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戈沒有看她,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鄭蠻蠻如遭雷擊,突然明白了……即使昨天晚上他還躺在她懷里撒嬌,即使早上他還在她身邊示好。
然而……
他們從來都不是平等的。
楊云戈也從來沒真正把她當成個人看。
對她好,和對一只狗好也沒有什么區別。稍微上心些,會為它不停的換窩,狗兒發脾氣的時候也會想辦法逗逗它。
鄭蠻蠻爬下床,慢慢穿上了衣服。
突然想起來當初關于女牢的事情,他們起過爭執。鄭蠻蠻說若是有一天我也進去了,被弄成那樣出來,你當如何?
楊云戈說,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她就不會落到那種地步。
現在倒是他要把她關起來了。真是可笑啊。
她也沒鬧,轉了個身就跟人走了。
雖然楊云戈并沒有真的把她下大牢,而是把她關在了柴房一類的地方。可是天氣冷,鄭蠻蠻這段時間被他寵得有些嬌氣了,縮在又冷又硬的柴火堆邊的地板上,縮著腳過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燕妙言去找鄭蠻蠻,聽說鄭蠻蠻被楊云戈關起來了,先是愣了愣。
要是別人她就發脾氣罵過去了……
可是那是她大哥楊云戈……
想了想,她只好弱弱地問了一句:“關哪兒了?”
柴房。
鄭蠻蠻一晚上沒睡,凍都凍死了。突然聽見有人推了門出來。抬頭一看,原來是燕妙言。
她一看我的媽呀嘴唇怎么都紫了?!
連忙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了鄭蠻蠻身上,帶著體溫感覺讓鄭蠻蠻長出了一口氣。
燕妙言又把手邊的點心盒子拿出來,低聲道:“你多少先吃點。我哥快氣死了,你這個樣子,看見他都不經嚇!”
鄭蠻蠻本來還餓的要命,聽了就吃不下了,只是縮在披風里。
燕妙言忍不住道:“你和那個陸將軍,是怎么回事???”
鄭蠻蠻一怔:“陸將軍?”
……她不認識陸朗?
燕妙言畢竟是在這種環境里浸淫大的,她仔細想了想自己聽到的。說是,鄭蠻蠻誘惑了陸朗將軍,和那位年輕的將軍私通,結果被楊云戈發現……
可是剛剛,陸朗去楊云戈那里的時候,燕妙言就看見他臉上多了三道血痕。
哪有人私通還把人抓成這樣的!
何況,她也覺得鄭蠻蠻不是那樣的人。別問她為什么,她就是知道!
她就覺得諸多不對勁起來。
“你先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別被人給坑了?!毖嗝钛缘?。
鄭蠻蠻不吭聲。她凍壞了,也嚇壞了。最重要的是,她有些心灰意冷。
燕妙言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壓低了聲音道:“我哥是個要面子的人,你臟了他不可能會再要你。這是不用想的事兒。你要是為這個心灰意冷趁早不用,因為那是沒有辦法的了。現在還有點時間,你把事情跟我說了,別的我沒辦法,但我能想辦法把你保出去?!?
說著她又忍不住嘀咕,道:“我哥那人也沒什么好的。在他身邊呆著,什么時候被殺了也不知道。你有錢,又年輕,可別想不開。”
這些話倒是打動了鄭蠻蠻。她深吸了一口氣,回憶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景,終是慢慢跟燕妙言說了。
“那個丫頭……你記得叫什么嗎?”
“我沒問。”鄭蠻蠻道。
燕妙言頓時惱道:“你長不長腦子的,隨便什么人叫你你也敢跟著走?這下好了,你讓我到哪里去找那個丫頭!”
鄭蠻蠻苦笑?,F在想來,她也確實沒腦子了些。
可是說實話,她穿過來,就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殺人不見血的宅斗手段,之前哪里會有警惕。
燕妙言又數落了她兩句,伸手把披風拿了回來,道:“你先捱著。把東西都吃了。”
說著,她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鄭蠻蠻長出了一口氣,盤著腿坐著吃糕點。
吃了幾塊,身上倒是暖了些。
后來,她被人叫了出去,說是去對峙。
一路走到翠屏居的書房。那里平時是不讓人進去的地方,此時卻是門戶大開。她走到門口一抬眼就看到了楊云戈??墒撬谎鄱紱]有看他。
楊云戈的下手,坐著個年輕男子??礃幼由聿谋葪钤聘赀€要魁梧一些,生得劍眉星目,十分俊朗。只是那張剛毅的臉上,非常不和諧地多了幾道爪子印,讓他整個人顯得有些滑稽。
一看到鄭蠻蠻,那男子立刻道:“就是她。”
鄭蠻蠻頓時抖了抖。尼瑪啊,要不要有這種被人當堂指認的感覺?。∶髅髂悴攀亲鲪旱模夏锸鞘芎Φ陌?!
