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飛這時再無懷疑,疑惑問道:“師父,聽說這木棉袈裟已經(jīng)失蹤了近千年,怎麼會到你的手上?”
枯葉大師笑道:“本來不想告訴你怕你持寶自傲不肯潛心學(xué)佛的,不過你既然問到了,我也就不再瞞你了,要說到這木棉袈裟的來歷,就不能不說說它的典故,傳說昔日佛祖釋加牟尼在菩提樹下修成正果,身上穿的就是這件木棉袈裟,自然也貫注了佛祖身上的無上佛力,歷經(jīng)千的不損不破,所以被後人譽爲(wèi)佛門至寶,而後佛祖在靈山會上講經(jīng),他拈花示衆(zhòng)一言不發(fā),門下弟子都不知其意,只有迦葉尊者破顏微笑心領(lǐng)神會,於是佛祖?zhèn)髁怂麑嵪酂o相微妙法門,再傳了他這木棉袈裟,後世菩提達摩祖師前來中土弘揚佛法,這件袈裟也跟隨著他來到中土,門下弟子代代相傳,後來到了六祖慧能禪師手中,這時已經(jīng)過了不知多少代。”
寧遠飛接口道:“後來的是我倒知道一點,唐朝時佛法興盛,歷代君主對佛教推崇備至,這件袈裟流入宮廷,那時正是女皇武則天執(zhí)政,召集天下高僧說法論經(jīng),當(dāng)時她問:“你們都是得道高僧,想必全都斬卻煩絲六根清靜無慾無求了吧?”所有高僧都說自己領(lǐng)悟佛法無所欲求,只有一位名叫智詵的禪師說自己還有慾望,武則天問他:“你既然是出家人,萬念皆空,怎麼還會有慾望?”
他回答:“人只要活著都會有慾望,只有死人才會真的無慾。”
武則天認爲(wèi)他才真正領(lǐng)悟了佛法精髓,又敢說真話不象其他人那樣趨炎附勢,便把木棉袈裟賜給了他,他怕懷璧其罪招來是非,又帶著袈裟加到原籍四川,而後傳了幾世,終於還是失傳了,沒想到原來是到了我們金陽寺中。”
枯葉點頭道:“想當(dāng)年,佛門南北兩宗爲(wèi)了一件木棉袈裟相互殘殺,一代高僧慧能禪師死後還爲(wèi)這佛門至寶受刀劍之苦,實在有違我佛家慈悲心腸,後世傳人不得不帶著它遠遁世外來到金陽寺中,要照我看,倒不如毀了它算了,免得再爲(wèi)了它動刀動槍。”
“毀不得毀不得。”幾名喇嘛齊聲高呼。
枯葉大師嘆道:“諸位大師也是向佛之人,卻也逃不過這貪念,遠飛啊,你說的那些事我不大清楚,不過智詵禪師那番話卻很有道理,不止活人有欲,便是成佛成仙也會有欲,想想佛家旨在普渡衆(zhòng)生,其實不也是欲,道家中人苦修千年想要成仙悟道,不也是有欲,你能明白這些道理,修行又深了一層啊。”
王然和寧過飛對視一眼偷偷直笑,不約而同的想:“難怪我們越修越貪,德拉內(nèi)爾家族上億的投資都還嫌不夠,原來是修爲(wèi)越來越高的緣故,也難怪佛家器物多由黃金鑄成,道家仙器都要用上好玉石煉就,想必是修爲(wèi)又高了一層。”
大寶聽了他這木棉袈裟的來歷,不禁大感驚奇,再看看自己的八楞銀錘,越看越覺得寒磣,悄悄的收到身後,暗想下次回去一定要搞幾件象樣的東西,不能在兄弟面前丟了面子。
祈可羨慕的說:“沒想到你們懂得這麼多,我這書可是白懂了,什麼都不知道。”
王然笑道:“你要多看點雜書,沒準懂得比他還多。”
桑贊看見木棉袈裟現(xiàn)世,知道再鬥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這時起身行禮道:“枯葉大師,方纔多有得罪了。”
枯葉還禮:“這是我命中的劫數(shù),也不能怪你,你們這就去吧,恕我酒肉和尚廟小清貧,怠慢各位了。”
桑贊卻站著沒走:“大師,剛纔你說那佛指舍利在金陽寺中以佛光普照川西平原,保蜀中千年太平,我自然不能爲(wèi)本門之利不顧百姓安危,但這木棉袈裟卻是身外之物,不知可不可以借用幾日?”
