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花’、江南雪,難留連,易消歇……”譚笑口里微微念叨,心里卻在想:這江南雪下起來,那也不是真的好受的……走出車‘門’,打了個冷戰,譚笑低著頭快步走進了大樓里。
南京的冬天真冷……一邊用很快的腳步上樓,試圖用活動來讓自己暖和起來,但譚笑卻發現天真的很冷。迎面碰見的兩個元首辦公室的‘女’秘書,雖然也穿著皮衣,但下身‘露’出的長筒襪明顯沒什么厚度。
怎么了?難道自己的身體還不如兩個‘女’秘書了嗎?譚笑很是吃驚,他開始注意碰到的人,走廊上人很少,但明顯每個人都沒看到有那種寒冷的感覺……
走進了辦公室,他剛把帽子脫下掛好,便感到一陣的頭疼從腦袋深處撕裂般傳來……
桌面上擺著整整齊齊的文件,有王世杰關于依靠聯合國解決非洲爭端的向全世界的倡議演講稿、有各地特別是剛剛并入中國版圖的加勒比地區的整治報告、有標著特殊機密的先進武器研發進度報告……
‘門’輕輕地敲響了。
“進來”譚笑趕緊放下正在僅僅壓著兩邊太陽‘穴’的雙手,深呼吸了一口氣,運用了丹田氣終于發出了一如既往鏗鏘有力而威嚴的聲音。
一個圓臉蛋的‘女’秘書拿著文件進來了,看樣子很熟悉但顯然不是經常在元首辦公室走動的那幾個人,只有元首機要室的‘女’秘書可以直接拿文件進來。
“你……是周蘅?”譚笑終于想起來了,這個曾經陷入間諜‘門’的‘女’機要員竟然是一度幾乎要被抓起來坐牢的周蘅。
“是的,沒想到元首還記得我……”周蘅報以一個很甜的微笑:“謝謝元首原諒我的過錯,重新起用我……”
“哦……”譚笑想不起自己什么時候批過讓周蘅重回機要部‘門’的文件,但這些本來就不應該歸他管,這是張群的工作。
“有一段時間沒見德磬了……你們相處還好吧?嗯,也算是零陵的老人了……”譚笑忽然想起來吳德磬已經很久沒從機要室送文件來過了。
“啊……我就是接替德磬的,……吳秘書已經請了差不多兩個月病假了……”周蘅的回答讓譚笑吃了一驚:吳德磬病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小九九過年前就感覺很不好了,是硬撐著的,過年本來想好好休養一下,沒想到情況卻越來越糟糕……”吳勝看上去老了很多,以往不怎么覺眼的白頭發竟然密密麻麻長了一頭:“醫生說是腎衰竭引起的并發酮中毒,好像……后來小八的事情發生之后,她一急病情就更重了……”吳勝講著講著忽然轉了話題,不再說吳德磬的病情了,但從他泛紅的眼眶看得出情況真的很不妙。
“小八?那事不是不會追究了嗎?我親自表的態,大家都明白……”譚笑道:“其實小八這人又怎么會反對這個國家,禍害這個民族呢?一起長大的人,我會不了解嗎?他就是針對我,那就是兄弟之間的爭執而已……我說過抹掉就是抹掉了。對了,最近國民黨內改組,也有不少人另立新黨,包括我的夫人也搞了個憲政黨出來;怎么?小八就沒動心思?……以他的才能,正直的人品,放下了槍參加個政黨,我想當個省長怎么都沒問題吧……”
“年輕人的事,我老了,管不了了……這事還多虧你……”吳勝看向譚笑的眼神充滿了感‘激’,真誠的感‘激’。
最高參謀部再次鬧出間諜‘門’事件,一切的證據都指向吳德廣,而且這些證據可以說是鐵證如山。最后吳德廣親口承認了有推翻元首的計劃……但是,譚笑知道后首先就是把這些文件檔案當眾燒了,然后就說了一句:他父親是開國元勛……
這是元首第一次徇‘私’枉法,而且是當著幾乎所有重臣的面
“很多人一輩子都為這個國家勞心勞力,我想無論如何國家無法報答他們,那么怎么樣都不能讓他們的下一代遭到迫害吧?”譚笑給這件事情做了總結:“包括大家在政見上、權力斗爭中有不和的地方,但是我希望大家明白,這都是為了國家,這種敵對情緒不應該延伸到對待下一代當中去……”
這件事情暗中已經傳遍了整個中國政壇,這一次的徇‘私’枉法沒有給元首帶來任何的污點,相反大家都覺得元首是對的,大家也開始覺得元首扶持蔣經國確實是一片真心……除了偉大、英明,元首因為吳德廣的事情在大家心目中更多了幾分親近——誰沒有個第二代啊
病‘床’上的吳德磬,曾經給人一眼看去就覺得一種清秀溫柔的吳德磬竟然已經病得奄奄一息,甚至認不出譚笑來了。大家回避后,譚笑握著小九九的手一個人說了很多話,沒有人知道他說了什么,但是大家知道元首離開吳家的時候眼睛是紅紅的……
回慧園的路上,車子在“小零陵”駛得很慢,歷歷入目的景物,真和零陵非常像……那個病‘床’上的奄奄一息、眼窩深陷的‘女’子真的是那個曾將站在軍用碼頭等他的多情湘‘女’嗎?譚笑的心很疼,疼得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頭疼——現在他的頭疼已經越來越厲害了,已經不是什么時候發作的問題,而是從早到晚的疼,只會在偶爾停一下……
