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霜霜蹭沒蹭課先不說，但彭州，的的確確是丟人了沒錯。

深更半夜的，他被一群保安堵在龍騰的實驗樓前，對方瞅著他，就像是看一個變態——那種酸爽，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保安們也很無辜。

他們曾經也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就算退役成了龍騰的保安，可基本功卻都沒扔下。

如今，這半夜三更的，一個男人頂著臨時權限，在路燈底下，神經病似的摸著自己光裸的一條腿——他們在這工作好幾年了，可還從沒見過這里邊搞研究的有這癖好呢！

種種考量下，彭州又一動不動，他們不懷疑才是失職呢！

………………

可如今，這是個什么情況？

幾人僵持著，與彭州大眼瞪小眼，都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明亮的路燈下，彭州在他們戒備的目光中，面無表情的放下猥瑣撫摸右大腿的手，緩緩站了起來。

而這時，那條嶄新的，銀白色的機械大腿，就赤裸裸的暴露在眾人面前。

對方盯著他的腿，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好。

這，是義肢吧……

………………

保安考慮著彭州的自尊心，然而彭州體驗過機械肢的高仿真性，還有與真實腿腳沒甚區別的使用感，此刻只恨不得大哭一場，跟所有人展示自己不再殘廢的身軀——

此刻，他也就那么做了。

彭州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對所有人笑道：“怎么樣？”

他此刻的神情，叫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其間的驕傲：“這腿，這線條，這顏色……好不好看？！”

“是不是很不一般？”

他的目光殷殷切切，一下子就叫在場所有人，臉都綠了。

——馬德，大半夜的，小風涼颼颼的，誰他媽愿意看一個大老爺們的大腿？

還是個假腿？

……………………

他們的眼神很是詭異，彭州在歡快的跺跺腳之后，終于也讓理智回爐。

下一刻，他的臉也綠了。

自己，自己是怎么了？

他下意識想捂臉！

大半夜的，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大腿給別人看啊！

瞅瞅對方那嫌棄的眼神，是他腿不好看嗎？！

不是，是對方覺得他是個猥瑣的變態！

一泡熱淚含在眼里，彭州覺得，今晚自己的節操，是徹底沒了。

……………………

而這時，保安隊長終于發話了：“這位先生，麻煩出示您的證件。”

彭州的證件就在他的胸口別著，非常有辨識度的綠色，代表——臨時權限。

而那小小的卡片上，亮晶晶的芯片，顯然表示它并沒怎么被驗證過。下頭一排小字，寫著：龍騰機械電子工程實驗樓

十二樓1201-1206，私人實驗室

臨時權限人：彭州

實驗室暫定歸屬人：周霜霜

聯系方式：xxxxxxxxxxx

“這是你的？”

對方看了看那上頭的照片，對比著彭州，不太確定的問道。

——照片是彭州進實驗樓前照的，那個時候的他，生活如同一汪死水。

而他本人的精神狀態，還不如死水中的臭泥巴。

萎靡，頹廢，憔悴，生無可戀，雙目呆滯失神。

這種狀態下，他的照片跟如今意氣風發的他對比，差距就很大了。

不過，作為安保人員，他們本身就有一套辨識五官的本事，此刻對比無誤后，保安隊長問道：“你半個小時前從實驗樓出來，為什么一直呆在這里不走？”

還總是摸腿——辣眼睛。

彭州此刻看什么都順眼，要不是剛才的情況太羞恥了，他一聽這個問題，說不得就得笑出來。

還好，他穩住了。

此刻，彭州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今天晚上剛裝載了機械肢，太興奮了，不好意思。”

好歹身上同有一種職業的氣息，彭州想起周霜霜還需要幾位實驗對象的事，索性實話實說：“我之前右腿截肢，一年沒活動過了。今天突然能走能跳，我……”

他拍拍腿，合金材料發出響亮的擊打聲。

彭州的神色也突然變得格外低沉：“我太興奮了，沒控制住。”

……………………

安保人員圍著他，此刻目光俱都懷疑的看著他的腿——什么時候，裝機械肢不用做漫長的復健，不需要磨合……就能這么正常的活動了？

剛才監控里，不管是下蹲還是走路，他的動作，可都沒有半點遲滯。

他們將信將疑。

但是，實驗樓里的數據太過重要，他們絕對不能輕易的放走這人。

雖然，可能會傷到對方的自尊，但是，職業所在——

安保隊長低聲說道：“抱歉，為了確保您的安全，以及實驗樓的安全，我們需要對您的身份進行電話確認。”

電話確認，也就是說，他們要打電話給實驗室歸屬人周霜霜確認一下。

“同時，我們還需要檢查您的……”

他眨眨眼，沒再說下去。

彭州卻已經懂了。

換做一天前，倘若有人要看他的傷處，恐怕他會跟對方拼命。

但是如今，他只是將右腿向前邁出一步，在對方驚訝又抱歉的目光中，按住了連接處的一枚按鈕。

只聽一聲輕微的“咔”。

下一瞬，連接著他的肢體的機械肢上端，就輕輕松開了一層層的卡環。

同時退下去的，還有內部連接傷口凸起處的，密密麻麻又極細微的感應線。

這……是某種黑科技嗎？

眾人瞪大了眼睛。

他們這行的，誰還沒認識一兩個殘疾人呢？可目前，就算再好的假肢，也沒見過這樣的吧？！

不過，看到機械分離的那斷，確確實實是截肢的傷口的模樣，大家也都松了口氣。

機械肢被卸了下來，安保隊長主動扶住了彭州，低聲道：“抱歉，您的身份已經得到回饋證實，可以正常滯留了。”

彭州將他們驚訝又滿腹疑問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明白，周霜霜想找的實驗對象，恐怕不久后，就會越來越多的……

他借著安保隊長扶持的力度，低頭重新裝好了機械肢。

下一刻，彭州將身軀挺直，直接與眾人再見。

他的背影與正常人一般無二，腿腳的動作既流暢又自然，不看銀白色裸露的合金外殼的話，根本沒人察覺到他的異常。

眾人緊盯著他靈活的腳步，終于在此刻，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一個疑問：現如今的技術，真的能做出這么好的機械肢嗎？

他們抬起頭來，龍騰實驗樓的十二樓，已經是一片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