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凝固,這算不算是我心軟了,手裡的銅錢劍直指她,卻剌不下去。
“我沒有害方娟的意思,沒有她就沒有我,我就是方娟,方娟就是我啊!”女鬼環(huán)抱著自己,悠悠開口,她的語氣裡,有種說不出來的無奈和傷感。
就在這時候,我感覺到自己身後有異動。
人就是這樣,在注意力集中的時候,很微小的動靜也能感覺得到,下一秒,我便轉(zhuǎn)身,把手裡的劍向?qū)Ψ截萑ァ?
“喂,你幹什麼?”方娟迷迷糊糊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的劍只離她幾公分遠,硬生生的收住,方娟穿著一件白睡袍站在我身後,又是披頭散髮的,一時看走眼也無可厚非,我沒理她,再回頭一看時,衣櫃裡已經(jīng)空空如也,那女鬼再次跑了。
“我問你呢,你在幹嘛?”聽方娟的聲音,明顯比剛纔清醒多了。
“沒幹嘛,睡不著起來上衛(wèi)生間?!蔽艺f,轉(zhuǎn)身把劍收起來放到枕頭底下。
“上衛(wèi)生間?該不會她又出現(xiàn),再次被你給打跑了吧?”方娟大呼小叫起來:“真的嗎,她又出現(xiàn)了嗎?”
“別胡思亂想,睡吧!”我脫鞋上牀,背對著方娟躺了下去,心裡思緒萬千,爲(wèi)什麼那女鬼也說她是方娟,方娟就是她呢?
身後,傳來方娟不悅跺腳的聲音,無論從動作和語氣,都完完全全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孩子,可是她竟然跟那個男生,唉……
隔天早晨起牀,聽到方太正在吩咐方先生出門去買菜,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等方先生走後,我也祥裝要走。
“哎,明月姑娘,這事情還沒完結(jié)呢,你怎麼能走?”方太依然緊緊拽住我不放。
“方太,你還是讓我走吧,這件事情永遠不會完結(jié)的?!蔽覈@了口氣:“因爲(wèi)你有事情瞞著我,所以找不到那東西的命脈,我們是無法收伏他的,我們把錢退給你,你還是另請高人吧!”
“什,什麼?”方太臉上神色變得有些蒼白:“我沒有事情瞞著你?。 ?
“既然這樣,那定是我們沒有能力,我看你還是和我一起回工作室退錢好了。”
“別呀,我……”方太猶豫著看了眼方娟的臥室,我起牀的時候,她還在睡:“明月姑娘,這樣吧,你到我房裡,我給你看樣?xùn)|西?!?
跟著方太進了臥室後,她翻箱倒櫃的拿出一個小盒子來:“你看?!贝蜷_了,是兩條歇色的曲著的卷線,這東西我見過,小旺的案子上,他曾經(jīng)給過我一根,說是臍帶。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年代流行,爲(wèi)什麼方太這裡也拿出臍帶來,而且,我驚訝道:“兩根臍帶?”
“沒錯,兩根。”方太臉色變得越法的難看:“當(dāng)時,我看了一對雙胞胎,兩個女孩?!?
“什麼,那爲(wèi)什麼方先生說你們只生過一個小孩?”
“他不知道,因爲(wèi)當(dāng)時他在另一個城市裡支教,等他回來,孩子都快滿月了,所以,我沒有告訴他我生了兩個女兒,因爲(wèi)我不想讓他難過。”方太兩眼一紅。
“難過,難道另一個女孩兒?”我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事。
“對,另一個女孩生下來就是死胎,當(dāng)時我很傷心,但我知道,老方他性格沉穩(wěn),有什麼不痛快的事情,只會積壓在心裡不說出來,所以我沒敢把這件事情告訴他,萬幸的是,方娟健健康康長大了,而且還越長越漂亮?!?
我問她:“那當(dāng)時那個死胎,你們是怎麼處理的?”
方太的淚水一下子便掉了出來:“那時候我聽一個遠房的阿姨說,這樣的死胎怕她魂魄不散回來糾纏活著的這個,所以我們花錢給醫(yī)生把她的屍身買出來,並在四肢上纏上紅線,然後拿去扔了?!?
“扔哪裡了?”
“扔在方娟去學(xué)校附近的那條小河裡面?!?
現(xiàn)在我終於明白,爲(wèi)什麼她既不傷害方娟,又不離開她的世界了,因爲(wèi)她們本來就是一胎兩生,是雙胞胎姐妹,有的雙胞胎,就連親父母也分不清楚,所以方娟自己,纔會把鏡子裡的那個,認爲(wèi)是另一個自己。
竟一時找不到安慰方太的話,我只能擡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就目前來看,可能就是當(dāng)年那個女嬰回來攪鬼,看樣子,她一直對和你們的緣分放不下?!?
“天哪!”方太再度哭了起來,比先前還更傷心。
就在這時候,有人敲門,我便轉(zhuǎn)身出了方太的臥室去開門,是小白來了,他的身後跟著小尾巴林阿寶。
“明月姐姐?!笨吹介_門的我,林阿寶就要往我懷裡撲。
“哎,別介。”我抻手擋著她,可還是擋不住,她擡起雙手勾住我的脖子,我的脖子,這隻屬於趙欽的脖子,好疼。
“明月姐姐,昨天晚上沒什麼奇異吧?”林阿寶這才放開我。
“還好。”我乾笑一下,轉(zhuǎn)身把她介紹給從臥室裡紅著眼睛出來的方太。
方太微微含首:“林小姐好。”
“嗯,方太好?!绷职毟吲d的點頭。
那邊方娟聽到動靜起來了,方太爲(wèi)了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眼睛紅腫,便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方娟一臉惺鬆的看了看我們,低咒一句:“神經(jīng)病。”再度關(guān)上門進屋睡覺去了。
“哎,這什麼態(tài)度?”林阿寶一下子來勁兒了,一副準備潑婦罵街的樣子,兩手叉腰,但被小白一聲咳嗽給嚇得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回了沙發(fā)上。
“明月,昨天晚上一切正常嗎?”小白將目光轉(zhuǎn)向我。
我看了眼廚房裡的方太,把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發(fā)生的事情全部跟他說了。
小白便罵了一句:“靠,要是她早點說實話,那昨天我們不應(yīng)該做清吉法事,應(yīng)該做超渡纔對嘛。”
“她也有她有苦衷吧!”我嘆了口氣。
現(xiàn)在我們能做的,就只能等待她再次出現(xiàn),然後把她給超渡了。
一個小時後,方先生提著大兜小兜的東西回來了,看著這個踏實顧家的男人,我想起他昨天跟我講的事,十幾年前的那一夜,他站在門口開不了門,回頭看過去,看到一個黑灰色的沒有穿衣服的小人兒站在樓梯間裡,他看著她,愣住了,她也看著他,愣住了,我想,那就是他們父女之間前世修的緣分,才換來今生唯一的一次對望。
心裡,竟然掠過重重難受。
方先生放下菜,和小白他們打過招呼後,說要回單位一趟,今天最後一節(jié)有他的課,出於禮貌,我們便站起來送他,我站起來了,小白也站起來了,卻唯一平時很好動的林阿寶一動不動,僵直的坐在那裡,從她的嘴裡,悠悠地吐出一句:“別走,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