這一段時間太忙了,德國和英國在非洲打起來了,現在德國人正掌控著戰局志得意滿,但是他們很快就會遭到英國人一次致命的反擊……那時候,聯合國的干預就能夠徹底給這個國際組織樹立起足夠的威信……哦這一切有那么重要嗎?譚笑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世界就像是黑白的
為了完成心中的理想,為了讓這個國家強大強大再強大……他忽然覺得自己的付出確實有點多——也許這就是他這個穿越人的使命吧。
今晚,容慧將從耶路撒冷回來,這次的西行又給她增加了很多的政治籌碼——中國同意把耶路撒冷和錫安山‘交’給以‘色’列,成為猶太人的離境國土……也許她是會自己走到臺前吧,看來這也不是個壞主意,畢竟現在萬一他不在,還真沒有人能夠接上他的手,但他的妻子也許會得到國民的一致擁戴,因為大家還會眷戀他的影子。
憲政黨在競選中擊敗國民黨也許是最好的結果,雖然憲政黨實際上也就是國民黨的一個分支……就像一棵大樹,有很多分枝,有一天分枝長得足夠大了,它會生出氣根,垂到地面;實際上那已經是一棵新的樹了,雖然它還連著母體。中國需要的就是這樣,從一個政黨派生出多個政黨,最后演變成同源但完全不同的政治主張體,形成良好的政治競爭機制。一下子新建政黨可能會導致分裂甚至大規模內戰,但內部分離則不同,算是安全過渡吧……
什么?元首昏‘迷’了?容慧一下飛機就接到了尤洛絲給她的消息:尤洛絲打算去問元首要不要給夫人接飛機的時候,卻發現元首睡著了,不是睡著,是昏‘迷’了
“這是元首清醒的時候‘交’給我準備的名單,他讓我通知這些人前來……”容慧在書房里等待醫生的檢查結果時,匆匆趕到的陳重把一份名單‘交’到了容慧手中——政治人物要么拉幫結派要么就找到自己認為絕對靠得住的靠山。陳重選擇了國母,在容慧還沒到耶路撒冷以前,這個中國特殊間諜部‘門’的負責人已經向容慧投誠了——譚笑的身體檢查是他安排的,他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再加上這些人……”容慧在看完名單后,略一思考,竟然在名單上加上了一長串的名單
五天后,一群將領抵達了南京,孫立人、張靈甫、彭漢柏……還有和孫立人關系很僵,但最近因為在加勒比地區立下大功而意氣風發的陳明仁和余程萬等等。
“我估計是有仗打了……”孫立人看到這么多將領竟然一起集中在會議室,不禁有點興奮:“前天德國人中了埋伏,被英國人把二十萬大軍給分割成三塊,也許該是元首要我們出手了……”
“不是說我們不準備參戰嗎?”張靈甫還是感覺到很奇怪,雖然中國在多場大戰中都成功麻痹了對手,但是作為軍方的重要將領,他不可能會對在歐非和西亞的部隊備戰連一點風聲都收不到啊
正在大家‘交’頭接耳的時候,溫應星和顧祝同進來了。兩人沒有過多的寒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似的,僅僅是看看眾人,對照了一下名單,互相點點頭,然后道:“人齊了,出發……”
在元首的病房里,蔣介石和蔣經國坐在病‘床’前,而臉‘色’蒼白得嚇人的元首目光呆滯地盯著人好一會才把神‘色’松弛了下來,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校長,建豐……幾個月前我就知道了,腦癌……孫總理是癌,我也是啊……建豐,在新一代的政治家中,你的實干能力最強,人也正直……假如我能夠再管理這個國家十年,也許十年后就是你啦……可惜我撐不到那個時候……”
蔣家父子眼含淚水,卻不知該說什么。
“趁現在,我腦子清醒……建豐,你還稚嫩,特別是眼里容不下一個丑字,這不行啊,你還要歷練歷練……江蘇省長你去競選,我安排好了……以后參選總統,不要怕失敗,失敗能取得經驗……等你經驗足夠了,能夠知道如何去處理那些丑惡了,你會成為某一任總統的,我堅信……”譚笑的這番話不光讓蔣經國感動得哭了起來,便是飽經滄桑的蔣介石也忍不住老淚
“校長……別恨我,當年我是覺得只有自己才能用非常手法把這個國家從泥潭里扯出來……”譚笑看著蔣介石:“有一天,建豐會成為總統的……我不在的時候,這個國家最重要是穩定……校長,你老人家肩上的擔子還不能卸掉啊……”
還有什么怨呢?譚笑確實做得太好了,像個預知世界未來的神,把握住一切的機會,創造出一切的機會把這個國家帶入富強;而現在,他卻安排了蔣經國成為以后的總統,隔代的總統……蔣介石離開的時候心里的感慨之復雜連他這么閱歷豐富的人自己也說不清。