枯葉道:“桑贊大師,雖然你不肯明言,我卻對你門中的事知道一二,你這次來的目的該是爲(wèi)了次扎活佛吧?”
桑贊知道他已經(jīng)佛力高深見識廣博,也不覺得驚訝,點頭稱是。
枯葉接著說道:“當(dāng)年我和次扎活佛曾有一面之緣,對活佛甚感欽佩,到如今已經(jīng)有五十年了吧,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活佛轉(zhuǎn)世該也有二十來年了,想必你們已經(jīng)找到轉(zhuǎn)世活佛,但必定有些麻煩,所以想要借這佛指舍利一用。”
桑贊點頭道:“大師足不出戶卻知天下之事,當(dāng)真令人欽佩,你說的沒錯,前些日子北方天神雪峰突現(xiàn)瑞兆,我們得高人指點已經(jīng)找到了轉(zhuǎn)世活佛,但那峰中竟有魔物出沒,活佛被魔所惑,開不了無上神通,還請大師援手。”他只以爲(wèi)枯葉大師久居廟中足不出戶,卻不知道他也時常悄悄出去打打牙祭。
枯葉說道:“次扎活佛苦修七世,佛力高深,怎麼會被魔物所惑,只怕其中另有文章。”
桑贊說道:“傳信之人身份不凡,料想不會信口開河,再說天神雪峰聖光臨世,我們怎麼會搞錯。”
枯葉沉吟道:“如此說來次扎活佛果真有難了,但這袈裟之事還是有些讓人爲(wèi)難,倒不是我不肯借你,區(qū)區(qū)身外之物我又怎麼會敝帚自珍,但請聽我老和尚一句話,次扎活佛轉(zhuǎn)世七代,未經(jīng)世間磨鍊,難以修成正果,這一次是他命中的劫數(shù),如果渡不過這一劫,他也難有更高的成就,我們?nèi)绻欢◤娂映鲱^的話,只怕反而斷了他的修行。”
桑贊平靜的問道:“這麼說來你還是不肯借了?”
枯葉大師敲動木魚,閉目低聲道:“因果循環(huán),天理輪迴,自有天意,阿彌佗佛。”
桑贊長袖一擺:“那我們就告辭了。”
王然躬身搶先說道:“大喇嘛慢去,恕不遠送了。”
桑贊踏出一步,突然身形一變,向?qū)庍h飛一把抓去,寧遠飛驚叫了一聲,還沒看清他的人影,就被他掐住肩井,全身痠軟動彈不得。
這一下來得太突然,王然等人毫無反應(yīng),眼睜睜看著寧遠飛被桑贊摟入懷中,飛快的奔下山去。他本想挾著寧遠飛從絕壁之上凌空飛渡,但見祈可一直站在崖邊,怕她出手壞事,更加上喇嘛佛教對行雲(yún)之術(shù)修爲(wèi)不深,所以選擇沿山道逃去。
枯葉大師睜眼看了一眼,竟然絲毫不感到驚訝,重又閉上眼睛敲動木魚。
“死和尚,看見自己徒弟被抓走也不著急。”王然在心底暗罵一聲,搶先追往山下。
他這時對寧遠飛格外緊張,只要想起他關(guān)係到上億美金的收入,要照枯葉大師的說法,對這些身外錢財?shù)膽j望也直接說明了自己修爲(wèi)層次的高低,他就不能不對他特別小心,走路時得幫他看著腳下有沒有水坑,頭頂有沒有花瓶,更何況遇到這樣的事情,哪能不急。
王然剛剛起步,祈可林七大寶幾人也緊緊跟在身後。
眼前突然一花,四名紅衣喇嘛一齊擋在身前:“施主得罪了。”
四名喇嘛和桑贊自小生活在一起,幾十年來同吃同住,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心思。
聽他那番話就知道他一定不肯善罷干休,一定會出其不意搶奪袈裟,他才一動手,其他幾人也各按兵器暗自準備,雖然他們此時對枯葉大師敬若神佛,再不敢象開始那們冒犯。
但爲(wèi)了活佛之事,也不能不行此險棋。等桑贊抓住寧遠飛逃下山去,四人便各持兵器一字排開,擋在王然等人身前。
喇嘛佛教盛行於高原寒冷之地,所以不忌葷腥,喇嘛們的身體都長得甚是肥壯,狗肉穿腸過的枯葉雖然也是一樣的紅光滿面大腹便便,和他們比起來都還著實差了一截,四人那麼一站,剛好把山道盡頭堵得嚴嚴實實,一點縫隙都沒有留出,手中戒刀禪杖金鉢齊齊橫在身前,看起來倒還頗有幾分威儀。
王然看他們這架勢暗暗叫苦,這些都是桑讚的師弟、次扎活佛的親傳弟子,比早先遇到的小喇嘛不知強了多少。
