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周霜霜卻看到,迪已經(jīng)醒過來了。
他胸前三道深深的抓痕,血肉模糊。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并沒有再迅速的流血了。
周霜霜見狀,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將他拖到擔(dān)架上。
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他深深的喘氣,對周霜霜笑了笑。
周霜霜喊道:“迪。”
“放心,迪,我?guī)慊厝ァ!?
迪沒聽懂。
他只是下意識喊了周霜霜的名字:“周霜霜……”
這個特殊的名字,在這里,在此時,聽起來竟格外叫人感覺苦澀。
迪的聲音細(xì)微,仿佛隨時都能被風(fēng)吹走。
不知為什么,看著眼前這個毛發(fā)滿身,黑乎乎的,長的根本不太像人的原始人,看著他褐色的大眼睛,周霜霜忍不住鼻頭酸了起來。
對方并不能理解她的情緒。
迪只是安靜的伸出手來,喘息著,用力在身邊摸索著那些枯枝爛葉,然后一把一把的,抓在自己的身上。
——他想要將自己埋起來。
淚珠倏然滾落。
………………………
周霜霜按住了迪的手。
她抿嘴,看了看仍在激烈討論的眾人。
他們似乎以前從未成功捕獵過這種大型生物,此刻圍在那里,似乎一時很難想出足夠好的辦法。畢竟樹林間的路障礙太多,想要將這東西拖走,并不是那么簡單的。
其中,還有一部分人是受了傷,但是能夠自己行走的。
而這里不能走的傷員,足足有六個。
周霜霜咬牙,拿出他們沒用完的樹皮,將幾個擔(dān)架,一個一個豎著連在一起。
她將剩余的繩索簡單綁在為首的擔(dān)架上,前行一段路程,用手拖拽著。
大力之下,這排仿佛拖船一般的擔(dān)架,就被她輕巧的拖出幾米遠(yuǎn)。
周霜霜看著森林里狹窄的道路,還有交錯縱橫的樹干,咬咬牙,當(dāng)先一步,循著來時的路,快速的拖著一長串傷員出發(fā)了。
而年輕的領(lǐng)頭人一直默默看著她的動作,此刻竟也沒再說什么。
他回頭看了看那龐大的獵物,心中估量著,這分量,可以夠他們吃上很久的了。
那么,多幾個即將要死的人來分食,也是可以的。
有人在叫他。
年輕的領(lǐng)頭人回過頭,接過對方遞來的一長串簡單纏在一起的樹皮,想了想周霜霜獨特的手法,也試探性的將兩節(jié)樹皮繞了繞——
一個簡單的死扣就成了。
他想了想,沉默的將樹皮捆綁在形似老虎的野獸身上,將它已經(jīng)漸漸冷下去的身軀扎牢,這才招呼眾人:“極路由!”
身后一群人齊齊大聲呼喊著:“極路由!”語氣中,是難以抑制的欣喜與激動。
……………………………
周霜霜拖著一長串的傷員,輕巧地穿行在這森林里面。
這里的樹太多了,而且大多還很粗壯,都是需要兩三人合抱的那種。樹干又高又直,為了爭取足夠的陽光,只在最頂端處才有繁茂的樹葉。
但是這么一來,除了些還未長成的小苗和灌木,他們拖東西的路,變得更加寬敞,又更加好走了。
只不過,那野獸肢體,未免也太大了……
他們拖著碩大的怪獸身軀,既不能丟棄,也不能隨意在這幽暗叢林里分解,只能按著大概的路徑,左轉(zhuǎn)右轉(zhuǎn),試圖找尋足夠?qū)挸ǖ目臻g,讓它這龐大的身軀艱難的擠過去。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盡管他們?nèi)硕啵稍绞仟M窄的地方,就越是麻煩。以至于周霜霜都已經(jīng)看到森林邊緣的強盛陽光了,他們,卻還遠(yuǎn)遠(yuǎn)綴在后頭。
在周霜霜沒注意到的時候,同時還有一部分人走在最后,離前方的隊伍,差不多仍有幾百米。
他們的任務(wù),就是不斷的用地上的枯枝草葉來摩擦他們經(jīng)過的地方,以免拖行的獵物遺留下來的血氣,會將獵物引向他們生活的地方。
這是他們一代代的人,血與命,交換來的本能。
也是他們?yōu)閿?shù)不多的生存智慧。
不過此刻,他們是不會考慮這些的。
他們只知道,有這樣大的食物,這個小小的族群,差不多半個月都不用在出行狩獵了。
也就是說,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大家的日子恐怕都會很安全。
沒有什么,比這個更值得開心了。
隨著漸漸離開森林深處,野獸身上已經(jīng)沒什么血液流出,大家的動作便也不那么謹(jǐn)慎了。
此刻雖然言語不通,但周霜霜走在最前方,也依舊能聽到他們嘻嘻哈哈的聲音。
森林外陽光正好,太陽斜斜掛在天空,已經(jīng)是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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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機械電子工程實驗樓。
十二樓,被周霜霜專門騰出來的一間房子,周霜霜終于點燃了今天下午的第一縷火焰。
這是個開始,這之后的連續(xù)十次,她都沒有再失手。
——這很正常,鉆木取火的難度不高。周霜霜之前總是失敗,是因為她力氣來的太突然。如今,太過細(xì)微的把控,暫時還做不好。那些樹枝,都是被她不小心折斷了。
這次鉆木取火的學(xué)習(xí),雖然耽擱了許多時間,但是周霜霜也誤打誤撞的,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力氣……
值得了。
她此刻站了起來,嘆口氣:“行啦,可算是學(xué)會了。”
再不會也不行了,雖然火苗只有一點點,但這實驗樓的報警器很是靈敏,再練下去,消防報警器就要響了。
周霜霜看了看表,這才反應(yīng)過來:“啊,五點半了!”
她不好意思的看著彭州:“抱歉彭老師,我忘了時間…你身體難受不難受?還能采集數(shù)據(jù)嗎?”
彭州難受嗎?
作為一個下肢只有一條,不,兩條腿的殘疾人,他枯坐在輪椅一下午,自然是累的。
可是,有事做,哪怕只是看一個女孩反復(fù)練習(xí)鉆木取火,也讓他覺得精神充實了許多……呸,這都是面子話!
真正重要的,還是周霜霜最后的問話!
彭州面無表情的點頭:“沒事,既然都到這時候了,需要什么數(shù)據(jù),你盡管采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