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修羅指肚摸向匣子,愛惜的摩挲著上面的紋路,像是不舍得打開一般,“這個匣子就如此好看,里面的東西定是好的。”
“是好東西。”烏雅眨著眼道,“娘娘看看。”
玉修羅打開匣子,里頭是一把繡扇,玉修羅執起扇柄攤放在案桌上,摩挲著柔滑的扇面,露出迷茫之色。
烏雅見她如此神態,知道這位玉嬪定是沒有見過什么珍貴的好東西,淡淡一笑道:“娘娘,這個是北國貢品,可是極其難得的好物件。您瞧這扇柄,是黃梨木所制,黃梨木一棵值千金不止,再看這雕工精湛更是難得。最最罕見的,是這扇面。”烏雅指著玉白色的扇面道,“娘娘看這扇面上的繡花。”
玉修羅拾起扇柄對著燭光細細看著,扇面上繡著一對活靈活現的戲水鴛鴦,“這繡工,確實不錯。”
玉修羅邊說著邊轉動的扇面,再看另一面,竟不是鴛鴦,而是明艷艷的并蒂蓮花——“這…”玉修羅瞪大眼驚嘆出聲。
“這是雙面異色繡。”烏雅道,“是繡品,更是珍品。烏雅記得,北國送來時不過三把爾爾,皇后娘娘有一把,瑛貴妃也得皇上欽點賞了一把。如今瑛貴妃竟把自己的送給了娘娘您…奴婢都替您高興呢。”
玉修羅目露驚喜,攥緊扇柄道:“昨日在鳳鸞宮…我還以為她不大喜歡我…怎么會送我這么貴重的禮物…”
烏雅見玉修羅難掩狂喜,心里也是竊竊笑著這個沒有見過世面的主子,口中卻道:“娘娘有所不知,宮里妃嬪諸多,面和心不和的有,面上不和心里和的自然也有。外頭人多嘴雜那么多瞧著的,瑛貴妃就算有心與您交好,也不方便在面上…這把雙繡扇子就是與娘娘您交好的意思。夏天就要到了,您看瑛貴妃多有心。”
玉修羅把玩著繡扇愈發的愛不釋手,“可惜我也沒有什么能回贈給瑛貴妃的…”
“錦繡宮哪里缺什么。”烏雅笑道,“娘娘收下便是,這可是別的娘娘求也求不來的。”
“來日方長。”玉修羅盯著扇面上的繡花道,“我記著這份大禮。”
玉修羅又欣賞了會兒,忽的抬眼道:“烏雅,你剛剛說,這珍貴的扇子有三把…還有一把,賞給了哪位娘娘?”
“這…”烏雅蹙眉想了想道,“除了皇后和瑛貴妃,奴婢確實還沒有見過哪位娘娘用過這把扇子。也許...”烏雅眨著眼睛,“是那位得了賞賜的娘娘怕旁人嫉妒,收了也不敢拿出來吧。還有便是…皇上私下賞給漣城龍家了也說不定。”
“這倒是…”玉修羅若有所思,“時候不早了,你下去早些歇著吧。”
烏雅不動聲色的走出玉修羅的寢屋,臨出門口又深吸了口屋里飄繞的裊裊幽香——這位夏族娘娘帶來的稀罕香料,真是…沁人心脾,自己竟也像是戀上了這股味道。
見屋門關上,玉修羅忽的坐起身子,毫無憐惜的按下手里的繡扇,指肚揉搓著剛剛染紅的甲面,面上的笑容驟然收起,媚眸閃出駭人的陰光。
玉修羅扯下為候著宣離帝特意換上的緞子艷裙,顯出裹身的玫色中衣,勾勒著她凹凸誘人的身段,中衣緩緩褪下,如玉雕琢的胴/體直白的展露著,玉修羅輕柔的拂過自己美好的身體,唇角似笑非笑。
玉修羅冷冷將繡扇放回紅木匣子,神色淡漠的合上蓋子推到一旁,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銅鏡里無暇美艷的身體,只等著大燕的皇帝來占有,玉修羅想這一天早些到來,那樣她應該就會徹底甘心的留在大燕皇宮,留在那個中年男人的身旁,與各色的嬪妃爭寵斡旋,奪去燕國沐氏的運數,而不會在夜深人靜輾轉反側的時候,還迷糊幻想著是不是有一天還可以回到夏族...
——“你知不知道昆將軍為何要給你取名做修羅?”
——“一個名字爾爾,昆將軍撿我回來,養我護我,昆將軍管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修羅修羅…修羅原本是善神,卻因屢戰屢敗化作惡神,天命不公,修羅便不服不屈,執著之念日益強大,雖被佛陀種種教化,其心卻不為所動,雖聽聞佛法,也是不能覺悟…”
——“歡爺,你是念過書識得字,也想來教化我么?我可聽不懂吶。”
——“玉修羅,昆將軍是想你化作惡神,雖心有執念,但卻是為夏族謀得福祉,他想你一世無心無情,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那你喚作夷歡,又是為何?此生歡愉,再無哀愁?歡爺每日不拘言笑,這個名字豈不是白取了?”
