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豪雙目圓睜：“我要殺鬼子！為我妹報仇！”
“這么說，你妹妹她……”朱永勝停下筆。
“她被日本鬼子侮辱后，沒臉再活下去……”茍豪抹了一把眼淚：“投河自盡……她才十五歲啊……十五歲……”
董李茂再次站起身，走到茍豪身邊，輕輕拍拍他肩膀，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名特務(wù)連的兵了，將來，有的是殺鬼子為你妹妹報仇的機會。”
茍豪抱住董李茂的大腿哇哇慟哭起來，哭得董李茂心里酸酸的難受。
“報告！”忽然門口一聲報告。
茍豪頓時止住哭聲，用手袖把淚痕擦了。
“進來！”董李茂回頭的同時，大喊一聲。
看到一個戴了眼鏡的少尉軍官走進來，董李茂以為團部派來送什么文件的。
“請問……這里是特務(wù)連招募英雄的地方嗎？”眼鏡少尉用手朝上推一下鏡架問。
茍豪站起身向董李茂和朱永勝敬個禮，轉(zhuǎn)身出門了。
“這里就是。”董李茂上下打量眼鏡少尉，他壓根沒往來報名上想，因為眼前這個人，根本不像能上戰(zhàn)場殺敵的人：“你有什么事嗎”
“我前來報名參加特務(wù)連。”眼鏡少尉立正昂頭回答。
“你……”董李茂走到少尉身邊，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一番，搖搖頭說：“我們這里要的是能上戰(zhàn)場殺鬼子的英雄，不是招聘公司文員。”
眼鏡少尉臉唰的紅了，又往上推了推眼鏡架，像是自言自語般小聲說：“難怪沒人來報名……”
“你說的啥？！”董李茂聽到了，他正在為沒人報名憋了一肚子火呢，終于找到個發(fā)泄的對象，一把逮住眼鏡少尉衣領(lǐng)，臉幾乎貼上眼鏡少尉的臉，口沫橫飛的說：“就算沒一個人來報名！老子也不會要你這樣的軟蛋！”說完，猛的推了眼鏡少尉一掌：“給老子滾出去！”
眼鏡少尉被董李茂推倒在地，但他并不害怕，而是大聲回敬一句：“光憑匹夫之勇是消滅不了鬼子的！”
董李茂一愣，翻了幾下白眼，心想：這小子還真說對了。
朱永勝走上前來：“連長，先聽聽他怎么說吧。”
于是董李茂像審犯人一樣叉開腿站住：“你當(dāng)兵多久了？”
眼鏡少尉慢慢站起身，推了推眼鏡，拍了拍屁股，才回答：“兩年多。”
“上過戰(zhàn)場殺過人嗎？”董李茂本以為這一條足可以讓他打消報名參加特務(wù)連的念頭。
“難道董連長你不認(rèn)為已身在戰(zhàn)場中了嗎？”眼鏡少尉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譏笑。
董李茂又一愣，心想：這小子有點意思。
“你為何要當(dāng)兵？”董李茂又問。
“如果我回答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董連長你信嗎？”眼鏡少尉仍然用反問來回答董李茂的問題。
“這么說，你到這里來，是為了自己？”
“要是董連長的全家也被日本鬼子給殺了，你會怎么做？”眼鏡少尉那雙被鏡片遮擋住的雙眼，發(fā)出仇恨的光芒。
“你是哪里人？”董李茂心想：又是一個為了報仇的。
“南京人。”
董李茂心里想到了1937年的南京大屠殺：“你全家都……”他沒辦法問出后面的話，不想讓自己的問題，觸痛別人的傷疤。
“沒錯，我是為了被殺害的家人參加抗戰(zhàn)的。”眼鏡少尉的話語盡管很小聲，但卻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你請坐。”董李茂不再小瞧他，很客氣的讓眼鏡少尉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劉星雨。”眼鏡少尉坐下后推一推眼鏡框回答。
“你現(xiàn)在做什么工作？隸屬那個部門？”董李茂也坐回椅子上。
“我在軍部策反處擔(dān)任日語翻譯參謀。”劉星雨回答。
“哦，是個翻譯官。”董李茂點點頭，稍作沉言又問：“你想過沒有，一旦加入特務(wù)連，隨時可能戰(zhàn)死？”
“死！哼……當(dāng)一個人活著比死還痛苦的時候，還有誰能阻止得了他去死呢？”劉星雨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接著說：“我每天要面對那些殺害我父母的族類，整天聽著他們叫囂聲，卻不能為死去的家人報仇雪恨，董連長，要是你處在我的立場，會有何感想？”
“老朱，算上他一個。”董李茂怎能拒絕一個隨時準(zhǔn)備與日本鬼子拼命的人去戰(zhàn)斗呢。
“可是他……”朱永勝清楚啥叫特務(wù)連，他不愿像劉星雨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職人員加入特務(wù)連中，將來會拖累連隊的。
“我們組建特務(wù)連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殺鬼子嘛！這位兄弟有如此家亡大恨，我們?yōu)楹尾唤o他個機會呢？你不用多說什么，我要定他了！”董李茂不耐煩的大聲打斷朱永勝的話。
“請董連長放心，我絕不拖累大家，我學(xué)過射擊，只要你給我一支槍，讓我什么時候沖都可以。”劉星雨激動的說。
“不，請你記住，任何時候，沒有比人的生命最寶貴的東西，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是特務(wù)連的一員，那我作為你的連長，有權(quán)命令你在任何時候都要以保全你自己生命為主。打戰(zhàn)不是為了去死，而是為了更好的活著。往后，你仍然做翻譯，沖鋒陷陣的事，輪不到你去干……”話沒說完，門外院子里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然后聽到有人大聲喊：
“立正……”正字后面拖出長長的尾音，接著聽到：“報告連長！茍豪率領(lǐng)弟兄們前來報名！”
“是茍豪！”董李茂疑惑的看了朱永勝一眼，站起身幾步跑向門口。
董李茂驚呆了，院子里整整齊齊站著四排官兵，每一排三十人，個個精神抖擻，挺胸昂頭，只聽茍豪大喊一聲：“敬禮！”他身后所有人齊刷刷舉起右手，向董李茂敬禮。
“茍豪，他們這是……”董李茂意一時沒能明白過來。
“報告連長！這些弟兄，都是自愿前來報名參加特務(wù)連的！”茍豪一個立正回答。
一個劣等兵，身后站的一百二十人，每一個，級別都比他高，但每個人，似乎都愿意聽從他的指揮。
“你是說，這些人都是來報名的？”董李茂走近茍豪身邊，不敢相信的小聲問：“你是怎么發(fā)動他們來報名的？”
“嘿嘿……他們中，有那么幾個是我的徒弟，跟我學(xué)過幾天功夫，是我讓他們?nèi)グl(fā)動身邊弟兄的……董連長，請你放心，這里除了我沒上過戰(zhàn)場外，其余所有人都是九死一生從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我敢為他們打包票，他們每個人，都是以一敵十的勇士。”茍豪小聲回答。
董李茂拍拍茍豪的肩膀，眼眶潮濕了，面對一百二十人，他想說上幾句豪言壯語，或是激勵士氣的話，但他最終只說出：“你們都是英雄！”六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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