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戈見狀倒是笑了笑,當著換被褥的丫頭的面,就一把抱了她去榻上坐下了,并坐下親自她洗了腳,挑了水泡,上了藥。
鄭蠻蠻一向怕疼,例假期又本就精神緊繃,此時鼻子眼睛都紅紅的,看著楊云戈,好不委屈的樣子。
“怎么弄成這樣?”
“王妃要我學規(guī)矩。我平時懶散慣了,一時半會兒的也學不會。今兒那楚楚縣主讓我貼著墻站了半個時辰呢,還嫌我站得不夠直。”許是因為有人疼,她倒是愈發(fā)矯情了起來。
楊云戈陰沉著臉,道:“什么楚楚縣主?”
“聽說西江王府制下的一個侯爵的養(yǎng)女,因為天資聰穎,美貌卓絕被封了縣主。王妃要照顧七王子,倒顧不上我們,便讓她來教我規(guī)矩。”
“妙言呢,你們不是在一塊兒嗎?”
“妙言郡主和褚鸞郡主一塊兒學持家去了,我這小規(guī)矩,她們不用學。”
楊云戈看她一雙腳成了這樣就有氣,道:“明兒不去了。”
昨天還不這樣呢,結(jié)果今天一天腳都磨出血了。這雙鞋子是誰做的?不是成心給她穿小鞋嗎!
鄭蠻蠻有些不安,道:“只我月事在身上,比平時憊懶些,規(guī)矩還是要學,讓我休息兩日就好。年宴,我就不參加了……”
“你還參加什么年宴!統(tǒng)統(tǒng)不參加了!”
楊云戈想了想,火氣又更大,道:“你就好好呆著,反正規(guī)矩咱們不學了。還有你這雙鞋子,是誰給你送的?”
“人家說,我年紀還小,腳還在長。所以鞋子穿小些,以后不會長得太大。”
“放她們的屁!”
楊云戈給她抹了藥,立刻把那雙鞋子拿出來,孩子氣似的打開門,丟得遠遠的。
“你要是不傻,就不該誰給你小鞋都穿上!” щшш⊕ ttκa n⊕ C O
鄭蠻蠻正有些感動。
他忽而又道:“要也是我給你穿小鞋!她們敢!”
“……”
反正不用學規(guī)矩了,鄭蠻蠻松了一口氣,道:“騎主,餓。”
“都什么時辰了?飯都沒吃?”
“沒來得及,中午回來囫圇吃了些,趴下就睡著了。你知道,我月事來的時候,總是憊懶的。”
楊云戈嘆了一聲,吩咐人給她準備吃的。
睡覺之前,楊云戈對她承諾:“明天給你做叫花雞吃。”
“嗯。”
果然第二天,鄭蠻蠻歡樂地睡到了自然醒。
楚楚縣主的名聲就是恭順賢淑,做事非常有規(guī)矩,幾乎是一板一眼的。昨天下午鄭蠻蠻不來,她就有些不高興。結(jié)果今天一大早,鄭蠻蠻竟又不來了。
于是她就去趙王妃那里告狀了。
王妃身邊的百合在一邊,小心翼翼地道:“聽說昨晚請了大夫。”
“嗯?怎么了這是?”王妃也有些驚訝,這臨近年關(guān)了,別病了才好。
“不知道呢,說是大王子氣得把那雙新鞋也丟了出去,還親自給縣主洗了腳上了藥。該是昨天站傷了。”
王妃嘆了一聲,道:“沉魚,這話你當著我的面說說就是了,以后翠屏居的事情,咱們不打聽。”
沉魚是許側(cè)妃的閨名。
許側(cè)妃訕訕地,應了個是。
楚楚縣主倒激動起來,直接跪在了地上,道:“稟王妃娘娘,楚楚決計不是故意折騰平江縣主的。她年歲已長,現(xiàn)在學規(guī)矩本就不比小時候容易。后因看她大腳,只恐一雙玉足也長不好,才特地讓人給她挑了雙大小正好的高履,可倒磨出血來了,還惹了大王子生氣!”
趙王妃連忙道:“我知道你的心思都是好的。”
楚楚縣主似乎有些難過,道:“楚楚學規(guī)矩,小腳磨破都站不住,也是常有的。實在是不知道平江縣主要怎么教……大王子威儀豈是楚楚能犯?還請王妃另選賢能來教導平江縣主。”
她也是養(yǎng)女的身份,規(guī)矩也是大了以后學的。磨破腳都是常事。如此看來,她教鄭蠻蠻,都是按照當初她自己受訓的時候的方法,倒不能有什么小心思的。
再則,她能吃得苦是出了名的,磨破了腳也依然咬牙忍著,只當旁人也和她一樣吧。
趙王妃嘆了一聲,道:“是我疏忽了。楚楚你起來吧。”
話里話外的意思,倒竟真像是不打算讓楚楚再教鄭蠻蠻了。
楚楚有些黯然神傷似的,退了出去。可這正好讓她避開了接下來的趙王妃母子爭端。
趙王妃也是好意,派人去瞧了瞧鄭蠻蠻。
當時鄭蠻蠻已經(jīng)被挪到楊云戈書房的暖榻上躺著看書。楊云戈用屏風把她隔著,自己在前頭處理公務,偶爾去看看她,也算是其樂融融。
后聽說王妃的人來看望鄭蠻蠻,在門口哆哆嗦嗦的不敢進這個傳說中的書房。
楊云戈想起鄭蠻蠻那雙腳也還生氣的很,自己出去了,對王妃派來的人道:“去跟我母親說,規(guī)矩縣主不學了,年宴我和郡主也不打算參加。請我母親不必費心了。”
這個消息傳到趙王妃那里,趙王妃震驚了,連忙讓人把楊云戈叫了過去。
“聽說年宴你不參加了?”
