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陽山,自古就有仙人的傳說。凡人們口耳相傳此山上住著神仙,常會飛來飛去,偶而也下山濟世救人。真正瞭解的就會知道,這山上的確是有那麼一些人,但卻離“仙”的境界差得很遠,充其量不過是一羣修仙者罷了。
在這凡人難以到達的大山深入,立著一座古舊的石門柱,上書“九陽”兩個古字,這便是九陽派的大門所在。別看它不起眼,裡頭可有著不少名堂,如果是一個普通人,是連門邊兒都摸不著的。就算是來了修仙者,除非本門弟子和確實實力強大的前輩們之外,也只能依足規(guī)矩站在門外十丈之地拜貼叩門。
山門之後就算是正式的九陽派領(lǐng)地了。這裡包含了數(shù)座高大的山頭和十數(shù)條山溝、山谷,終年綠葉繁茂鮮花不敗,奇花異草、珍禽異獸點綴其間,倒也不失爲一處人間仙境。
九陽派的門派大殿在中間最高大的那處主峰上,被稱爲首陽峰。周圍幾座山峰按靈氣多少依次排下來,則是次陽峰、日峰、月峰和星峰。
月明星稀,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夜晚。星峰山腳下的一片谷地裡,一個面目清秀的少年正端坐於大石之上,閉目調(diào)息。銀色的月華落於其身,更顯出他的容貌清雅靈秀。不過世上總有些人無那淡然出塵的心思欣賞這等清風明月的景緻,很快,一陣紛亂的腳步打破了這美好平靜的月夜。清秀少年睜開雙眼,轉(zhuǎn)頭向山谷一側(cè)看去,幾個人影正從谷口走過來。
來人速度不慢,在亂石遍佈的谷中走得輕鬆自如,顯然有些身手。少年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意外之色,起身站在原地,靜靜等著來人,只是從眉間還是隱約能看出一絲無奈。
“見過各位師兄。”
不等來人先開口,少年遠遠地拱手行禮。來人中領(lǐng)頭一人也是一名少年,穿著一身鏽有暗紋的精緻袍子、翠玉腰帶、頭帶赤金束髮,明顯身份有別於衆(zhòng)人。現(xiàn)在這位貴少爺正用一種說不清是藐視還是嫉恨的目光狠狠盯著谷中的清秀少年。
“明風,聽說你突破到旋照後期了?”
被叫做明風的少年點點頭,輕聲道:
“是的。”
他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卻很快掩了下去,並沒有被那些師兄們發(fā)現(xiàn)。便是這樣,也足以引來錦衣少年爲首的一衆(zhòng)人們議論之聲,而錦衣少年眼中的妒恨之色更重了一分,吐出口的話怎麼聽怎麼有股子酸味兒:
“那還真是恭喜明風師弟了。在我們這一代明字輩弟子中,你可要成了第一人了。”
明風搖頭道:
“明風只是專心修了清心訣這一門心法,哪像明心師兄你們各種法術(shù)都練得純熟。”
明心哼哼冷笑著,掃他兩眼,帶著一羣人轉(zhuǎn)身就走。直走到谷口,明風才聽到他遠遠拋下一句:
“下個月的門內(nèi)弟子比試,我等著看你旋照後期的修爲究竟有多厲害。”
明風輕嘆口氣,重又坐下來,只是再不復先前平靜無波的心境。明風一直不太明白明心爲什麼總愛找他麻煩,連帶著一羣師兄弟們也對他另眼相看。原先師父清鬆真人還在的時候他們尚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現(xiàn)下清鬆真人云遊不知去向,只留他這麼一個衣鉢傳人,自然就讓明心那些人大漲了氣焰。雖礙著門規(guī)也不敢真把他怎麼樣,時常來冷嘲熱諷幾句擾擾他的修行倒是常事。
明風四歲時父母雙亡就跟了師父上山,直長到現(xiàn)下十六歲,也沒有下山一步。每日裡除了打坐就是修練,再不然翻翻道法書簡。初時他修爲不夠還得吃喝裹腹,到了後來練到可以辟穀就連這煮食的工夫都省了。清鬆真人帶著他單獨住在這星峰後山谷內(nèi),與一衆(zhòng)同門交往不多,偏生明風性子又靜,一門心思只管埋頭苦修,進境居然飛快。只是不知爲何,每回清鬆真人看到他的進境時,總是先歡喜稱讚一下,而後又告誡他不得把自己的真實修爲說給別的師兄弟們聽,別人要是問起,就按低一個層次的來講。
“那要是遇上師伯師叔們呢?他們一下子就能看出徒兒的修爲了啊。”
明風想起當時自己這樣問師父,師父低頭不語,後又說:
“他們無事是不會到這邊來的,就來了,也不會留意探查你的功力。你平日別到那幾峰上去就可以了。”
明風不知師父爲何這麼說,只是他向來乖巧,也就一直按著師父的吩咐去做。這一回明心氣勢洶洶地殺過來問他修爲,明風便也是這麼做的。不過他這回似乎有點明白師父的意思了。那些人聽說他修到了旋照後期就如此驚訝,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jīng)準備凝結(jié)金丹了,那還不知鬧成什麼樣子,怕是好幾天都不得安寧了吧。明風把左手輕輕放在自己下丹田處,他的神識能感覺到那裡有一團粘稠如同液體的真氣團正在緩慢旋轉(zhuǎn)。
“大概,就是這幾天了吧……”
