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表情似乎在表達不敢置信的情緒,但老婦人還是讓開路,讓堂哉走進了套房。
越過客廳,走到裡面的臥室,堂哉看到了堂哉牀上的老人。
顯然,此人就是新名任太郎。
“沒想到,第一個解開我設下謎題的人,居然是這樣一個年輕人。”
老人的聲音很虛弱,從旁邊的藥品和醫療儀器來看,顯然是病得很重。
或許這就是他突然決定再次寫一個故事的原因吧,畢竟怎麼說也是人生最後一次了。
只是,爲什麼是已經說了不會再連載的《偵探左文字》呢?
然而堂哉嘴上卻這麼問道:“讓你失望了嗎?”
“恰恰相反,我很欣慰……”新名任太郎的笑容很真誠。
“一直以來我認爲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在我完成作品後讀者們的稱讚……”
他說話的速度很慢,以至於堂哉甚至能聽清楚他每個字背後隱藏的情緒。
“然而我在推理小說這一行已經走了40年,卻有一種前輩們都感受過的幸福沒有體驗過……”
“我一直期盼著有一天,在我說出答案之前,讀者能先一步把謎題解開。”
新名任太郎激動地連連咳嗽。
“在人生結束之前,只要哪怕一次都好……”
本格派的精髓,恐怕正是在此吧。
“可是,你看到我的時候,好像並不怎麼高興。”堂哉說道。
“因爲你臉上沒有那種推理成功後的自信和得意,我想要看到的其實就是讀者的這種表情。”新名任太郎搖了搖頭。
“是嗎……”
堂哉並沒有否認。
“雖然有些失望,但畢竟你是第一個解開我謎題的人,所以姑且讓我聽聽你來此的理由吧。”新名任太郎似乎說的累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我只想問一個問題……”
雖然不確定他一定知道COMPANY這家公司的幕後大BOSS是誰,堂哉也不確定森園家突然出現的那本《偵探左文字》就表示新名任太郎與此有關。
但,凡事總要試過才能知道不是嗎?
“你知道,COMPANY這家公司嗎?”堂哉問道。
新名任太郎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睜開眼,再次看向堂哉。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笑了起來。
“叫做‘公司’的公司,這世界上不就只有一家嗎?”
意味深長地說完這句話,他又再次閉上眼睛,顯然不準備再多說什麼了。
叫做‘公司’的公司。
這話是什麼意思?
堂哉皺著眉頭站在那裡,眼睛死死地盯著就像是睡死過去一樣的新名任太郎。
“你不準備再多說些什麼嗎?”
堂哉咬著牙的提問,並沒有換來答案。
“你是覺得你快要死了,我就拿你沒辦法嗎?”堂哉冷冷地問道。
又沉默了一會兒,新名任太郎才緩緩地開口:“你當然拿我有辦法,但是我想菅原商會的少爺,做事還是得講點規矩的吧?”
“我是想講規矩,但我的對手們顯然並不想講。”堂哉沉聲說道。
又過了良久,他突然嘆了口氣,“唉……就爲了一個位子,何必呢?”
“你果然知道些什麼!”堂哉頓時心中一喜。
不過,位子?什麼位子?
結合一下之前我的推理,這個“位子”顯然就是指鈴木財閥會長的寶座。
果然是財閥內部的爭權奪利嗎?
“想我告訴你也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新名任太郎似乎下定了決心。
“你說!”堂哉急迫地說道。
“我有個女兒,名字叫新名香保裡,你能保護好她嗎?”
新名任太郎的話,讓堂哉陷入了沉思。
並不是要他去保護一個女孩子有多難,而是他的這番話,讓堂哉聯想到了之前因爲類似理由拒絕了自己的長門道三。
毫不猶豫答應他條件的堂哉,隨即又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個人有這麼兇殘嗎?”
“一個人偏執起來,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
新名任太郎用了一個熟悉的詞彙。
“偏執?”
這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聽到別人對這個幕後真兇的評價了。
“明明已經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生活,卻還要爲了一個虛名而大費周章,這種人不是偏執又是什麼呢?”
新名任太郎似乎想到了可笑的事情,忍不住發出陣陣嘲笑。
“這樣的人,確實不多見。”
堂哉開口附和,同時試圖繼續打探情報。
然而,新名任太郎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想法。
“我能說的就說到這裡,這還是看在你答應保護我女兒的份上。”
堂哉頓時一臉尷尬。
新名任太郎隨即下了逐客令,“好了,我還要繼續寫完這篇小說,你現在可以離開,去履行你的承諾了。”
“那麼,我就不打擾新名老師了。”
堂哉由衷地表達感謝。
雖然只是點到爲止,但堂哉卻覺得自己已經抓住兇手的尾巴了。
然而,他最後還有一個疑惑。
“新名老師……”
“你還有什麼事嗎?”新名任太郎語氣不善。
“最後一個問題,爲什麼會選擇連載《偵探左文字》這篇原本不打算繼續寫的小說呢?”堂哉問道。
“這個啊……”
新名任太郎沒來由地笑了笑。
“如果我說,我的時間不多了,而只有這部《偵探左文字》的續集,才能讓文藝時代及時給我空出版面連載,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雖然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既然他這麼說了,那顯然就不是真正的理由。
“還請新名老師如實以告。”
“呵呵……”
新名任太郎這次的笑容很古怪。
有些自嘲,有些諷刺,有些無可奈何。
但更多的,則是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憤怒。
“真正的原因很簡單,因爲那個人突然跟我說,他想看《偵探左文字》的續集。”
短短的一句話,讓堂哉瞬間品味出他內心所有的不忿和委屈。
對於新名任太郎這樣的文學創作者來說,每一部作品其實都有著想要寄託其中的東西。
也許是對某種事物的回憶,也許是對某種東西的欣賞,也許是對美好事物的嚮往……
而這樣的名家作者完結了某部作品,就意味著他在這本作品中想要追求或表現的東西已經結束了。
不管是完美還是不完美,總之作者本人認爲不可能比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