“聯合國之宗旨為:??一、維持國際和平及安全;并為此目的:采取有效集體辦法,以防止且消除對于和平之威脅,制止侵略行為或其他和平之破壞;并以和平方法且依正義及國際法之原則,調整或解決足以破壞和平之國際爭端或情勢。??二、發展國際間以尊重人民平等權利及自決原則為根據之友好關系,并采取其他適當辦法,以增強普遍和平。??三、促成國際合作,以解決國際間屬于經濟、社會、文化及人類福利‘性’質之國際問題,且不分種族、‘性’別、語言或宗教,增進并‘激’勵對于全體人類之人權及基本自由之尊重。??四、構成一協調各國行動之中心,以達成上述共同目的……”王世杰在南京正式宣讀了聯合國的宗旨,因為在這一天世界上最后一個強國英國正式加入聯合國,而接下來他將和聯合國首任秘書長賀衷寒一起飛赴歐洲進行斡旋,解決目前的英德紛爭,以聯合國的名義……他昨天見到那位他心目中的神,元首譚笑的時候,元首竟然已經不能說話了,他僅僅依靠一些簡單的示意讓從人寫出一些意思,然后他表示贊同與否……今天站在主席臺的王世杰內心心‘潮’澎湃,他知道元首不會再帶領他們怎樣繼續讓中國強大下去了,但是元首在天之靈一定會在看著他們工作
王寵惠這一刻卻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靜默:他最后一次見元首的時候,元首指示他暗箱‘操’作,幫助容慧競選總統,保證容慧能夠當選……這是元首自己在踐踏他的民主啊但是,除此之外還有更適合的人選來渡過這個特殊時刻嗎?
“沒有辦法……雖然這是一場悲劇,但是,這卻是讓國家繼續穩定下去的最好的方法……我也不想第一次的大選就出現這樣的情況……但是至少,我們國家的總統是選舉出來的,不是打出來的……”元首的聲音依然在他的耳邊回轉,是的,至少中國將誕生第一個選出來而不是拿槍桿子打出來的總統了
“我真想再和你打一架啊……撫民,……漢柏,我們多久沒有在一起練槍了?……好多年了吧……真懷念零陵……我一直跟你們說,槍桿子里出來的只能是繼續壓迫的土匪政權,中國要富強,必須走民主的道路……我這是最后的一個請求,我請求大家做一個標準的軍人,只服從執政黨而不影響產生執政黨……我們的國家被戰火摧殘得太久了,雖然后來我們在戰爭中獲益……但那是不正常的獲利啊,國家的正常發展在于建設,用智慧而不是用槍……”幾乎每一個將領都記得元首在病‘床’前‘交’代的每一句話,這些將領們從來沒想過他們的偉大的戰略戰術導師,世界第一軍事家會在這么年輕就永遠離開他們特別是被譚笑破格提拔起來的一批將領在得知元首已經是腦癌晚期,現在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是清醒的,什么時候會死去更是一個個當場嚎啕大哭……
“我不自信,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當選,所以才想出了這個辦法……”容慧抱著孩子,在譚笑的病‘床’前,臉上掛著一絲凄苦的笑容:為什么他連自己的最后一面也不見就那樣離開了?她忍不住趴在他身上,摟著他,就像在零陵的機場,只是這次淚流滿面的是她……
“記住他的樣子,他是你爸爸,是他一聲大喝把你叫回來的……”她用手抓著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的手,用那只小手一次次地撫‘摸’著他冰冷的臉……
元首去世了,在他昏‘迷’之后從來就沒有醒過來一次,以垂危的姿態接出現接見重臣們的元首其實是個替身,容慧親自負責訓練的那個除了她誰都分辨不出來的替身
元首去世了,會在明天宣布,元首再也不會需要替身了,那個沒有自己的人生和名字的人將在今晚服毒,然后被毀尸滅跡……元首的死亡讓德國人找不到任何可以讓中國參戰的辦法,歐洲的和平只能接受聯合國調停了,偉大的元首連他的死亡都在給這個民族作出貢獻
“你已經做到了,做到了你想做的一切,安息吧,親愛的,我會繼續按照你的意思走下去的……”容慧默默想著譚笑留下的那份給她的文件,那份寫滿了對世界未來預見,從科學、金融、地區安全等等分析的文件。
“讓美國人成為我們的大工廠……讓華元一直堅‘挺’二十年以上,然后慢慢貶值……讓我們的軍事力量全力圍繞空軍發展……嚴密控制這愛因斯坦,他造出來的武器才是人類史上殺傷力最大的武器,也是人類史上最大的悲劇,慎用……”譚笑還有很多想做的,但是他短暫的生命無法完成,現在,這一切要靠她了。
她這次取巧地奪過政權,不再是為了那個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是為了繼續他的遺志,真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