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機器人落地后,五架直升飛機才緩緩落地。伊森沒有過去迎接,而是等著來人自己走過來。他的新見習官好奇地望著那邊,盡管天黑看不見,但強烈的好奇心還是驅使她看過去。
伊森就沒有那么強的好奇心。鋼鐵怪物而已,只是按照人的形狀建造的,沒什么好奇怪的。
黑暗里,三抹白色影子向伊森走過來。伊森拍了拍捂在他耳朵上的小手,示意新見習官可以放下來了。
“被這些白大褂見到了不好,她們又會向老頭子告狀的。”伊森說。
“黑乎乎的,她們看不見。”說是這樣說,但新見習官還是放下了手。
麥考第帶著麥克和陸遠會見伊森,而直升機駕駛員和士兵們很熟,下了飛機就和他們打成了一片,所以麥考第一行來人顯得很少。
“怎么不多帶些人過來?”伊森老遠笑著說。他不太愿意和科研人員打交道。他們或許在做實驗上有很多的心得,但在人事方面卻是一竅不痛,和他們交流頗有些費力。
麥考第同樣不喜歡眼前圓滑的中年人,在她眼中,世故與狡詐是等同的。她冷著臉回答:“三個人夠了。”
伊森仿佛沒有注意到她冰冷的態度似的,熱情地迎上前去,就要給麥考第一個同樣熱情地擁抱。
右邊的亞裔年輕人上前了一步,擋在了麥考第的身前。伊森無奈,只好和這個有著亞裔面孔的年輕小伙子擁抱了一下。
麥克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心想自己慢了一步。自己明知麥考第夫人不喜歡伊森,為什么就想不到替夫人接下這個擁抱呢?
陸遠贏了一籌,麥克想,得在接下來的表現中爭取扳回一局。
果然,麥考第夫人看向陸遠的目光中有著贊賞的神色。
伊森可不理會他們的明爭暗斗,繼續微笑著說:“您看您要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好讓我早做準備,我差點以為你們是敵人。我的腦子稍轉慢一點兒,可能漫天的子彈就打出去了。”
麥考第很清楚伊森的為人,早些時候的他或許有些可取之處,近年來卻是逐漸變得貪圖享樂,不思進取,滿腦子都是怎么保住他的地位,怎么提防別人的暗算,明里暗里的還會宣揚自己有著怎樣滔天的權勢。
像現在這樣,伊森自己或許沒有發覺,但麥考第明顯感覺到他在炫耀武力。他走不了多遠了,老人家若是仁慈一點兒,念著早年的功勞,有可能留下他一條命,但絕不可能仍在“管家”的位置上呆著。
老人可以容忍他很多缺點,但伊森對權力欲望的膨脹,是無論如何忍不了的,因為那會危及到他自己的地位。老人會把一切取代他的可能,扼殺在萌芽里。只要你在這方面的跡象露出一點,他會毫不猶豫地踩死你,絕不給你翻身的機會。
別看伊森此刻笑得開心,有他哭的時候。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老人心頭的一根刺,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麥考第暗暗告誡自己,不可和伊森的關系拉得太近,最好一個笑臉都別給他。
麥考第繃著臉,說:“難道我們要在冷風里談話?”
