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心別墅門口還有別的機關(guān)陷阱,我和熊貓從衛(wèi)生間窗戶翻出去。
石老翁尸變之后變得愈發(fā)暴躁,我和熊貓都不知道該如何了結(jié)這早已經(jīng)沒有生命的東西。從他掙扎的幅度和他身體的狀態(tài)來看,用不了早上他被弓箭射穿的小腿就會徹底撕裂開,那時候一支箭矢就釘不住他了,這怪物就會將湯家別墅翻個底朝天。
從衛(wèi)生間的窗戶溜出來,遠處是幾輛越野車亮著燈停在路旁。徐彪的手段我很清楚,他早就封死了湯王爺?shù)暮舐罚@些越野車未必能夠開的走。
段老狗和那幾個保鏢都看不見蹤跡,不知道這些人現(xiàn)在在哪。
遠處樹林子里隱約有人影晃動,應(yīng)該是徐彪和他帶過來的人。
雖然秦陽死了,秦家也基本上倒了,但是好在秦家手里頭還有幾個能用得上的人。與之相比,反倒是湯王爺真的走到了窮途末路。因為避險,湯王爺自己手上的人手反倒不多,更多的都是由石老翁控制,如今石老翁一死,湯王爺反倒直接崩盤了。
我和熊貓悄悄朝著樹林走過去,差不多相距五十米的時候我已經(jīng)看到了眼前的情況。
雙方肯定在這里發(fā)生了一場遭遇戰(zhàn),令我欣慰的是小老虎徐彪獲得了勝利。
段老狗披頭散發(fā)跪在地上,生死不明,不過八成是已經(jīng)不行了。湯家的那些保鏢當然沒能扛得過徐彪的三拳兩腳。
雖然比不上石老翁,比不過吳王手底下的保鏢“阿蒙”,更不是熊貓這樣恐怖兇悍的怪物的對手,但是不得不承認,徐彪是個很有能力的戰(zhàn)將。三四個保鏢對于徐彪來說也不過是單純的送經(jīng)驗罷了。
湯王爺身上穿的居然還是那件頗為華貴的黃馬褂,他站在徐彪身旁,因為光線暗淡,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過湯王爺整個人都顯露出了一種蕭索的氣息。
我和熊貓快步走上去,徐彪朝著我點了點頭。
湯王爺調(diào)轉(zhuǎn)過來看著我,我卻沒有急著和湯王爺四目相對,目光先停留在段老狗的身上。
段老狗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死了,整個人消瘦枯萎,如同風中凋零的花朵。
我知道一個勢力的衰亡往往是要伴隨著重要角色的謝幕進行的,就好比秦家衰落和秦陽的死,又比如湯家敗亡和石老翁的死。
段老狗沒隔幾天就步了石老翁的后塵,這都是預(yù)料之中的事情。
我掏出一支香煙,分別給徐彪和熊貓遞了過去,我沒管就站在我們旁邊的湯王爺,因為我們畢竟已經(jīng)是死敵。
湯王爺?shù)挂矠⒚摚瑳]說什么,自己掏出了蘇煙點燃,全然不覺得自己是個窮途末路,馬上要死的梟雄。
我看著徐彪問:“段老狗是你做掉的?”
徐彪點頭,他似乎并沒有明白我問這句話的意思,有些忐忑說道:“楊哥,別嫌我狠,段老狗這種人手段太硬,能害人于無形之中,我不宰了他往后睡覺都不安生。你們睡覺也不安生。”
論年紀徐彪還比我大上幾歲,但是自從他知道石老翁折在了我的手里之后就再也不叫我“小楊”,而是變成了一聲更加親切也更加尊敬的“楊哥”。
我沒有阻止這種變化,徐彪喊得發(fā)自內(nèi)心,我再謙讓反而顯得矯情做作了。
對于段老狗的事情上我也沒有任何責怪徐彪的意思。他從小就在打打殺殺的道路上走,知道放虎歸山是何等可怕的事情,“殺伐決斷”這四個字說出來不過動動嘴皮子,但是做起來可就真的需要一定的魄力和勇氣了。
“你做得對。”我輕輕吸了口煙,隔著裊裊煙圈看向站在一旁的湯王爺。
湯王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手上香煙點燃了卻一直沒抽,任由它自己緩緩燃燒著。
湯王爺給了我一個看不清表情的側(cè)臉,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到底在想什么。這個男人曾經(jīng)兩度想要殺死我,所以我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再不抽,這支煙可就燒沒了。”我輕輕說道。
湯王爺微微一笑,言語間居然也沒有任何衰頹的語氣:“這煙點了本就不是為了抽的,老石死了,香也上了,老段死了,卻還沒來得及祭拜。我知道我活不過今晚,這支煙就算是給他送行的一炷香吧。”
徐彪冷冷一笑:“湯隆,你這一輩子也算風風光光了,能在蘇城混成這樣,就算死了也值了吧?”
