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是楊云戈手下,八部騎兵上一騎最出色的斥候之一。
下了戰場,他依然擔負著先行和刺探的責任。
這一趟至海邊,不過短短的功夫,他就已經打探清楚一個大概,跑了個來回。只是,他帶回來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屬下趕到徐村的時候,那個余孽據點卻已經收到消息,全部撤離了。屬下已派人去追查,只是暫時還沒有什么線索?!?
“消息如此靈通?”
“因年節……軍中也有些松懈。一時之間,要查內賊倒不知道從何查起?!蹦厩鄳M愧地低下了頭。
“那就從頭查!細細地查!”
木青立刻跪在了地上,大氣不敢出:“是,屬下該死。”
“這不是你的職責,但你亦該輔佐副將,肅清軍中。起來罷,你是從何而知,那余孽的頭領是個女人?”楊云戈的口氣淡淡,卻令人唇齒發寒。
木青知道他是極度不高興了,只點頭應了個是,慢慢站了起來,道:“余孽雖已撤走,可也匆忙,屬下命人排查蛛絲馬跡,故而有此猜測。”
“你有多少把握?”
“最少七成。騎主如是再給屬下一下時間,屬下會想辦法證實這件事?!?
“你便繼續追查。我等在明,他們在暗,何況還有內賊為禍,先封鎖了消息,不必聲張。再則,西羌余孽和海匪的關系,你們查清楚了么?”
“暫時……還沒有什么進展?!蹦厩嗟拖铝祟^,慚愧地道。
“查?!?
“是!”
楊云戈坐在椅子里,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海匪專攻遼南,這件事本來就撲朔迷離。
說實話,要是長了腦子的,就算快餓死了,偌大的天朝,也不該選昔日戰神燕君行的地頭來撒野。
如果你說是西羌余孽推動了這件事……滅族之前他們便是個小族,如今族群已滅,又有什么本事推動零碎的,已經滅族的海匪不怕死的來進攻遼南?
如今看來,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比最初以為的復雜。
譬如一開始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霍家,誰知道又牽扯出一個浮萍一般的安家。然后海匪的事情又扯出了西羌余孽,又扯回了安家頭上去。安家又和霍家息息相關。
楊云戈隱隱有一種感覺。他的對手,在下一局很大很大的棋,而且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時候就開始了布局。
如此一來,怕是霍妃在京中,也是不安定因素。
“這件事你務必徹查到底,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紕漏。不然你等全都提頭來見?!睏钤聘瓿林氐叵逻_了命令。
木青一凜,應道:“是,屬下遵命。”
“下去罷!”楊云戈揮揮手,讓他出去了。
少頃,他休息片刻,便去瞧鄭蠻蠻。
她還在睡,抱著枕頭偶爾嘟囔一句什么。
楊云戈把她從被子里撈了出來,解開她的上衣,然后把她翻了過來。
雪白的背脊就果露在他面前。
雖說胖了點,其實完全沒有她自己以為的那么夸張。從前他就覺得她的背脊是極好看的,曲線玲瓏,驕傲精致的蝴蝶骨,和白皙得幾乎沒有任何瑕疵的皮膚。而且她就是從前瘦一些的時候,身上也是肉呼呼的。如今摸起來,其實也很舒服。
他在她背上流連了幾把,眼中暗潮洶涌。
“嗯?”
鄭蠻蠻突然嚇醒了,冷不丁好像聽見安福在自己耳邊說:遲早有一天,我要把你背上那張皮,活活剝下來!
一睜開眼,就看見楊云戈眼神晦暗不明,又正在撫摸自己的背脊,鄭蠻蠻頓時嚇壞了。
她連滾帶爬地爬了起來,用衣服裹住自己,道:“騎,騎主,您,您要干什么……”
楊云戈收回手,瞟了她一眼,道:“你說我要干什么?”
難道他真的只是在耍牛氓?沒有要在她背上刻點什么的心思……?
鄭蠻蠻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道:“騎主啊,我餓了,有吃的沒?”
正在這時候,小丫頭在門口道:“稟大王子,稟縣主,藥浴已經準備好了。”
“先去泡泡吧,明兒起來才不會腰疼?!?
說著,他把她抱了起來,往凈房的方向走去。
鄭蠻蠻就直犯嘀咕:“這么好?”
