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身上落了雞蛋,那粘溼的感覺讓他想到某些不好的回憶,他不由催促元無月。
“可是……”元無月也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救得了白蓮,心中卻還是記掛著。
凱恩不由看向牆頭上的女子,雖然他不太能理解她們姐妹之間的感情,想來她一定是很傷心吧,目光一閃,他看到那女子擡起頭來,嘴脣動了動,似乎是在說什麼。
元無月還在猶豫,凱恩卻已經抱了她向半空中白蓮的方向掠去。
白蓮對凱恩感激地笑了笑,努力讓自己顯得平和,“公主,回去吧,我沒事的。”
“騙人!”元無月直覺反駁。
“對啊,我是騙你的。”白蓮忽然臉色一變,冷冷道:“不要以爲你這樣做我會感激你,你這樣做算什麼?同情?我不需要!你以爲你是誰?我只是把你當做利用工具而已,如果不是對你二哥有意,我才懶得和你這種又笨又蠢到處惹是生非的女人做姐妹呢,好了,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你趕快給我滾!”
凱恩沒想到這個女子會忽然這麼說,可是她的目光……凱恩抿脣。
元無月聽到白蓮說出這麼絕情又殘酷的話,眼淚又流了出來,“你、你竟然這麼說!我討厭你!”
二人離去了,白蓮彷彿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般垂下了頭,無月,你可知道,我方纔所說的話裡,只有那一句纔是真的啊。
在城牆上一直觀望著的男人咋舌,“那小瘸子跑得倒挺快啊,這麼快就把駙馬爺招來了。”他嘖嘖搖頭,“可是看起來傳聞有虛啊,傳聞那西京王子不會武功,那剛纔那個高手又是誰?果然,傳言是不可以盡信啊。”
一直跑到無人的小巷裡,元無月才放聲痛哭,凱恩嘆息,一把將她攬在懷中,低聲安慰,“別哭了,她剛纔說的話是故意想氣走你的。”
元無月哭得斷斷續續,抽噎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故意氣我的,可是我就是不想聽見她這麼說嘛……我好恨,爲什麼以前不好好學武功……我好恨,我救不了她啊……”
凱恩聞言,輕輕拭去元無月的眼淚,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
環上凱恩堅實的腹腰,元無月哽咽著問道:“現在怎麼辦?二哥他也不幫忙,如果再這樣下去,小葉子會死的……我不想她死。”
元無月只要一想到二哥那無所謂的模樣,心中就氣,她卻不明白,有時候最痛苦的,不是那個哭得那個最大聲的人,而是那個連自己的真實情緒都不能泄露分毫的人,因爲這樣的人,心中最苦。
聽完派出去人的報告,元易峰疲倦地揮手:“下去吧。”
他自然不是元無月那個小丫頭想象的那麼無情,他也有他的苦衷。
儘管,他用免死金牌救了白蓮一命,可是死罪難免、活罪難逃,況且他頂撞觸怒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父皇,當今聖上。
他被將了一軍。看到一向最害怕人羣的白蓮生不如死地被吊在城牆之上,任人羞辱,他心中比誰都痛。
這幾日來,他一直在籌劃著要如何將她救出,而他也確實想出了一個瞞天過海的辦法--移花接木、偷樑換柱,將死囚和她交換,給她一個新的身份。
只是,這需要條件,他必須得將那顆假
死的藥交給她,讓她在適當的時候吃下……這個機會只有一次,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想到元無月的怒火,元易峰嘴邊泛起苦笑,有時候他真的很羨慕這個妹妹,敢愛敢恨,簡單直接,他也想活得自在些,可是他不能。
這是他的命。
從北漠大王那裡回來之後,畢成便魂不守舍起來。他沒想到,只不過又過了幾日,聖元竟然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還有……
“……太子已役,真相不明,邊疆失守,朝政不穩,白人現世,天譴之兆。”
北漠大王借用一個小孩兒的打油詩告訴了他如今聖元的局勢。
“看,現在聖元大勢已去,邊疆已落入我軍的掌控……本王向來惜才,如果你選擇投靠本王,本王定許你榮華富貴,**厚祿!”
“你不怕事情表露之後,目前還在聖元的郡主會出什麼意外嗎?”
彌勒佛一般的臉上瞇起了笑容,“那你以爲,我還會讓她待在那麼危險的地方嗎?”
他想起了那個和他合作的女人,太子之事是她一手策劃的,畢成之事亦然,當初她要和他合作的時候,他還以爲她是在大言不慚,然而現在他已經確信無疑,想到近日來聖元首府的混亂,他嘴邊有抹奇異的笑容。
妖女?白人算什麼?像那種深藏不露,借刀殺人,心狠手辣的女子纔是真正的妖女。
可是她說過的話從來都不會失信,因此她說過會完好護送他的娜仁回來他自然也深信不疑,只是……
娜仁這個丫頭,現在跑哪裡去了?
聽到打油詩,二人心中各懷心思,直到回了房間,畢成的腦海中還在迴響著那首打油詩。
“白人……”會是,她嗎?