湯王爺反唇相譏:“怎么?徐彪,你小子該不會以為我是被你們這些后生晚輩扳倒的吧?”
徐彪一怔,沒說話。
湯王爺朝著死后依然跪在地上的段老狗微微低頭,一邊攆動著手上的香煙,一邊說道:“其實早在秦陽死的時候我就意識到自己要完了,別以為我和秦陽一輩子看不對付,我就盼著他趕緊死,與之相反,我倒還不希望他走得太早。”
說到這里,湯王爺終于沒忍住,抬手抽了一口煙,繼續(xù)道:“郭家吉要娶秦家的媳婦,看上去對我只有壞處,實際不然。郭家吉雖然是吳王的心腹,可終究姓郭不姓孫,娶了秦素素,那就算半個姓秦。孫天越不是傻子,自己總有一天年老體衰,總不能等著郭家吉和秦家來逼自己退位讓賢,卸下這個吳王的名號……所以只要秦陽和郭家吉還在,我就不會倒,我欠孫天越人情,孫天越巴不得留著我給他做個掎角之勢。”
這話聽起來難懂,其實一想也的確沒錯
,吳王之前和我深夜中的談話也側(cè)面印證了湯王爺?shù)呐袛唷?
“秦陽死了,我比你們難過,因為兔死狐悲,我知道他死了之后我肯定要倒……不管是你楊燁,還是郭家吉,總有一個人要要了我的命。這是大勢所趨,再大再猛的梟雄,最后也難免陰溝里翻船。關(guān)二爺縱橫天下多少年,臨最后還不是死在了凡夫俗子手上?”湯王爺頗有些自嘲的笑笑:“所以我也不恨什么,氣運到頭了,該死也就死了,再說曉博都走了,我還活什么?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這湯家基業(yè)百余載,最后就斷在了我的手上。老祖宗說的沒錯,沈家的東西,誰碰誰死,而且還是抄家滅門……”
湯王爺這些話說出來其實字字珠璣,聽上去每一句里都有驚人的信息量。
我聽得認真,可徐彪?yún)s不在乎這老家伙的臨終遺言。
湯王爺別墅前面就是一個不淺的人工湖,徐彪冷冷一笑,伸手指著湖中:“看在你也是蘇城一代梟雄,我就不動手了,這是你自家的湖,你自己下去吧。”
湯王爺苦笑一聲,抬頭看著徐彪:“怎么?手上人命無數(shù),先害了我兒子又弄死了老段的劊子手反而不敢殺我?”
徐彪目光陰冷,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別逼我動手,我要真的動手,你可未必有全尸。”
湯王爺臨危不懼,向前逼近一步,貼著徐彪抬頭問道:“死都死了,我還在乎什么全尸?徐彪,事到如今,你可別讓我瞧不起你!”
經(jīng)歷了湯曉博的事情,徐彪雖然已經(jīng)變得成熟,可他終究還是烈性漢子,沒那么多的耐心。湯王爺不停挑釁,反倒讓徐彪怒火上涌,馬上就要爆發(fā)。
便在這時,熊貓忽然看穿什么,低聲喝道:“彪子,小心!”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寒光閃過,湯王爺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張刀片,這刀片朝著徐彪的脖子上刺了過去!
要不是熊貓這句話,湯王爺這一刀已經(jīng)要了徐彪的命,威震蘇城這么多年,湯王爺也不是個只會躲在豪華別墅里吃喝玩樂的土豪。
小老虎伸手格擋,半條胳膊被這一刀劃了個鮮血淋漓。湯王爺沒能得手,臉上的笑容終于消失,嘴角開始下垂,眼神變得陰鷙:“湯家的氣運果然敗了,曉博,爹始終沒能給你報仇。”
話音未落,一代梟雄湯王爺?shù)镀词忠粍潱铋_了自己的喉嚨。
我們幾個目瞪口呆地看著湯王爺以這樣一種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的性命。
樹林里月光稀疏,光線陰暗,夜風吹過來讓人頭皮發(fā)麻……
湯王爺?shù)纳眢w緩緩摔倒,他一雙眼睛卻始終盯著我們背后那一座富麗堂皇的偉岸別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