“蠻蠻被磨了一腳血,我打算帶她出府去過年。”楊云戈陰沉著臉道。
趙王妃頓時暴怒:“你……旁人學規(guī)矩也是那樣的,又不是故意折騰她的!都是落了封號的縣主,這一點規(guī)矩都學不會,以后出去要叫人笑話的!你若是真為她著想,就不該這樣!”
“有兒子在,誰敢笑話她!”
“趙戈,你不能這么自大。”王妃沉下了臉。
楊云戈抿唇不語。私心里他是贊成王妃的話的,就算他打算讓鄭蠻蠻靠著一輩子,卻還是得讓她自己立起來。萬一哪天他自己一時走不開,不能讓她被人欺負了去。
這也是他為她求來縣主封號,并把自己身邊的一隊精良騎兵給了她做侍衛(wèi)的原因。
可是他只要想到昨天晚上鄭蠻蠻的樣子,就一肚子氣!
王妃看他似乎還沒倔到骨子里,便試圖循循善誘,道:“你想想,她剛落了封號,大家伙兒都是看著她的。這規(guī)矩她要是不學,你還把她帶出府去過年,這得有多少人說她的不是?你不能剛給她求來縣主的封號,就把她給推到風尖浪口上去吧?”
說著又有些心酸。這個白眼狼,果然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楊云戈沉吟了半晌,道:“規(guī)矩我會找人教她,讓她慢慢學,橫豎不急在這一時。她是我的人,不用什么莫名其妙的縣主來教。”
還給她小鞋穿。大腳怎么了?別說她玉足玲瓏,便真是一雙大腳,他也喜歡!
趙王妃嘆了一聲,道:“楚楚也是一片好意。”
楊云戈忍不住有些嘲諷地道:“娘最近是頻頻接了各地的郡主縣主回來,好好的清平內(nèi)院,也都越來越熱鬧了。若是三弟還在王府,可以說是為三弟擇親。可如今三弟遠在京城,他的婚事沒有定下來,四弟五弟也是沒有著落的。娘若是覺得太清閑,不若到處串串門,也好過把那些烏漆八糟的女人接到家里來!”
他說這話也是帶著氣的。最近王妃確實接了好幾位縣主郡主回來。最近西江遼南地區(qū),都在以能進遼南王府做客為榮。
先不說褚鸞先前玩的那一手讓他憋了一肚子氣。
后來來的那些郡主縣主更是不要臉的很。不怕死地和他偶遇了好幾次,暗送甚至明送秋波的。被他趕走了以后就去纏著他的兩個年長些的弟弟。
楊云戈是鐵血做派,最看不得這種扭扭捏捏作得要命的女人,整個厭煩得要命。再加上鄭蠻蠻再次吃了虧,他氣性大了,難免就有些口不擇言。
這是說出教訓母親的話來了!
趙王妃愣了半晌出不了聲。
等她回過神,她只是有些低落地道:“你不喜歡……她們也礙不著你。你也別這樣說人家。人家都是正經(jīng)落了封號,出身高貴的郡主縣主……”
其實她開了那扇門,還不是為了他……
鄭蠻蠻落了縣主的封號,卻依然不明不白地住在王府。為了不讓人家說閑話,趙王妃只好干脆多接幾個小姑娘回來。
她并不是個好熱鬧的,何況她孩子這么多,又有許側(cè)妃相伴,又哪里會想要去應付那些名門貴女?只怕那些姑娘的心思,她比楊云戈看得更清楚,卻只好應付著罷了。
楊云戈這么說,說實話,趙王妃挺傷心的。
倒像是她自己多閑不住似的呢。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了幾句重話,楊云戈也有些后悔。怔了半晌,卻不知道該怎么補救。最后他只好道:“兒子,而且今天燒了兩只叫花雞。若是母親喜歡,不如送一只來給母親。”
趙王妃倒是笑了,道:“你倒還會做那個?”
“行伍時學會的。”他有些僵硬地道。
趙王妃笑了,道:“那就給母親送一只。”
然而叫花雞卻讓她想起了遠在京城的丈夫,不由得更加寂寥,長嘆了一聲。
楊云戈和母親不算親近,也有些受不了這個氣氛,最后只能道:“兒子告退。”
趙王妃點點頭,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