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淙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但是欲言又止,他想去解釋這一切,但是他又發(fā)現(xiàn)這一切本來就是事實,沒有什么好解釋的,想對這二位曾經(jīng)對自己寄予厚望的前輩,說聲對不起,但是似乎倔強的葉淙也沒有覺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錯了,所以他還是保持著沉默,盡量克制自己內(nèi)心翻滾不安的情緒。
段云鴻看著葉淙的眼睛,冷峻臉龐沒有一絲的表情,眼神中的恨越來越濃,但是他還沒有完全相信這一切,他不相信自己心底默默發(fā)誓一定要殺之報仇的人,居然是自己無比信任將兩云刀托付的葉淙,他需要時間來適應(yīng)這個突如其來的情況,或許他心里希望聽到葉淙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他也清楚無論葉淙怎樣解釋,他也不會有絲毫的惻隱之心,所以他在等,等適應(yīng)這一切再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此時此刻保持清醒的人只有飛云佛殺,不是因為他對這件事情不上心,而是因為這樣的情形需要一個冷靜的人存在,他看了看段云鴻,眼中的憤怒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再看了看城樓上滿腹情緒的葉淙,他知道葉淙還是當(dāng)初那個葉淙,或許這一切一定有什么難言之隱。
于是飛云佛殺走上前來望著葉淙道:“淙兒,這段日子都去哪兒?江湖上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你知道嗎?”
飛云佛殺這番話表面上聽上去是在關(guān)心葉淙,可是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出這是在質(zhì)問葉淙。
望著飛云佛殺的質(zhì)問,葉淙慢慢的說道:“前輩,這段時間的事情,一言難盡,江湖上是發(fā)生了很多事情,我也聽說過了,一些關(guān)于葉淙不好傳言,我也有所耳聞,既然飛云前輩這樣問,想必心里還是相信淙兒的。”
飛云佛殺說道:“江湖前段時間,驚現(xiàn)神秘殺人刀客,專殺江湖成名英雄,至今我們都還沒有查出他到底意欲何為?當(dāng)初有傳聞?wù)f是你,還說你是邊刑魔教的少教主,其意圖就是為了稱霸中原武林,當(dāng)初我和段大哥都是不相信的,后來終于水落石出,這一切都是金壽天的陰謀。”
葉淙笑了笑說道:“多謝兩位前輩對我的信任,當(dāng)初我被江湖各大門派追殺,險些喪命,如今水落石出,我也可以坦然面對眾位江湖好漢了。”
飛云佛殺問道:“淙兒,我且問你,你姓葉,邊刑魔教教主也姓葉,如今你又打著邊刑義軍的旗號,我想知道葉贖惡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葉淙知道邊刑魔教以前的往事,也知道曾是江湖的公敵,雖然如今邊刑魔教已經(jīng)漸漸步入正軌,但是在中原江湖那些自命俠義之人的心中,魔就永遠(yuǎn)都是魔,永遠(yuǎn)不可能被原諒。
今天這樣的情形,自己已經(jīng)是眾矢之的了,在套上一個邊刑魔教的影子,那么事情就真的沒有一點換回的機會了,葉淙心里猶豫了,面對飛云佛殺的問話,葉淙久久沒有回答。
想了很久,葉淙終于抬起頭大聲的說道:“實不相瞞,邊刑魔教教主葉贖惡正是家父,我也是自小在邊刑魔教。”
葉淙說完,飛云佛殺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城下的江湖人士立即沸騰了起來,嚷嚷道:“啊,原來真是魔教中人啊,真是魔性不改,今日段大俠和飛云大俠在此,一定會為武林同道鏟除這個敗類。”
說罷,臺下的江湖人士異口同聲的說道:“殺了他,殺了他!”