——“世上沒有讓我夏夷歡開懷的事,若真要有,也就是逐鹿大燕的那一日吧。”
——“修羅愿化作惡神,助歡爺踏平燕國,博歡爺此生一笑。”
“踏平燕國…”玉修羅對著銅鏡里一覽無遺的自己低聲道,“修羅愿為惡神,愿做禍水。”
烏雅走出去老遠,又忍不住轉身看向玉嬪還亮著燭火的寢屋,雖是只能隱隱看著她婀娜的身影,可忽的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夜風真有些涼啊...”烏雅攏緊領口,匆匆往偏院去了。
長春宮
花銀出宮后宣離帝也沒有后腳離開,順勢陪著龍櫻用了晚膳,見天色漸晚宣離帝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龍櫻也是歡喜。芳嬤嬤帶著宮人們識趣的退下,燈火靡麗的寢屋里只剩下龍櫻和宣離帝二人。
熏香裊裊,宣離帝愜意的解開龍袍,半瞇著眼睛注視著面頰微紅的龍櫻,招手低啞道:“愛妃到朕身邊來。”
龍櫻款款走近宣離帝,順從的伏在了他的膝蓋上,宣離帝愛憐的輕撫著她的秀發,低低的喘息著。
龍櫻覺察到他越來越炙熱的體溫,泛起惹人心疼的眼瞼,柔聲道:“皇上,不如早些安置…”
宣離帝止住摩挲的動作,幽黑的眼睛看向龍櫻的小腹,“愛妃才有身孕,朕如何能不顧忌你們母子。”
龍櫻的酥手不自覺的摸向自己還平坦的小腹,躊躇著道:“是臣妾想服侍皇上…不如…小心些…”
宣離帝端詳著龍櫻清澈的俏臉,忽的低笑著道:“朕沒輕沒重慣了,如何能小心?動起來就是要盡興,若是不得盡興,又何須做什么?”
龍櫻惶恐的睜大眼,垂下頭道:“臣妾…”
宣離帝尋著龍櫻有些發冷的手攥住,他知道,就算龍櫻已經是自己的女人,心里還是懼怕他的,這個年輕的龍氏嫡女,帶著緊張的羞怯想與自己親近,像是生怕他會忽然離開。宣離帝閉目道:“朕留在長春宮,不是為了讓你做什么,只是,今夜想陪在愛妃身邊。”
——“皇上…”龍櫻帶著感動的驚喜,聲音都有些顫動,“皇上留下只是為了陪著臣妾?”
“朕今天有些累。”宣離帝幽聲道,“愛妃與朕說說話便是。”
龍櫻咬著下唇扣住了宣離帝粗糲的十指,急促的心跳漸漸平復下來,換上寢衣的二人并肩躺在床榻上,龍櫻遲疑的環抱住宣離帝寬實的身體,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
今夜,宣離帝本是答應了瑛貴妃去錦繡宮的,但他踏進了長春宮,就不再想出去,偌大的長春宮里,他依稀還可以感受到白天那個女人遺留的氣息,哪怕多留一刻,他也心滿意足。
龍櫻絮絮與宣離帝說著話,龍櫻不是健談開朗的女人,但今晚她的心情很好,身邊這個男人像是又進了她的心里幾分,她甚至覺得宣離帝應該也有些喜歡上了自己,他后宮那么多嬪妃,居然可以只為了陪著她,留下來什么都不做。
“沈夫人看著性子柔和,沒想到卻也十分健談。”龍櫻抬眼看向閉目養神的宣離帝,“臣妾與她說了有半日的話,皇上會不會覺得臣妾有些聒噪?”
宣離帝幽幽睜開眼睛,撫著龍櫻的手卻沒有停下動作,“她是宮婢出身,不似親貴女眷那么拘著,有什么便說什么,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哦?”龍櫻愣了愣,好奇道,“侯門夫人,竟是宮婢出身?不知道沈夫人之前在哪個宮里當差?”
宣離帝撥弄著龍櫻的發梢,不動聲色道:“她少時入宮,在龍太后身邊當差,是侍奉太后飲食的膳房宮婢,太后一日三餐都由她親手料理,甚得太后歡心。”
“龍太后的宮婢?如此看來,沈夫人與龍家也有些淵源。”龍櫻眸子閃出光澤來,“怪不得沈夫人對吃食藥膳懂這么多,原來如此。龍太后贊賞她,難怪臣妾也覺得與她很是投緣。”
宣離帝見龍櫻不似其他親貴女眷對花銀帶著抹不去的輕視,眉眼流露的也確是發自真心的感慨,不禁對她又生起幾分憐意來。
宣離帝摟住龍櫻道:“既然你與她投緣,那就多讓她進宮陪陪你。愛妃孕中的身子,也可以讓她幫著調理。”
龍櫻笑吟吟道:“這可是皇上說的,只盼沈夫人不要進進出出累著,嫌臣妾麻煩才是。”龍櫻像是想到什么,又貼著宣離帝近了些,“沈夫人既然自小在宮中服侍太后,皇上與她,也是舊識了,怪不得今日見皇上與她說話時也不拘著。”
宣離帝面色微變,語氣仍然鎮定自若:“她妙手調味,朕,不過是貪她一口吃食罷了。”
龍櫻噗嗤笑出了聲,捂嘴道:“皇上年少時也饞嘴貪食么?”
宣離帝還是第一次見龍櫻笑得這樣自然暢快,歡顏如花一般,見宣離帝怔怔的看著自己,龍櫻收住笑意,撫著臉頰遲疑道:“臣妾是說錯了什么?”
“不是。”宣離帝搖著頭,眼神仍凝在龍櫻微微泛紅的臉上,“櫻兒剛剛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