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兩人一直在爲這件事情做準備,可真當事情到來了,兩個人都顯得手足無措起來。
關文頓時慌得六神無主,也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問李欣,連著叫了三聲“怎麼辦”,這纔在李欣的瞪眼中朝外衝:“我讓人去叫人來!”
因爲沒有想到來鎮(zhèn)上的這一天晚上李欣就發(fā)作,關文還沒來得及把家裡請的產(chǎn)婆給接來。本來他打算的是沈府婚宴第二天去接人的,哪知道李欣恰好這時候就發(fā)作了。
一時的慌亂過後,關文總算是鎮(zhèn)靜下來,先叫了住在鋪子裡守鋪子的兩個夥計,讓他們一個去請產(chǎn)婆,一個去安和堂尋阿秀過來。遇上這種事兒,關文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吩咐人去找人來之後又回到了屋子裡,問李欣接下來要怎麼辦。
陣痛是一陣一陣的,李欣尚覺得可以忍受,點了點頭說:“去燒熱水,再給我弄點兒吃的來,待會兒要是生起來怕是沒力氣。”
關文忙道一聲好,衝到門口大聲叫人,叫了兩聲沒人應他才意識到鋪子裡就兩個夥計,還都被他遣出去叫人去了。鋪子裡邊兒現(xiàn)在就只有他和李欣兩個。
關文捨不得現(xiàn)在就丟下李欣一個人痛而自己去忙,呆了呆方纔說:“你在這兒等著,我馬上就回來。要是痛就叫,我聽得到。”
李欣心裡也緊張,但見關文這樣卻忽然覺得不緊張了。
她想,要是自己還在荷花村裡,在關文不在身邊的情況下大半夜發(fā)作,她怕是會覺得相當委屈。
“知道了,你趕緊去吧……”李欣點頭,催促關文去做事。關文立馬答應著去了。
點火,燒柴。洗鍋舀水進去燒著,另起鍋爐煮麪……關文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一天也能那麼慌亂,慌亂到手還一抖一抖的。
知道大半夜的媳婦兒等著吃東西,餓得會很快,關文做飯的手藝也相當一般,只能下個面讓李欣吃著先充個數(shù),他想著等阿秀來了就好了。
請產(chǎn)婆的夥計還沒回來,叫阿秀來的夥計卻先回來了。阿秀挎著一個藥箱子,步履匆忙地進了屋。
關文正喂著李欣吃麪,李欣吃得很慢。吃一會兒還要停下來一會兒,尤其是碰上正好陣痛的時候,她都無法下口。
阿秀正趕上關文喂李欣吃下最後一口面。
“大嫂。覺得怎麼樣?”阿秀擱下藥箱子,趕緊坐到了牀邊,甚至都忽略了關文:“情況還行嗎?”
李欣點點頭:“大半夜的把你叫來,可真是對不住。”
“大嫂說的哪裡話,我隔得近。隨叫隨到。要是你生孩子我都不來,這像什麼話。”阿秀伸手摸了摸李欣的肚子:“這裡邊兒可是我的侄兒侄女兒呢。”
李欣笑著點了點頭,下一刻眉頭卻又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極爲痛苦。
“陣痛了?”阿秀忙站起來,推開上前的關文道:“大哥你出去,大嫂吃完東西了。讓她歇一會兒。”
“我,我要做什麼?”關文結巴地問。
阿秀頓時笑了:“不需要你做什麼,安安心心在外邊兒等著。”
“我就在這屋裡陪你大嫂。攆我出去做什麼?”關文急促地說了一句,又靠近李欣道:“我在這陪你,啊。”
“大哥!”阿秀不贊同地道:“你什麼都不懂,在這兒也是添亂。”
李欣也揮手趕他道:“你出去。”
並不是李欣不想關文陪著她,但是她聽說過。女人生孩子的場面很難看,尤其是生孩子的女人。再傾國傾城的美女,生孩子的時候表情也是猙獰的。李欣不想讓關文看到她那個樣子,她會覺得彆扭。而且這古代的情況便是這樣,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進產(chǎn)房的,說是產(chǎn)房污穢,且見了血不吉利。
這種論調(diào)李欣雖然嗤之以鼻,但她也怕以後誰會拿這件事兒嚼舌根。倒不如讓關文就在門外等著。她知道關文在屋外陪著她,她心裡就已經(jīng)安心了。
李欣催促,阿秀也把關文往外推,關文沒辦法,只能一步步地退到門外。在屋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他又跟壁虎似的貼到了門縫邊上,擠著眼睛朝裡看,嘴裡還說道:“欣兒,我就在外邊兒,你要是疼就叫出來,別忍著啊!”
李欣正憋著氣陣痛著,聽了這話差點泄了氣,咬牙切齒地說:“我要是疼得沒法忍受自然不會忍著!”