不過這個熊金剛就是那個大光棍陸朗……倒是她沒想到的。
楊云戈的臉色愈發陰沉了。
陸朗問楊云戈:“是你的妾室?”
楊云戈吐出來的話跟冰渣子似的:“不是。寵姬而已。”
他們兩個都從來沒有定位過這段關系。第一次定位,沒想到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鄭蠻蠻低頭,甚至還笑了一笑,只是那個嘴角怎么看怎么冷。
陸朗道:“她已經被我看光了?!?
“……”
喂喂!你是說這句話上癮了嗎!強調什么!反復說什么!
楊云戈冷道:“陸將軍待如何?”
陸朗回頭看了鄭蠻蠻一眼,似乎在上下打量評估她。過了一會兒,才有些不情愿似的,道:“已經看光了,不如就給我吧。我迎她為妾。”
“……”
鄭蠻蠻連忙出聲打斷了他,向楊云戈的方向走了一步:“騎主!”
楊云戈別開臉,不想看到她似的。
陸朗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憐。女子易主,想來也是非常難受的事兒吧。不過沒辦法啊,她都讓他看光了,楊云戈這人愛干凈的要命,怎么還會留她性命。
不如跟了他,倒還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反正他又不在乎那些清白不清白的。
話說回來了……
他突然又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在碧清池見到的那一幕,喉嚨就有些發緊,連眼神都暗了暗。
這個神色變化就落到了楊云戈眼里。
他大感煩躁,終于看了鄭蠻蠻一眼:“你有什么要說的?”
鄭蠻蠻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可說的!
憋了半晌,她道:“我……我是被人陷害的?!?
楊云戈冷笑:“重要嗎?”
于是鄭蠻蠻的玻璃心就碎了一地。
是啊,重要嗎?連燕妙言都知道,楊云戈是個要面子的人,她臟了他就肯定不要了。是不是被人陷害的,過程怎么樣,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結果就是他覺得她臟了。
鄭蠻蠻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破碎開來,神色卻冷靜了下來:“騎主認為不重要吧?”
她轉向陸朗,道:“那陸將軍覺得重要嗎?”
陸朗怔了怔。這一刻那原本姿色最多只算清麗的女子,仿佛突然有了一種令人不能直視的光華。
她應該害怕的,應該哭泣。可是她都沒有。她臉色蒼白,甚至有些發青。蓬頭垢面,衣著也不得體,可她的脊梁就是挺得直直的。
那一刻,她問陸朗:你覺得重要嗎?
陸朗其實還不明白她問的是什么。他以為她問的是,她被人陷害才莫名失了清白,無關品性,這重不重要。
他點點頭,道:“我覺得你不像一個放蕩的女子。不讓我也不會想要迎你為妾?!?
鄭蠻蠻半瞌上眼,道:“那你帶我走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
楊云戈生生地掰斷了椅子的扶手。
“攔下她。”他道。
正要出門的鄭蠻蠻就被人攔住了。
陸朗站了起來,面上已經帶了笑容,道:“楊將軍,我看大可不必了。我這就可以帶她走。一應用具,我再準備就是?!?
楊云戈盯著鄭蠻蠻的背影,冷笑道:“我楊云戈的女人,既然臟了,殺了便是。又何必拱手讓人?”
“你……”
楊云戈站了起來,已經恢復了風度,對陸朗道:“陸將軍,抱歉,我沒有把我用過的杯子,再給別人用的習慣。”
說完也不等陸朗反應,他道:“帶下去?!?
尼瑪……這下玩大了,別把小命也玩進去了。
鄭蠻蠻有些驚悚地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可是他只是一絲視線都沒有給她。
她頓時咽了咽唾沫,心里暗暗想著,今兒這事兒老娘要是死了便罷,沒死楊云戈你就給我記住了!
陸朗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帶走了,頓時大呼可惜,道:“你又何必如此!”
“怎么,陸將軍對我的家事也感興趣?”
陸朗頓時看他的眼神都變了,道:“我只當世人都錯看了你,你當是少年英雄,坊間傳聞不可盡信。沒想到你當真辣手無情,連一個女子都不肯放過。”
而且是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他竟然不問緣由,不問清白,說殺便要殺!
陸朗此刻無比后悔自己的冒失,倒是罔害了一條無辜的性命!
“那是將軍看走了眼?!睏钤聘甑?。
這時候,外面突然進來了一個侍從,面色竟然是有些驚慌的,道:“啟稟騎主,郡主帶人圍了翠屏居,不讓把姑娘帶走!”
楊云戈冷冷地看了一眼陸朗,薄唇微抿,吐出三個字:“斥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