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市話劇社藝術中心。
以濛安穩地坐在招新的排隊的一衆學員中,看著所有人出來的神色都極爲沮喪,她看著自己手裡的應聘簡歷想想似乎希望不大。
實話說,不要說祁邵珩,連以濛對自己這次的這種突然想到的外出應聘都是沒有一點信心的。習慣了一向只做有把握的事情,現在面對一衆比自己表演條件要好很多的招新社團新成員,她倒不是緊張,只覺得有些心不在焉。
在她進去後,才發現藝術中心中心的招聘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複雜,簡歷表上大致是以前的表演經歷和專業學習。
一共三個老師,以濛推門進去,總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還沒有自我接受,就聽第一排的一箇中年男子問道,“你叫蘇以濛?”
“是。”
“城霖大的?”
“是。”
沒有看應聘簡歷的人就知道自己,倒是讓以濛詫異了,她以爲對方還會說什麼,但是最終在簡單問了幾個問題後就沒有再說什麼。
面試考覈後,以濛從招新的藝術中心出來的時候已經天色漸晚,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門外聚集了很多人。
原本以爲是話劇藝術中心應聘招新所以人才會多,知道穿過人羣走到前面,以濛這纔看到烏雲密佈,夏日的雨總是說來就來,一來便就是大雨侵盆,芭蕾舞蹈鞋還拿在手裡,只是簡單跳了一段最簡單的c小調,就有些失力,微喘地站著臉色有些,想到自己曾經在兩年前在城霖大負傷應對《天鵝湖》這樣大型的演出都可以,現在真的是體能有限了。
更應該加強鍛鍊,在新西蘭的時候每天早上祁邵珩督促她晨跑,回國後就一直都沒有再堅持,現在想想是應該繼續堅持下去的。
無奈地嘆氣。
以濛和一衆人站在話劇藝術中心門外,望著彤雲密佈的天空,只盼著大雨能小一點,再小一點,好讓她走過這條路,搭計程車回家。
以濛靜靜站在一側,聽到人羣裡的人閒談議論和說話聲。
“你怎麼也沒有帶傘?”
“夏雨還真是說下就下,上午那樣的豔陽天,我們怎麼可能想到下午會下大雨。”
……
“你們說,現在如果有個男人肯冒雨來接我,說不定我就會答應做他女朋友。”
有嬉笑聲,“偶像劇看多了吧,荼毒太深。”
“有什麼的,相互在意的人本就該如此,越是細小的事情越能看出對方對你的用情多少。”
……
浪漫,青.澀,對一切都期待著美好的對話,以濛聽來,聽到屬於這些年輕的女孩子獨有的生活嚮往。
側目,她看到身邊的女孩子皆是妝容未退,應該是藝術中心剛剛演出完的人。
以濛看她們年齡相仿的女孩子湊在一起嬉笑打鬧,閒言碎語,只覺得身爲同齡人的自己和她們完全是一種不同的生活。
二十四歲,到底該有怎樣的生活呢?
原本是女子最美的年華,應該有所有最美的一切來匹配,但是她走得似乎比誰都要快一些,二十多歲已經嚐盡了三十歲而立後的苦痛。
神情冷然,對一切失去興趣,是因爲看過了太多,經歷過太多大起大落的悲歡離合。
到底是自己走得太快,在不屬於的年齡做了自己以後要做的事情,面色稚嫩,也抵擋不住一顆過渡成熟的內心。
雨似乎小了一些,所有人都在疑惑著要不要走的時候,以濛第一個走下藝術中心門外的臺階,前腳邁了一步,想要感受一下雨水的大小,卻不覺得有雨點落在自己的身上,擡眼看到有人撐在自己頭頂的傘,以濛突然有種‘我就知道會這樣’的感覺。
“太太。”平淡的男青年音。
她沒有回頭,直接向前走,身後的人就幫她撐著傘走在她身後。
靜默了半晌,直到走到這條路的轉角,沒有絲毫意外地看到撐著傘迎面走過來的男人。
“好巧。”祁邵珩一如既往地漫不經心的淺笑。
以濛站定不和他搭腔,卻見他將手裡的傘給了她身後的青年男人,而後過來和她同撐一把傘,幫她遮雨。
“席磊,回去轉達你們陸總監,謝謝他的雨傘,晚上請他吃飯。”
“好的,祁總。”男青年轉身離開。
祁邵珩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以濛的肩上,“晚上,陸教授想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以濛側目看他,“你說過不讓人跟著我的。”
“是啊,沒有。”
“那你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我記得你說你今天是不會出門的。”
祁邵珩和她慢慢向前走,“陸前輩約我出來的,健身俱樂部離這兒不遠,我出來就恰巧碰到了你,你相信我這絕對是巧合。”
不論祁邵珩說得多麼義正言辭,尤其是他不再淺笑的時候,說的話非常的具有說服力,但是對以濛來說完全沒用。
如果她和祁邵珩能在這兒‘偶遇’,她覺得明天蓮市下雪也有可能。
蓮市夏日大雨,路段容易積水,祁邵珩感受著似乎又越來越大的雨,低頭看到他妻子雪白的舞蹈鞋已經溼了大半。
隨之建議道,“抱還是背?”
