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本不該那么心急的。按照他們以往的行事作風，最起碼要等那瓶吊蘭再長大一點才會分株……反正，吊蘭長起來很快的。

——可是時間不多了。

喪尸的確每天都在減少，整個帝都包括八環以內，甚至他們可以保證根本沒有喪尸。

可遷徙帝都的幸存者，卻越來越多了。

而昨天，帝都周邊區域已經結束了第三次徹底搜尋，最后帶回來的能吃的東西，甚至還不到五十斤。

帝都那些秘密倉庫的存糧，早就開始動用了。

現在，食物才是所有人的第一需求！

畢竟，水資源雖然已稀缺，可有幾個溶洞目前仍在每天不斷的蓄水，只是量不大罷了。

但所有能作為口糧的東西，卻一樣鮮活的都生長不了。

甚至那些曾經讓老一輩談及色變的觀音土，都在災變中變成黃沙一般的存在……那些沙礫一般渾濁又細微的晶體，根本沒辦法孕育任何一種生命。

因此，在那瓶吊蘭被送上去沒兩天，經過多次討論，他們向上頭申請，將這枝吊蘭分為五份，分別移植在不同的區域。

畢竟，末世前吊蘭好養是出了名的，如今送過來兩天了，在瓶子里依舊鮮活的很。他們心中若說不抱希望，那是不可能的。

可如今，除了那瓶水養的吊蘭之外，其他四份樣本，全部都成了干巴巴的枯葉。

太快了！

這根本不是正常的枯萎狀態。

但僅剩的那只吊蘭實在太小，目前雖然還是很茁壯，他們也不能逮著一只羊拼命薅毛，去冒這個險。能有這么小一棵，都不知歷經了多少磨難。

因此，他們才請來送上這東西的陸鋒。

話里話外，就是希望他能再提供一份鮮活的樣本。

陸鋒想也沒想，直接搖頭。

“抱歉，我做不到。”

聽到那些樣本全部死亡，他心中萬分失望。這份失望毫不猶豫的表現在他的臉上，但回答卻沒有絲毫的猶豫。

“大家都是頂尖的研究人員，想必也知道，這個環境能留存下這么一瓶吊蘭，該是多么難！”

他看著隔離室依舊綠油油的吊蘭，痛苦道：“我能弄來一瓶，已經是傾盡了別人全部的心血了。倘若再有別的要求，我做不到。”

“那個人到底是誰？我親自去求不行嗎？”

有兩個性子急躁的研究員，已經毫不猶豫的吼了起來。

陸鋒卻兀自沉默者，抿緊嘴唇不肯說話。

“好了！”

研究所的負責人低叱道。

“咱們有什么面子，去求就能讓人家把東西變出來嗎？”

“我們這一年來，頭發都白完了，還得靠別人，你上門去求，能求來什么？人家把家底都給你掏空了，就是為了咱們在這瞎折騰嗎？”

大家瞬間沉默了。

看著那一個個隔離區域里干枯的枝葉，眼神不由流露出濃濃的沮喪。

——是呀，他們是誰呢？

研究一年了，什么也沒研究出來，好不容易有個樣本，四個分支全都在一天死光光。

研究了一輩子植物農學，真是莫大的諷刺。

突然，兩個年紀大的研究員此刻蹲了下來，嚎啕大哭。

“我，我就是心痛啊！”

“我做了一輩子的研究了，成天跟這些花花樹樹打交道，如今真正該用到我的時候，連只吊蘭也種不活，我，我對不起大家……”

另一個也蹲在那里，他倒是沒哭，可一張沉淀了歲月痕跡的臉上，卻是滿溢痛苦。

他年紀已是很大了，臉上溝壑縱橫，胡子拉碴，半點沒有研究人員那種精英高冷的范兒。

“我這一輩子，有啥用呢？你說……”

他喃喃著，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他是稻麥之父陳向東。

陳向東今年已經整90歲了。是因為基地研究人員不夠，自動請纓來的。雖然身體還算硬朗，可這個年紀了，在研究所里沒日沒夜的干，吃的苦頭，足夠耗去他生命中最后的火花。

但也正是有他在，所有人都堅信，未來是有希望的！

“小的時候鬧饑荒，爹媽哄我們吃樹皮，自己吃觀音土，活活撐死了……那時候，我就發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種地！”

如今，承載著末世一部分未來的陳向東，也痛苦的揪心刺骨。

他一生都在研究人類的口糧，不斷改良品種……可前提是，大地母親還愿意繼續養護她的孩子。

如今，那黃沙一般的細微晶體，又要他怎么辦呢？

“……我種了一輩子的地，更多的時候，是拿起鋤頭搞研究。原本退休了，挖不動了，想想這輩子也值，大家都能吃上飽飯……”

“誰知一只腳都埋黃土里了，又碰上末世災變……你說說，咱們是犯了什么錯？老天要給出這樣的懲罰！”

“我們扛過了地震，天災，扛過了那些行尸走肉……眼看著所有喪尸都要消滅，曙光就在前頭，該輪到我有用處的時候，折騰一年，卻還是沒能叫大家吃上一口飽飯……”

“我……”

他說著，老淚縱橫。

這一聲聲的哭泣之后，在場所有人都心酸了起來。

陸鋒似有所動，表情都軟化了下來，眼眶也是通紅。

可是……

他咬咬牙。

如果可以，他愿意為祖國獻出一切。但是，他沒有權利去決定別人的命運。

——這樣大的責任，原本就不應該壓在周霜霜一個小女生身上。他沒有權利，也根本不可能替別人做下任何一個決定。

而拿出那棵吊蘭，周霜霜已經是付出所有了。

…………………………………………………

現實世界中，周霜霜在午休過后，又一次發覺自己胸前的銅錢又開始變得冰涼了！

她沉下心神，看向另一個世界。

果然，那邊沒有任何音訊傳來。

好在已經有過一次類似的事情，她此刻倒沒有那么驚慌，只是暗自琢磨著。

——意識來回切換太過方便又簡單，她根本沒能好好計算這其中的次數。如今，只大概能感覺到這一次，銅錢的能量似乎是變強了。

這世間，她能帶過去的東西也更多了。

那么問題來了。

這開元通寶所擁有的力量來源，又是哪里呢？是現實世界？還是末世？

是她的體溫，還是太陽，還是……別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