清風擡頭看向空中斜月,嘴角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金丹對一個修仙者的重要程度明風可沒少聽師父提過,就是在各種書簡上也時時講到此點,這讓明風不敢有半點懈怠輕慢之心。在感覺到金丹將成的那幾天,他哪裡也沒去,連平日裡的靜坐修練之地也從溪邊搬到了先前師父修行的石屋之內(nèi)。
說是石屋,但細看起來也不過是在一處天然的山洞外加了道門稍作遮掩罷了。洞內(nèi)簡單得只有打坐用的一張石牀和一個古舊的木箱,再無長物。
現(xiàn)在明風就盤膝端坐於那石牀上,兩手各捏了個法訣團在下丹田處,雙目微垂紋絲不動。他已經(jīng)這麼坐了三天多了,眼看第四日的晨光也從門縫間透進來,明風終於有點動靜。
只見包裹他周身的淡淡霧氣遊動起來,凝成一絲絲白煙,爭先恐後地往明風的七竅中涌,另一些粘膩的油垢則從明風周身毛孔下滲出來,洞中很快傳來一股難聞的異味。
外面的日頭行至天中,明風終於把所有白煙吸盡,雙目呼地睜開,眼中精光閃動氣勢逼人。好在這洞裡沒人,不然說不定就被他那一雙眼中的光芒給嚇住。
漸漸地,明風兩眼精光消散,人也漸漸清明起來。他動了動身子,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的髒污,不但不嫌,反倒心喜萬分。也顧不得去清洗身體,兩眼一閉內(nèi)視去了。只見在下丹田處原本液態(tài)的真元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一顆白色的小球,看起來十分柔嫩的樣子,正按照以往真元運行的方向緩慢轉(zhuǎn)動著。明風第一次在臉上表現(xiàn)出明顯的笑意,也第一次有了想要大嘯一聲的衝動。他明白自己丹田裡的那東西,就是修仙路上每個人都必須經(jīng)歷的第一道關(guān)卡――結(jié)丹。別看它現(xiàn)在白白嫩嫩的,可明風能感覺得到這顆丹結(jié)得非常成功,等過一段日子再鞏固一下,它就會慢慢轉(zhuǎn)爲淡金色,再轉(zhuǎn)爲純金色,到那時他就算是正式進入金丹期了。
明風從書中和師父的教導中得知,修入金丹,纔是一個修仙者真正的修行之始。在結(jié)丹之前,所有的修仙者都還不能稱之爲“修仙”,最多不過是比普通凡人稍厲害一點的修行人罷了。只有結(jié)丹之後,纔可以真正地吸取天地間最純正的靈氣來修練自身,才能施展各種強大術(shù)法,才能役使?煉法寶。想象著這些以前夢過無數(shù)次的場面,饒是明風性子淡泊,可必竟是少年,總也是激動起來。
走出洞來,明風仰頭望著雲(yún)淡風輕,喃喃自語:
“師父,我結(jié)丹成功了,您在哪裡呢?爲什麼還回來看看徒兒?”
谷中風靜蟲鳴,無人應聲。
正在這時,明風忽然見到洞屋前方不遠的樹上掛了個東西,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地,微微晃動。走過去一看,卻是一枚小小的符紙。抓下展開,上面寫了一行字:
“本月十五,大殿比試。勝者可得賜飛劍一枚。”
飛劍!明風現(xiàn)在的心情不知該用什麼來形容,這也太巧了。他剛剛結(jié)丹成功,門派比試就獎飛劍,可是天大的好事。想想過去門中也不是沒比試過,哪裡會拿出此等好東西來做獎品,莫非這是上天註定要讓自己得此法寶?
這一頭明風下定決心定要在門內(nèi)比試上一顯身手拿到自己的第一件法寶,另一邊首陽峰密室內(nèi),卻也有兩人在打這飛劍的主意。
“心兒,這一次的門內(nèi)比試,你可有把握?要知道,爲父這回拿出飛劍做獎勵,便就是給你準備的。爲父雖爲一門之主,在明面上卻也不好太過於偏向你,只有你親手從比試中奪得此寶,纔不會落人口實。如果你沒能勝出,那就會被別人得了去,這可不美。”
“父親,你說的孩兒自是明白。最近孩兒也很是下了些工夫,您不也看我整日呆在修練室內(nèi)哪裡也沒去嗎?孩兒有自信,門內(nèi)明字輩的弟子孩兒誰都不怕,只是……”
“只是什麼?”
九陽掌門清玄目光一凝,明心忙低頭道:
“只是清鬆師叔的弟子明風,前些日子孩兒無意中得知他已修入旋照後期。雖然他只是修習了清心訣沒學什麼攻擊之術(shù),但必竟是比孩兒高一分境界啊。”
清玄皺起眉頭:
“有這種事?哼,他倒是修得快呢。我記得清鬆師弟帶他回山,不過十幾年工夫,那明風現(xiàn)在也纔是十幾歲的少年吧。”
“是,明風師弟今年十六歲。”
“十六歲就修入了旋照後期,還真不愧是清鬆的弟子。”
清玄面無表情的說著,那語氣,並無門下弟子天資好而欣喜的感覺,反倒讓人覺得森冷非常。
“沒有關(guān)係。心兒不是說他只修習了清心訣嗎?比試不是比修行境界,沒有攻擊之術(shù),你大可不必怕他。這次比試,你要多努力。”
“是,孩兒省得。”
明心低著頭,暗自森森一笑,這一回他的打算可不止是要拿到那把飛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