著,脖頸處射出一股鮮血,不一會,公雞的腳不再掙扎了,老人一扔,把公雞扔進那個冒著熱氣的木桶中。
因為語言不通,所以董李茂和曾子凡一直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一家人忙來忙去。
“曾軍醫,紀香的傷,需要多久才能痊愈?”董李茂問曾子凡。
“要是能安靜的在一個地方呆著,不再到處轉移,十天半月應該能恢復了。”曾子凡回答。
“要這么久?”董李茂眉頭皺起,他現在很擔心特務連,茍豪和張大力他們兩個排,多半還沒和劉玉棟及王家貴的兩個排匯合,要是其中一方遇到敵人,可就麻煩了。
“連長,你是放心不下特務連吧?”曾子凡猜出了董李茂的心思:“我也放不下心啊,要是弟兄們再有戰斗,負傷了,蘭香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是啊,特務連可以沒有我,但不能沒有你曾軍醫啊。”董李茂知道曾子凡的能耐,一個可以起死回生的好醫生,離開了特務連,那就等于弟兄們多了一份危險。
“呵呵……連長,我不是那意思,我哪能跟你比呀,特務連要是沒有你,能堅持到現在嗎?連里的弟兄,個個都是英雄好漢,誰都不服誰,唯獨都服你一個。”曾子凡以為是董李茂在挖苦他。
“曾軍醫,要是你能先回到連隊去的話,那我就放心多了。”董李茂不是在開玩笑,他確實想讓曾子凡先去找連隊:“那樣,弟兄們負傷,你也能第一時間給他們手術,也可以把我在這里的地點告訴弟兄們。”
“可是,這茫茫大山,森林密密麻麻的,我如何才能找到他們呢?”曾子凡朝山林望去。
董李茂雙眼掃向那個在劈柴的小伙子:“他應該可以把你帶出這個森林去。”
“他……”曾子凡也把目光掃向小伙子。
“嘉城,你們可以進來了……”松原紀香在堂屋里喊。
董李茂和曾子凡站起身,走進屋里,松原紀香已經把繃帶都捆綁好了。
“曾軍醫,老人給的這個藥,確實很好。”松原紀香手里拿著那個小瓶子,給走進門的曾子凡說:“涂在傷口上,有一股清涼的感覺,傷口也不疼了。”
“熊膽本來就是清熱解毒消炎的,記得每天都涂兩三次,等傷口不再有滲透的血了,就別在裹繃帶,那樣會好得更快些。”曾子凡接過瓶子來,把鼻子湊近瓶子口聞了聞,有些發臭。
松原紀香像是聽出曾子凡要走,疑惑的看著董李茂問:“嘉城,不會是你們要離開我吧?”
董李茂坐下,笑哈哈的搖搖頭說:“怎么會離開你呢,我也想好好在這里休息一段時間。”
曾子凡搶過話頭說:“連長留下賠你,我去找特務連。”
松原紀香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似乎聽到董李茂要留下來陪自己,感到無比的開心。
“紀香,一會幫我們問問老人的兒子,是否愿意帶曾軍醫走出森林。”董李茂說。
吃飯時,松原紀香把董李茂交代的事向老人和那個小伙子說了,沒想到老人還沒回答,小伙子卻笑哈哈的點頭同意。
這個小伙子單名一個字汗,與蒙古語中的汗相似,意思也相近,今年十九歲了,從小跟隨老人在山中打獵,練就了一身本事,尤其是槍法特別的準。
老人似乎很不高興,呵斥了小伙子幾句,那小伙賭氣走了出去。
董李茂覺得奇怪,問松原紀香,剛才老人說什么了,是不是不愿意小伙子跟曾軍醫走。
松原紀香說:“老人確實有這個意思,他說要自己親自帶曾軍醫去找特務連。”
“為什么呀?”董李茂看著老人驚訝的問。
松原紀香于是和老人說了幾句話后,給董李茂說:“老人說,汗不是他的孩子,是撿來的,他不愿意讓這個苦命的孩子為此送了命,而他今年已經快六十了,死不足惜。”
“你給老人家說,就說汗將來跟隨我們打鬼子,讓他老人家放心,孩子大了,不能總是呆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他應該出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董李茂給松原紀香說。
當松原紀香把董李茂的話說給老人后,老人問:“他是個長官嗎?”
松原紀香點頭說:“他是個連長,名叫董嘉城。”
老人一聽董嘉城這個名字,立即雙眼放光,端起米酒碗說:“原來長官就是董嘉城,這下我放心了,汗就交給你了。”說完,仰頭把一碗酒干了。
松原紀香把老人的話告訴了董李茂,他也仰頭把酒喝干。奇怪的問:“老人家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摸著下巴上那撮稀稀拉拉的胡須說:“我兩個月前到芒市郊外的遮臘寨子,把皮毛山貨賣給刀郎土司,從刀郎土司口中聽到董嘉城這個名字的,刀土司給我講了董嘉城抗日殺敵的很多故事,是咱們傣族和景頗族的護佑之神啊。”
松原紀香把老人的話翻譯出來,董李茂聽得哈哈大笑,他確實沒想到,就連住在深山中的隱居老人,都聽說過太姥爺的名號,而且把太姥爺董嘉城當成了神一樣崇敬,在他們心目中,那時候還沒有姓毛的啥屁事,也就是說,太姥爺當年在滇西,比后來的姓毛名聲還響亮,這難道不值得他董李茂感到自豪嗎。
本來對董李茂他們到這里來感到不愉快的老嫗,聽了松原紀香的翻譯后,立馬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用筷子夾了一大塊肥嘟嘟的熊臘肉到董李茂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