看著城下的人,聽著這些誅殺自己的口號,葉淙笑了,他在心底問自己:“魔教怎么了?魔教就不是人嗎?什么南盟城奪刀盟主,什么邊城第一刀,這些又有何用?葉淙啊葉淙,你的堅持,你的信仰,已經(jīng)不會讓人同情了,你是魔教中人,你一生都是魔,你還猶豫什么?擔(dān)心什么?既然不被人理解,就去做自己認(rèn)為對的事情吧!這樣的江湖得罪便得罪了。”
葉淙微微抬起頭,林子峰在一旁說道:“將軍,想了這么久,心中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了答案。你看看城下這些猙獰的面孔,這些自命正義的大俠,這就是將軍一直放不下的江湖。。。。”
林子峰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葉淙打斷了,葉淙說道:“子峰,你不用說了,我心里自由分寸,有些事情該放下就得放下,有些事情該了斷就得了斷,否則就會終身被其牽絆。”
林子峰說道:“將軍既然想通了,那么接下來怎么辦?要不要派兵圍剿他們。”
葉淙說道:“不用,下面還有曾經(jīng)的兩個好朋友,我得下去和他們做一個了斷。”
林子峰說道:“好,那既然如此,末將就隨將軍走一趟。”
說罷,二人便出了城,沒有帶一兵一卒,走到城下。
段云鴻還是那樣站在那里,一言不發(fā),眼睛死死盯著葉淙,一開始對于這種仇恨和質(zhì)疑的眼神,葉淙還會刻意的去逃避,但是如今他不會了,他也看著段云鴻的眼睛,慢慢的走上前來。
兩人的眼神交織在一起,似乎要用眼神分出勝負(fù)一般,只有高手知道,一個高手的眼睛絕對不會撒謊,通過眼神可以看出很多的事情。
走到段云鴻跟前,葉淙合拳作揖道:“段前輩,飛云前輩,久違了。這段時間讓兩位前輩擔(dān)心了,淙兒對不起你們。”這番話,雖然是認(rèn)錯的話語,卻沒有一絲慚愧自責(zé)之意。
這讓段云鴻更加憤怒了,但是他也在極力的控制自己,段云鴻平復(fù)了下自己的情緒說道:“淙兒,你沒有對不起我和飛云,這段時間你做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對不對?”
葉淙回答道:“段前輩,當(dāng)初承蒙你和飛云前輩的信任,將神刀兩云交予我,淙兒這些年來看到的事情和體會到的人生百態(tài),告訴我自己,我并沒有錯。”
聽到葉淙這番鏗鏘有力的回答,如果是以前,段云鴻一定對他百般贊揚,可是如今在一個人憤怒的人心中,這些話再有道理,也不過是強詞奪理,只會讓人越來越生氣。
段云鴻說道:“好一個人生百態(tài),好一個沒有錯,我且問你為何起義?”
葉淙說道:“朝綱昏暗,奸臣小人當(dāng)?shù)溃⑿勖稍傩樟麟x失所。”
段云鴻大笑道:“好一番大道理,長大了該你教訓(xùn)我了。你說的不錯,如今世道的確如此,大明江山危在旦夕,而此時我們應(yīng)該做是去拯救,而不是挑起戰(zhàn)爭,這樣一來受苦的還是黎明百姓。”
葉淙說道:“當(dāng)救則救,當(dāng)戰(zhàn)則戰(zhàn),如今的朝廷,如今的君王,大明氣數(shù)已盡,如果再不奮起反抗,江山土地將會在我這一代拱手讓給外族。這樣的世道,還想著去拯救朝廷,根本就是徒勞,愚夫的行為。”
段云鴻憤怒的說道:“愚夫,那這樣說來,當(dāng)初的溫云峰大俠誓死捍衛(wèi)邊城,如今的袁崇煥大將軍誓死守衛(wèi)山海關(guān),還有哪些前仆后繼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都是愚夫嗎?”
葉淙說道:“溫大俠一直是淙兒心中的英雄,袁將軍也是眾將的楷模,那些死去的英魂同樣值得我們尊敬。”
段云鴻握緊了拳頭,如今在他看來,葉淙所說的一切都是在狡辯,他不會再去相信葉淙的任何話語,段云鴻問道:“魏老將軍是不是你殺的?”
葉淙沒有猶豫,也沒有考慮,坦然的回答道:“不錯,是我殺的,魏老將軍是個英雄,到死不愿離去。”
段云鴻說道:“是就好,葉淙你還有沒有什么好說的?”