他先前爲(wèi)破桑讚的天神手印已經(jīng)耗費掉太多的元氣,本來就只恢復(fù)了個七七八八,這下更加聚不起丹力,知道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林七大寶兩人自然不用多說,先前別人手下留情都只能勉強自保,現(xiàn)在就更是派不上用場。
要說起來,在場衆(zhòng)人除了枯葉大師,就以祈可的實力最強,可惜她好的不學(xué),偏偏去學(xué)什麼偷襲暗算,儘管每次都能收到奇效,到了這緊要關(guān)頭就難有什麼作爲(wèi)。
“各位大師,這可不關(guān)我的事,你們看現(xiàn)在月黑風(fēng)高,一個弱女子留在和尚廟裡多有不便,再說這裡山高風(fēng)寒,我都冷得全身發(fā)抖了,出家人慈悲爲(wèi)懷,你們也不想看到我凍死在這山頂吧?不如借道讓過讓過。”
祈可故伎重施,微微搖動玉鈴可憐兮兮的撒嬌,輕輕的鈴聲伴著呼呼的山風(fēng)遠遠傳送,在這樣清寒的夜裡又多了幾分清雅之意。
幾個喇嘛早看見他和桑贊動手時的模樣,知道她的實力不可小視當(dāng)然會中她的計,看她那清純少女非要扮嫵媚的樣子就警覺起來,再聽那鈴聲攪得人心旌搖動,更是不敢大意,紛紛撕下布巾掩住又耳,八隻眼睛晶光閃閃,緊張的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生怕她又來突然襲擊。
“省省吧可兒,你那招早就用爛了。”王然苦著臉說道,心中琢磨著也該找個機會教教她調(diào)息運丹之法,免得她空有奇術(shù)卻不會自由運用,到了關(guān)鍵時刻就露拙,鬥不了幾個回合便累得體虛氣竭。
祈可看自己屢試不爽的絕技到了這幾個喇嘛面前毫無用處,反惹來大寶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心裡又氣又恨,對枯葉氣道:“老和尚,看見自己徒弟被人抓了也不著急,你想想辦法啊。”
枯葉睜眼看了他一眼,隨即又閉上眼睛:“劫數(shù),這是他的劫數(shù),正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些都是命中註定,我急也沒有用。”
祈可轉(zhuǎn)動著玉鈴:“劫數(shù)?又說什麼劫數(shù),我今天都聽你說了三次了,難道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反抗,還跟別人說你別救我,這都是命中註定生死輪迴,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不來救你了,看你被大喇嘛打死了也活該。”
枯葉笑道:“吉人正有天相,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必定也會被我感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酒好肉上前孝敬,怎麼會有生死大劫。”
祈可慶幸的拍拍胸口:“還好我沒拜師父,更沒拜個和尚當(dāng)師父,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枯葉笑而不語,祈可越看越氣,索性扭過臉去不再看他,林七大寶兩人早就困得呵欠連天,眼看桑贊挾著寧遠飛消失在視野當(dāng)中,老和尚還在那裡癡言夢語不肯救人,自己又不是對手只能望山興嘆,頓時大感無味,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幾天來一路奔逃,又被鬼巫之王纏著一場苦鬥,兩人也真是累了,只是礙著寧遠飛的情面還在苦苦支撐。王然卻知道這老和尚並不象自己說得那麼迂腐,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