“當然不能。”伊森正打算把三人引到自己的帳篷里,一位男見習官插話道:“請跟我來。”并朝伊森擠了擠眼。
伊森暗笑,心想他真是個小機靈鬼,他肯定把自己的帳篷收拾出來了。
十幾個人擁進男見習官的帳篷里,會顯得擁擠,所以幾個見習官很識趣地留在了外面,沒有進去。
麥考第心中頗為鄙夷他們。作為冷酷的殺手,不去殺人,竟然甘愿給人做奴,真不知道他們的尊嚴放在了哪里。
男見習官在旁邊端茶倒水,十分殷勤。本想搶這個差事的麥克,只好作罷。
男見習官有著蔚藍的眼睛,堅挺的鼻梁,五官恰到好處地分布著,面貌非常俊美,麥考第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麥考第心中嘆了口氣。他雖沒有卑微的神態,舉止也還算自然,可是麥考第仍然覺得他比別人矮了一截。
“茶就不喝了,我們談正事吧。”這種繁瑣的禮儀還是從東方傳過來的,盡管會讓人覺得主人很有禮貌,但能免還是免了吧。
伊森微笑著說:“不急。你坐直升機過來,一定口渴了吧,先喝茶再談也不遲。”
麥考第冷冷的說:“你不急,我可很急。我可沒有你那么有時間。一大堆的實驗等著我去完成,我還要建設基地,監督工人們是否會偷工減料,還要附帶著教我這兩個笨徒弟。我的時間很緊,請盡快把該做的事做完,我趕時間。”
伊森被嗆得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的面皮有些發紅,但隨即恢復正常。他的臉皮早已厚如城墻,麥考第夫人小小的刁難還不至于讓他發窘。
聽說麥考第夫人已經結婚了,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娶她。三十多歲的中年老婦女,面黃肌瘦,脾氣暴躁,怎么會有人愿意和她躺在一張床上,真是不可思議。
伊森腹誹了幾句,復又笑著說:“那好吧。不過我還沒有把相關的消息傳出去,還希望夫人能夠保密。”
“那是當然。”
麥克和陸遠聞言,很有默契地退出了帳篷。負責端茶倒水的俊美男見習官,和一直跟著伊森的美麗女見習官,見此也離開了帳篷。
人退了個干干凈凈后,帳篷里就剩伊森和麥考第兩個人了。
伊森臉上不見了笑容,他斜坐在椅子上,很有派頭的敲擊著茶桌。“這次見面,我總感覺你的態度變了。”
麥考第警惕起來,她當然知道伊森敲桌子的小動作代表著什么,她不能露出馬腳,不能流露出自己心底的猜測,否則老人家會連她一塊兒踩死的。
“我是來辦事的,不是來敘舊的。”
“你好像有些緊張。”
“和你這樣男女通吃的人單獨呆在一起,誰都會緊張。”
“我喜歡你的坦白,但對你的肉體可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伊森換了個姿勢,雙手交叉著放在了桌面上。他自認找到了麥考第態度變化的原因。
麥考第神色不動,但是心里松了一口氣。“現在可以把你知道的情況說出來了嗎?”
“當然可以。”
伊森開始講述他對護罩的探索,并將小飛機繪出的三維立體圖拿給麥考第看。
麥考第認真地聽完,說:“我并不認為這值得保密。”
伊森微笑著說:“不,不,不,很有保密的必要。如果現在把護罩的消息透露出去,雇傭兵們就會了解到,實驗體身邊并沒有什么大殺器,只要他們不朝著空氣開槍,子彈是打不進他們身體里的。這樣一來,所有夢想著一夜暴富的家伙們都會擠過去,把護罩圍得水泄不通。”
“那樣不是很好么?他們人跑不掉,你也很好抓。”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抓是很好抓的,而且一定能抓得到。我們已經知道了結果,當然要讓過程精彩一些。那么多人圍過去,還有什么樂趣可言?所以我說啊,你們這些整天做實驗的人啊,就是太古板了,一點兒也不懂風情。”
麥考第盯著伊森看,就像不認識這個人似的。
伊森被盯得直發毛,全身上下看了一眼,沒覺得有異常的地方。“怎么了?”
“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你還是伊森嗎?”
伊森的心中毫無來由地生出了恐懼。他想到了營地最后面的那頂大帳篷,腦海中再次出現那帳篷里面的畫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好似有同一張面孔,又好似每一張面孔都不一樣。
大帳篷里面不是安靜的,有人在說話。是不同的人在說話,但卻有著相同的表情。每個人都戴著墨鏡,遮擋住了部分臉面。說話的人總是會裂開嘴巴,嚼著口香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伊森,你還在聽嘛?”恍惚間,過了好久后,伊森才回過神來。他看見麥考第已經湊到了他的身邊,疑惑地望著他。
“你說什么?”伊森再次微笑,只是這次笑容沒有剛見面時那么燦爛了。
他心里想著,能說出這句話,證明自己還是自己,伊森還是伊森,并沒有變成其他的什么東西。
“我在說你好像變了。”
“沒有的事。我們好久沒見面了,你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你以前可沒有這么大膽。你不會拖延的,總是盡快的完成老人家交代的事情。”
“是嘛。我怎么不覺得。”
麥考第夫人覺得自己說的夠多,提醒到這個程度已算仁至義盡,至于他以后能不能醒悟,那完全是他的事情。根據伊森現在的表現,多半是醒悟不過來的。
這樣也好,至少老人不會找她的麻煩。
麥考第夫人雖不喜歡伊森的為人,但早年也算熟識,也能算得上朋友了。她做了朋友該做的事,那么接下來就得公事公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