葉淙說道:“沒有了,該說的都說完了。還望段前輩和諸位盡快離去,我不想與你們?yōu)閿常舱埬銈儾灰钃跷摇!?
聽到這番話,段云鴻頓時怒了,大喊道:“所有人都退下。”
聲如洪鐘,久久回蕩在四周的山谷,這一聲怒吼,可見內(nèi)功之深,也可以聽出段云鴻心中的憤怒。所有人也慢慢的向后面退去,林子峰也慢慢的向后面退去。
整個戰(zhàn)場只剩下葉淙和段云鴻兩個人,一個曾經(jīng)的第一刀,一個如今的第一刀,同一把刀,他們卻有不一樣的命運。
段云鴻沒錯,為故友報仇,這是每一人英雄必做的事情,葉淙也沒有錯,他已經(jīng)做了很多的讓步,可是換來的還是質(zhì)疑和讓步,一再的讓下去,那么他起義的初衷就會淪為夢幻泡影,所以他不能再退了,他必須戰(zhàn)。
段云鴻道:“葉淙,你敢接受我的挑戰(zhàn)嗎?”
葉淙說道:“面對挑戰(zhàn)決不退縮。”
段云鴻說道:“好,那就來吧!”
說罷,段云鴻一個縱身便沖了上去,兩掌揮舞,強大的內(nèi)息伴隨著巨大的殺氣,所有人手中的武器似乎都被強大的內(nèi)息震撼,開始顫抖起來,已經(jīng)看不清段云鴻的人,只見一股巨大的氣旋向葉淙沖了過去,速度之快,似乎要毀天滅地一般。
三云的傳說,一直都是通過故事的方式在向世人傳遞,世人只知道溫云峰的劍名副其實,但是對于飛云佛殺和段云鴻的武功,只知道武功很高,卻不知道到底有多高?數(shù)十丈外一拳打斷一根旗桿的飛云佛殺,如今戰(zhàn)場上那個毀天滅地的段云鴻,三云的確名副其實,他們可以代表當(dāng)年的那個年代。
剎那間,容不得葉淙半點猶豫和躲閃,面對段云鴻突如其來的一掌,葉淙并沒有感到恐懼,運足內(nèi)息伸出雙掌準(zhǔn)備迎合段云鴻的單掌,但是就在所有人都認(rèn)為這兩掌相碰之后,必定會電光石火,兩敗俱傷,可是最后那一剎那,葉淙收回了雙手。
段云鴻單掌正擊中葉淙的胸前,瞬間葉淙被震飛到數(shù)丈之外,嘴角溢出了鮮血,葉淙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擦了擦嘴上的鮮血,這要是換做其他人或許已經(jīng)粉身碎骨了。
段云鴻問道:“你這是為何?”
葉淙說道:“當(dāng)初初入江湖,承蒙段前輩賞識,賜予兩云寶刀,一番教誨至今刻骨銘心,如今兩云刀被我弄丟,我定會找回完璧歸趙,今日與前輩動手,實屬大逆不道,這一掌算是還了前輩的知遇之恩,從此我們不在是朋友,以后戰(zhàn)場遇到,你死我活不怨彼此!”
段云鴻說道:“好一個你死我活不怨彼此,我喜歡這句話,來吧!既然如此就讓我們痛痛快快的打一場吧!”