夜深了,北漠的軍營依然燈火通明,今夜,異常的熱鬧,是在慶祝他們的勝利嗎?畢成心中煩躁不已,他很想去探探那個白人的底,也許那個白人女子會知道些什麼,又或者,那個白人就是她?
可是他現在並非自由之身。北漠之王胸有成竹,對內宣稱他已經是他們這方的人,因此北漠的將士對他還算恭敬,只是,他依然不自由,因爲他無時不刻不處在監視之下,而且那監視是光明正大的,一點也不怕他發現。
“王,您看起來很高興啊。”蛇妖一般妖嬈的美女纏繞在北漠大王彌勒佛一般的額身子上,舉起纖纖素手給他敬酒。
“呵呵,真聰明。”彌勒佛安穩地享受美女的侍候,心中想到的是昨夜和那個女子的通信,她在信上寫著,只要找一個小童念那一首打油詩,那個倔強的年輕大將軍就會軟化。
果不其然,就在他要喝下第二杯的時候,外頭傳話的聲音響起,正是他想聽到的消息:“畢成將軍求見!”
“想通了?”
被推開的美人蛇還想往畢成身上靠,他眉頭一皺,閃身離開。
“我需要回聖元一趟。”畢成直視著眼前笑瞇瞇的眼睛道。
“放你回去?你覺得我會放你回去嗎?”自若地自斟自飲,他笑瞇瞇地道:“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從此一去不回,或者給我的國家帶來隱患呢?”
“我不會。”畢成皺眉,“如果不信我的話,我可以服毒。”
倒真是個漢子。
彌勒佛依然是笑瞇瞇的,卻讓畢成
有種被看透的感覺,“不用,我怎麼忍心你服毒呢?這樣吧,給你三天的時間,你,覺得怎麼樣?”
三天的時間,來回都嫌太短,可是畢成還是應下了,夠了,就再給自己三天,如果這次不是她,那他就要徹底將她從心底刮除。
月黑、風高。倒是個適合殺人和被殺的夜晚。
由於連日來被吊在城牆上,她的手臂已經脫臼,全身痠痛難當,她想擡起頭,卻牽動了渾身的傷痛,一時間,她的臉色煞白。
夜風輕輕的,溫柔的撫觸讓白蓮慢慢緩過神來。她看著這美麗的夜空,思緒卻回到了她養傷的時候,回到那在極樂谷的日子,回憶到她初來乍到的情景。
有人說,當你開始回憶的時候,也就是你開始老去之時,她如今常常分不清回憶和現實,半夢半醒之間好像過完了三生三世。
有什麼腳步聲響起,白蓮閉上眼睛細聽,是她所陌生的腳步,是一個高手,是……一個男人。她睜開了眼睛,看向來人。
男人一身青衫,修長的身影在地上的投影被月光拉得光怪陸離。
是畢成,那個傳聞中叛變的失蹤已久的畢成。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他來這裡做什麼?她沒有開口,也沒力氣開口。他的目光太瘮人,有種讓人心顫的力量在其中,她想逃開,可是她無處可逃,亦,無力可逃。
許久,又或者只是幾個瞬間,畢成開口了,“十年不見了……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話語有些矛盾,但是白蓮聽懂了。
她聽懂了他的話,也聽懂了他十年未忘記她的心思,沒想到二人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再次相識,可是,她已經不是昨日的她了,“白蓮,我是,白蓮。”
她一字一頓地說著,聲音很輕,卻似乎是用盡全力。
“不,不對,這不是你的名字,告訴我,你的真名,十年前你的名字。”
一路上飛奔而來,馬不停蹄,跑死了好幾匹快馬,畢成心想,自己真是瘋了,就爲了一個極低極低的可能,他這麼急迫地飛來,可是她卻連自己的真名都不願意告訴他。
“我就是白蓮,白蓮就是我,過去屬於死亡,未來屬於自己,將軍,過去的我已經死了,您又何必如此執著呢?”
“呵,死亡。”畢成一笑,“確實,十年前你就在我的面前,全身筋脈都被蠱所侵蝕,七孔流血,像個血人一樣,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我也一直以爲你死了,你知道我是多麼後悔嗎?後悔當初兩個小孩之中救的那個偏偏是你……你既然已經死了,爲什麼還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如果你要消失,就永遠消失好了,爲什麼還要出現?!”
聽到畢成咬牙切齒的聲音,白蓮的嘴邊竟然浮起淡淡一笑,仔細一看,她的臉上竟然還有紅暈。這紅暈太詭異了,她全身受傷流血,沒有吃任何藥、沒有做任何包紮,甚至除了雨水,至今尚未進食,哪裡來的紅暈?
“放心,我很快就會徹底消失的,徹底的。”
畢成心中有抹怪異,想問清楚,這時候卻感到有人向這裡靠近,瞥了白蓮一眼,他閃身躲進城牆中的小暗室。
自白日被白蓮罵走之後,元無月並沒有放棄,和凱恩商量著晚上來救她,凱恩知道她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與其讓她獨自涉險,還不如一開始就答應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