阿秀一邊退到牀尾一邊笑:“大哥是緊張大嫂呢,生怕你受不了疼。我估計大哥要是聽你叫得悽慘,會不顧一切闖進來。”
李欣呼了口氣,搖了搖頭,任由阿秀褪下她的褻褲。
阿秀看了看,說:“應該還早著,大嫂還餓嗎?我讓大哥再去弄點兒吃的來。生孩子可是項力氣活。”
李欣點點頭:“讓他再去弄點兒吃的吧,免得他在外邊兒聒噪。”
阿秀頓時噗嗤一笑。
可不是嗎,關文一直在門口絮絮叨叨說話,平時惜字如金的人這會兒也開始像個唸經(jīng)的一樣,嘴巴張張合合地不停。
得知李欣還餓,關文立馬大聲說:“欣兒,你先熬一會兒,我馬上弄吃的來。”便一溜煙地跑竈間去了。
阿秀陪著李欣坐了會兒,等關文又拾掇了一頓吃的出來,餵了李欣吃了,又去看了看李欣下邊兒的情況。
“大哥叫產(chǎn)婆了嗎?怎麼產(chǎn)婆還不來?”阿秀皺了下眉,問李欣道。
李欣點點頭,粗喘了口氣說:“鋪子裡就只有兩個夥計,一個去叫你,另一個就去請產(chǎn)婆。應該在路上了。”
關文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幾次跑到鋪子門口去瞅人。
這種煎熬的時間過得卻也很快,天色灰濛濛地亮了,久盼不至的產(chǎn)婆終於姍姍來遲。
請產(chǎn)婆的活計滿頭大汗:“東家,夫人還好吧?”
“你怎麼回事兒!請產(chǎn)婆怎麼花了那麼長時間!”
夥計很是委屈:“產(chǎn)婆說夫人既然是頭一胎,不會那麼快的,她不趕緊著走,我也沒辦法……”
“你就不會趕馬車嗎!”關文吼了一句,又看向產(chǎn)婆道:“你還不趕緊著進去!”
產(chǎn)婆嚇了一跳,但想著這家人還要依仗自己,口氣不由就很囂張:“慌什麼,你媳婦兒頭一胎,早著呢,那麼急做什麼,女人生孩子不都那麼回事兒……”
“你要是不想做這趟生意就趕緊滾,接生婆那麼大排場,還要人等著的,我倒是頭一次見。”阿秀開了門,冷著一張臉立在門口:“你當這輝縣就你一個產(chǎn)婆?”
“喲,大姑娘家說這話可真是不害臊!”產(chǎn)婆覺得面子下不來,頓時道:“這屋裡還有個要生娃的,你這般堵著怕更是不大好!”
阿秀冷哼一聲,屋裡的李欣卻開口道:“阿文,讓這產(chǎn)婆走,不要她接生!”這般品性的產(chǎn)婆她不要請,雖然她的確是不需要多急,阿秀說下邊兒纔開了兩三指的樣子,確實還早著,但她不要把自己和孩子的命交給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產(chǎn)婆。
關文也很是生氣,不想請這產(chǎn)婆接生,可這時候了去哪兒找別的產(chǎn)婆來?
“大哥儘管去找別的產(chǎn)婆,這兒我還應付得了。”阿秀冷眼看著那產(chǎn)婆:“好歹我還是個正經(jīng)學過醫(yī)術的,比她這樣的產(chǎn)婆好到哪兒去了。”
產(chǎn)婆一怔,頓時知道自己是遇到行家了,趕緊想說兩句話緩和,阿秀卻看都不看她一下,回身關了門。
關文冷著臉,覷了請產(chǎn)婆的夥計一眼,冷聲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去請別的產(chǎn)婆!”
夥計惴惴地應了,狠狠瞪了那產(chǎn)婆一眼,立馬就往外跑去。
經(jīng)過這一變故,李欣可能是氣著了,肚子的動靜頓時大了起來,一陣劇痛襲來,李欣不由地驚叫了一聲。
關文渾身一震,立刻又趴到了門上,上下左右不停地摸索著,一會兒側耳去聽,一會兒又瞪直了眼睛去看。
天光大亮,關文就一直擱門口趴著,阿秀讓端水過來他就去端水,除了屋裡人吩咐的事兒他會去做之外,其餘時間就都守在門外,一點兒不放鬆。
這一次夥計請產(chǎn)婆請得很快,那產(chǎn)婆也是個急性子,忙讓屋裡的人開門邊鑽了進去,也很是注意清潔,先洗淨了手纔去看李欣的狀況。
鋪子裡的夥計陸陸續(xù)續(xù)都來了,也都知道東家夫人在生產(chǎn)。他們想著是不是要關了鋪子,可看東家那模樣也沒人敢上前去問。
關全也來了,坐在前面鋪子和後邊兒院子中間那道門簾下邊兒,像尊門神一樣守著,眼睛雖然盯著前邊兒鋪子,耳朵卻時刻注意著身後院子裡的動靜。
一直到大中午的時候,李欣纔開始不斷地呻吟起來。
站在門外的關文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揪緊了,一時之間無數(shù)個念頭從腦中閃過。一會兒自言自語說以後就不生孩子了,一會兒又說孩子出來一定要好好教訓一頓,誰讓孩子那麼折磨孃親。
耳邊就一直響著產(chǎn)婆叫李欣用力的聲音,夾雜著李欣的呻吟聲,還有阿秀忙碌著的也在一邊鼓勵李欣的聲音,渾渾噩噩中關文只覺得度過了人生最漫長的一段時間。
“哇……”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忽然屋裡李欣的呻吟聲沒有了,響起了另一道稚嫩的哭聲。
產(chǎn)婆驚喜地嚷道:“生了,生了。”
阿秀將門開了一條縫,抹了抹汗水眨眨眼:“大哥,放心吧,大嫂生了。”
關文下一刻卻忽然癱軟著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