又是二選一的問題,很明顯這是沒得商量的。
“你本來就有些顯眼,現在不論是抱一個人,還是背一個人就會更顯眼,你不擔心,我可不想上明天的蓮市‘頭條’。”
“不用擔心,蓮市沒有a市那麼不可控。”
以濛一怔,想到兩個月前在a市如同‘噩耗’的一切每日見報媒體新聞,說自己不在意是真的,但是涉及牽扯了太多人,終究讓人覺得心有餘悸。
見他妻子沉默,祁邵珩著以濛走,以濛幫他打著傘靠他很近,落在她發上凝成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臉上。
舞蹈鞋鞋底大都太薄,在積水裡走太久,溼了鞋子無所謂,但是他怕她著涼,身體不比從前,一點都不能大意。好不容易到現在的狀態,他是真的怕,她在想曾經在法國時候一樣沒日沒夜地忍受病痛的折磨。
“祁邵珩,你這樣應該很容易被人認出來。”伸手將他頭頂的棒球帽的帽檐向下壓了壓,遮住他的臉。
欣慰於他妻子的體貼,祁邵珩問,“現在難道不該說一說你外出今天的應聘情況怎麼樣了?”
“我也說不上來,只覺得面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回頭,她環著祁邵珩的脖頸又問,“如果這次我的應聘可以成功,那麼你真的會同意嗎?”
“這麼有自信。”
“喂,你不會又做了什麼吧。”
“我什麼時候這麼值得你懷疑了?”祁邵珩淺笑。
“你經常如此。”完全是以濛依照經驗的判斷。
“祁邵珩,今天幾號了?”
“七號怎麼了?”
“過幾天應該就到了。”她迷惘的說。
“嗯。”抱著她,讓她靠在他身上,在這個冰涼的雨天感受到溫暖。
“祁邵珩,過幾天我想回a市去看看他。”
“好,我陪你去。”
逝者死後的七七四十九天,‘七七’日,要到墓地去祭拜。日記本每天都在記日記,像是和之諾寫信一樣,那樣的錯覺讓她覺得就像是他一直都還在一樣。
之諾的‘頭七’是她一個人去看他的,‘四七’的時候在加拿大的她託了向珊去守著他,陪他說說話,現在竟然又到了‘七七’。
他離開她已經一個月有餘了,時間快的讓她連傷心都來不及。
“不要亂想,過幾日我們回去看看。”
“嗯。”
寧之諾畢竟剛逝世不久,對以濛的影響只怕在最近至少的一年裡都沒有辦法緩過來。
“祁邵珩,你說我的應聘簡歷寫的有什麼不對的,爲什麼每次他們看我寫得簡歷都覺得很詫異。”這話題轉得有些生硬,但是見他妻子不再提心傷的事,祁邵珩也不和她說。
“你寫了什麼?”
“算了,回去給你看看吧。”
“實話說,你的專業有些偏。表演系的學生做成演員的沒幾個。”
“我沒想真的做什麼演員,只要相關的任職就可以了,不然總覺得沒有辦法學以致用。”
“這麼想要外出任職?”祁邵珩在一家西餐廳前停下腳步。
“不然,總在家裡還不是要麻煩你,你也要工作的不是嗎?”
祁邵珩爲難,“阿濛,沒有照顧好你,你父親會責備我的。”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祁先生。”
一把大傘的遮掩下,她環著他的脖頸輕柔地吻在他的側臉上。
祁邵珩受*若驚,要知道要他妻子主動委實罕見。
傘外的雨淅淅瀝瀝地還在下,有蒼翠的落葉落在傘上。
傘裡傘外,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