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身邊的人呼吸終於轉爲均勻,滕江五月才放鬆下來,小聲地吁了一口氣。
抱歉啊五月嚇著你了吧她聲音裡還有著低啞。
應該說抱歉的是我,滕江五月抓緊了身下的青草,我不該無緣無故提起讓你不開心的事情。
並不是,無緣無故啊。
沒關係的,中森青子將胳膊放了下來,其實要謝謝你真的,要不然我都不知道還可以和誰提起他。
不知道還可以和誰提起他。
不知道還可以和誰提起快鬥。
他已經成了身邊所有人心裡的疤,我再也不想聽見傷疤被狠狠揭開的聲音了。
果然,滕江五月心一橫,佯裝天真地說道,班裡的謠言是真的嗎,都說什麼黑羽君不會再回來了。
意料之中,女孩身體出現了不自然地僵硬。
周圍的空氣再次靜謐了下來。
對他們來說,可能是這樣沒錯。
中森青子的目光移回了天空,湛藍的色澤讓她彷彿又看見了少年清亮的眼。
她柔柔地笑了,
但對我來說,不是。
滕江五月疑惑地歪過臉來,她的答案令她不解。
因爲他一直在我身邊啊,怎麼可以說不會回來了呢。
她亦歪過臉,笑容璀璨,臉上的淚痕還依稀可辨認。
滕江五月驀地驚在原地,她猜測著她話語裡的含義,心裡泛起一陣不安。
而她只是純然一笑,道,
就在這裡,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女孩舉起纖細的手指,在心口處畫了個圈,與幾天前被夕陽染紅的病房裡少年的動作如出一轍。
心中一暖,又道,
五月一定覺得聽起來很矯情,很奇怪吧
他就在這裡,從來沒有離開過。
耳朵裡的轟鳴聲愈來愈劇烈,滕江五月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中森青子剛纔的舉動竟是如此的熟悉。
在心口畫一個圓。
這是屬於誰的專利
你的眼,你的鼻,你說那句話時的表情,現在想來竟像是發生在昨天般的清晰。
還記得嗎,我八歲時那場燒光一切希冀的大火。
我拼命地想掙脫你的懷抱,想跑進火海里救起雙腿殘疾的母親,可是你怎麼也不肯放開。
無論我怎麼咬你,甚至到後來我滿口的血腥,你都沒有絲毫地鬆手。
最後我跌倒在地上,痛哭出聲。
你笨拙地抹著我的眼淚,說,
小秋不哭
小秋不要怕,有我在沒事的。
我抓著你也在顫抖的身體,近乎瘋狂,秋與,秋與,他們燒死了我媽媽
他們,他們,把世界上最好的媽媽燒死了
那時的我還是在母親懷裡撒嬌的年齡,而母親是那片黑暗的世界裡除了你和姐姐外,唯一耀眼的光。
沒事的小秋。
你再次抱緊我,稚嫩的嗓音卻是極爲成熟的語氣,沒事的
但是但是媽媽她媽媽她
小秋,夫人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你終於鬆開我,微微低下頭和我對視,然後伸出手指在心口畫了一個圈,
因爲,她會一直活在你這裡啊。
儘管那時淚水已經模糊了我全部的視線,可是你的話,還有你指下的圓圈,在我僅有的清明裡烙下了不會磨滅的印記。
所以當四年後我得知了是你間接害死了母親時,我無法恨你。
我還是選擇了用傾覆一生的代價去相信你。
良久之後,滕江五月只覺得眼睛一陣酸脹,她連忙別過臉去。
微有些枯黃的草地刺痛了她柔嫩的面頰,有什麼東西再也無法遏制地滑落下來,滋潤了下面的土地。
一點也不矯情啊。
她輕聲地哽咽,
真的一點也不。
真的太好了,中森青子沒有發覺任何異樣,笑得很是孩子氣,我還怕說了這些話後五月會覺得我很虛僞,討厭我了呢。
真是個笨蛋,虛僞的那個人,是我纔對啊。
她用力的捂住脣。
該說抱歉地人,也一直是我啊。
青子,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