楊云戈瞪了她一眼。
不過今天的楊云戈對她倒真是不錯。不但給她準備了藥浴,讓她泡得舒舒服服的,還讓人給她做了好吃的。
本以為楊云戈正嫌她長胖了,必定不讓她多吃的。結果上來的菜色又全都是她愛吃的,鄭蠻蠻狂咽口水之余又覺得有些下不了手。
“吃吧,吃飽了,晚上少吃些,早點睡。明天我再來接你。”
鄭蠻蠻想了想,覺得反正她泡藥水了,現在就覺得神清氣爽,明天也不覺得疼的。再說騎馬也挺好玩的。
于是她痛快地答應了。
吃飽喝足,鄭蠻蠻又去王妃和側妃面前溜達了一圈,然后就名正言順地領著自己新得的那個廚子,走了。
直到回到鄭府,鄭蠻蠻才想起來楊云戈把安福留在了這兒。
她又想到安明,連忙讓人去打聽。然后才知道安明一大早就出了門,也沒和任何打招呼說自己去了哪里……
鄭蠻蠻心中一沉。
唐瑩有些不高興地道:“公子,把那么個半死不活的人放在咱們這兒是什么意思?”
“給玥玥找點事情做也好。”鄭蠻蠻避重就輕地道。
唐瑩道:“你不知道那人一張嘴說話多難!玥玥忙活了一早上才讓他醒過來,結果他一能開口說話就全是罵人的話!把玥玥當丫鬟使喚呢,呼來喝去的,多了不起似的?!?
鄭蠻蠻一愣,道:“這么過分?”
最早的時候,她印象中,安福是個有些嘮叨,又有些膽小怯懦的小男孩子。
而他假扮成楊子期潛伏在鄭家的時候,鄭蠻蠻對他的印象不深。一早有了些懷疑,但也沒想到那上面去。再加上她三天兩頭跟著楊云戈跑,后來就漸漸把楊子期的事情給忘了。
不過她還是依稀記得,楊子期是個斯文,熱心,并且溫和的人。從不見他和誰發過脾氣,也見他和什么人紅臉。
楊子期和安福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
而……現在這個滿口謾罵的人,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安福?
一邊想著這件事,鄭蠻蠻往關押安福的客廂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安福在罵羅玥:“我說你這個廢物!你敢不認?你滾,你給我滾!”
眾人臉色俱是一變。
唐瑩見羅玥低著頭出來了,頓時就憋了一肚子氣,忍不住道:“越來越沒出息了!”
羅玥抬頭看到她們,也是一怔,后忽略了唐瑩,只對鄭蠻蠻道:“公子,您來了?!?
“……什么情況這是?”
“他疼,自然不高興,所以喜歡罵兩句。這還算好的,有些病人疼狠了,比這過分的多的是?!绷_玥解釋似的道。
可是鄭蠻蠻不贊成地道:“我覺得他倒不是會怕疼的人?!?
羅玥不說話。
鄭蠻蠻嘆了一聲,又道:“他的傷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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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是好不了了。武功也全廢了,以后只能是個廢人了。只能坐在輪椅上過日子的。還有那一身傷,慢慢調養,或許能撿回一條命來罷。”
鄭蠻蠻瞇著眼睛,道:“我瞧瞧他去?!?
說著,不等羅玥開口,她就徑自繞過了人,走了進去。
安福靠在一羅漢榻上。本來都是血污的頭發也洗干凈了,柔順地束縛在他身后。他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孱弱,眼睛也還有些腫。但是比之前已經好多了,起碼能見人了。
鄭蠻蠻知道他沒睡,剛還能中氣十足地罵人呢。
于是她也不跟他客氣,拖著張凳子坐在了榻前,道:“我就奇怪呢,騎主把你弄到我這兒來算是怎么回事?方便我用鐵皮刮給你聽?”
安福睜開眼,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已經和我達成了協議,縱我是個廢人,也要治好我。”
鄭蠻蠻瞇起眼睛:“什么協議?”
“你若是真好奇,不如自去問他。他要真心疼你,就會告訴你?!?
鄭蠻蠻盯了他一會兒,道:“你這是在挑撥離間?”
安福呵呵笑了一聲,道:“你不能給我用刑了。不然,只怕那個廢物大夫不答應?!?
“你給她下了什么**藥!”鄭蠻蠻頓時暴跳如雷。
羅玥怎么突然就跟吃了藥一樣!
安??粗?,殘忍地道:“你現在做這副急樣子干什么?早干什么去了?她就是個廢人吧,瘋瘋傻傻,渾渾噩噩。你自去謀你的富貴,何必管她?現在她連醫術也快忘光了。如今有我這個醫死了也不要緊的人在這兒,她怎么舍得讓你用刑?”
鄭蠻蠻臉色鐵青,道:“我說了,你在挑撥離間,手段還不怎么高明!”
安福呵呵了一聲,又閉上眼睛,道:“你便是不要想從我嘴里聽到一句你想聽的話?!?
“公子……”
鄭蠻蠻正想說什么,聽見羅玥的聲音又只好咽了回去。
羅玥躲躲閃閃地道:“公子,他……身體還很虛弱,您還是還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吧。若是有什么要問的,不若改天再來?!?
鄭蠻蠻陰沉著臉看了裝睡的人一眼,心道,橫豎你已經在這兒了,難道還飛得出老娘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