飛云佛殺為段云鴻遞上了一把刀,林子峰也為葉淙遞上一把刀。這是一場刀客之間的對決,雖然不是兩云刀,但是對刀客來說,只要有刀,便無所畏懼。
段云鴻握住刀沖向葉淙,葉淙也握緊刀沖向段云鴻,誰都不堪示弱,該還的都還了,這是一場公平的決斗,兩纏斗在一起,刀光夾雜著強大的內(nèi)息,回蕩在四周,所到之處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其實高手之間的對決,根本看不出來激勵和兇狠,但是打斗過后留下的痕跡卻在見證著這一切。
速度越來越快,刀法越來越迷離,已經(jīng)分辨不出到底是葉淙還是段云鴻,或許他們就是同一個人,只是處在不同位置,所以必有一戰(zhàn)。
過了很久,終于他們手中的刀漸漸慢了下來,這不是意味著決斗就此結(jié)束,而是意味著決定勝負(fù)的最后一擊將要出現(xiàn),他們都在等一個絕佳的出手時機,一刀定輸贏。
段云鴻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勝利的機會,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葉淙的眼睛也看到了一絲勝利的光芒,碰的一聲巨響,兩把刀同時折斷,兩人也被互相的內(nèi)息震飛開去。
葉淙倒在了地上,口里鮮血直流,他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靜靜的躺在地上,昏了過去。段云鴻也倒在地上,口里也溢出了鮮血,這場決斗最終不分勝負(fù),或許看來是段云鴻略占上。但實質(zhì)段云鴻知道,如果葉淙之前沒有受那一掌,勝負(fù)也難料。
就在葉淙倒下之后,那些所謂的江湖人士就叫喊著:“誅殺魔教叛徒,為魏老將軍報仇。”這些永遠(yuǎn)只會乘人之危,又怎配得上正人君子?又怎配得上談?wù)撜c邪?
危急關(guān)頭,葉淙一直昏迷不醒,林子峰只好下令讓城樓上的將士放箭,瞬間箭如雨下,那些江湖人士一個接一個的倒在地上,看著這些倒下的人,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真的已經(jīng)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將士們打開城門,將飛云佛殺和段云鴻團團圍住。
林子峰說道:“兩位前輩,也是江湖上成名英雄,小時候也常常聽起起你們的故事,你們確實是大英雄,晚輩也不勝敬仰。可是如今既然敵我分明,縱然二位武功蓋世,我相信也難敵得過這里千軍萬馬,今日想殺兩位易如反掌,但是這樣冒天下大不為的事情我不會做,葉將軍也不會這樣做。你們走吧,勸你們不要頑抗,江湖還需要你們這樣的人物。”
說罷,士兵便很聽話的讓開一條路,飛云佛殺說道:“麻煩你轉(zhuǎn)告葉淙,今日之后我們便是敵人,下次見面便是你死我活。”
林子峰道:“飛云大俠,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還能放出這樣的狠話,的確稱得上英雄。你們走吧,你的話我一定會轉(zhuǎn)告葉將軍。”
說罷,飛云佛殺就扶著重傷的段云鴻,步履蹣跚的離去,這兩位曾經(jīng)名動天下的英雄,如今已是廉頗老矣,或許是他們的心還停留在那個純真的年代,他們的忠誠和固執(zhí),看上去或許有些迂腐,但是正如林子峰所說的,江湖還需要這樣的英雄。
憑借深厚的內(nèi)功底子,第二日葉淙便醒了過來,醒來望著身旁的林子峰,葉淙問道:“昨日我昏睡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林子峰說道:“葉將軍想讓他如何發(fā)展?”
葉淙氣息還有一些微弱的說道:“兩位前輩都是江湖中的英雄人物,雖然如今已是敵我分明,但是如果殺了他們,定會遭受世人唾棄的,我這輩子良心也不得安寧。”
林子峰微笑著說道:“我已經(jīng)讓他們離開了,飛云大俠走的時候讓我告訴你,以后再見便是你死我活。”
葉淙心情哽咽了,可以看出還是有一絲難過,嘴里說道:“希望不要再見。”
林子峰問道:“將軍,我很奇怪昨日段大俠問你是不是殺了魏老將軍的時候?為什么你不解釋?”
葉淙說道:“有些事情需要了斷,如果解釋有用,也不會發(fā)生這么多的事情,既然沒法解釋,還不如了斷的好。”
林子峰說道:“原來如此,屬下明白了。事情過去了,將軍好好休息,以后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將軍,屬下告辭了。”
說罷,林子峰轉(zhuǎn)身離去,屋子里也就是剩下葉淙一個人,事情終于告一段落,了斷了這一切,葉淙也不用活在猶豫和不安之中了,雖然過程很痛苦,但是結(jié)果是美好的,雖然世人不理解,但只求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