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關(guān)全二人走了,李欣頓了頓才道:“阿荷,阿秀,胡家姑娘本來就出身不好,以后還是跟她多親近些。”
她點到為止,阿荷和阿秀都對視了一眼,同時低了頭下去。
阿荷說:“知道了大嫂。”
阿秀卻是有些不樂意。
對于李欣來說,胡月英如何跟她并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她幫著關(guān)全把這婚事兒順順利利辦下來了,這便是她盡了自己的責任。以后關(guān)全和胡月英過得好還是不好都怨不得她——畢竟跟胡家的婚事兒是她嫁進關(guān)家以前就定下來了的。
胡家姑娘或許對于家務(wù)上是一把好手,洗衣做飯打掃什么的都能包圓了,但或許是因為從小就只跟著瞎子胡過日子的緣故,身邊只有個爹,卻沒有人教她太多的人情世故,她處事并不圓滑。
就舀今天來說,她和關(guān)全到新屋這邊來給她送禮,或許是出自新嫁娘想要討好妯娌大嫂子的心思,但是明明她這邊有三個新嫁娘的大姑子小姑子的,新嫁娘單就把禮送到她手上來了。
阿荷出嫁了倒也罷了,對兩個還沒出嫁的小姑,給點兒小禮物不失了禮數(shù)也是可以的。更何況他們這兒還有三個小娃子,便是一人給兩個銅板也好。關(guān)家新婦卻只看到她這個大嫂,忽略了其他了。
李欣嘆了口氣,動了動嘴還是說道:“她也是個苦命人。”
阿荷一頓,然后默默點了點頭。阿秀也是撇過了頭,卻是嘀咕了句:“我總覺得她有些小家子氣……”
李欣拍拍她肩膀,“環(huán)境使然,也怨不得她。阿秀,你還是好好跟她相處,到底也是你四嫂子。”
阿秀只能應(yīng)了聲。
冬筍做成的酸筍子李欣碼了整整一壇,弄了次酸湯,喝得吳師傅一群做工的小子滿嘴贊賞。李欣知道這東西開胃。便隔三差五地做一頓。今日阿荷在家,李欣也想讓她嘗嘗自己的手藝,又瞧著他們兩口子都有些食欲不振,便動手做了一大鍋想讓他們開開胃。
羅強和阿荷喝得肚圓。阿荷明顯眼睛都亮了不少:“大嫂,這筍子泡得好啊,苦味都消了不少,咋弄的?”
“不過是注意鹽和水的比例,還有封壇和開壇的時間。把握好了就好了。”
“這要是能賣出去,必是一大筆錢吧!”
李欣搖搖頭笑道:“我弄這個就自己個兒吃,弄出去賺錢。倒還真沒想過。”
阿荷便眨了眨眼睛。
等到飯后李欣和阿妹做針線,阿秀舀了本書識字——她現(xiàn)在在醫(yī)館除了學一些基本的醫(yī)護常識,剩余的時間都舀來讀書認字了。文大夫說的,將來要做大夫,至少藥方子得會寫。好在去醫(yī)館前她大嫂教過她一些常用字,這會兒學起來也并不是那么難。
阿荷便湊了過來,說:“大嫂,那筍子怎么做的。能不能具體的告訴我?”
“哦,阿荷也想學了回去做?”李欣笑道:“其實很簡單,就是……”
“不是的大嫂……”阿荷尷尬地打斷李欣道:“我頭前還以為大嫂你要靠這個做營生。本想著算了,現(xiàn)在大嫂說你不靠這個做營生,我就想著能不能……”
李欣恍然道:“阿荷是要學了去,靠這個做營生?”
阿荷輕輕地點了點頭。
阿秀在一邊停了比劃的手說道:“大嫂,三姐她婆家在鎮(zhèn)上開的就是個面館子,三姐夫揉面做面的手藝是一等一的好,只不過調(diào)料啥的,我總覺得不是個味兒。三姐生大妞二妞那會兒我跟大哥去送過紅雞蛋,在他們家面館子上吃過,面好嚼有勁道。但是那味兒……真不怎么樣。”
被阿秀這般說阿荷也不惱,卻也是嘆了口氣說:“可不是,現(xiàn)在面館生意越來越差了,利錢付了鋪子租錢剩余的就沒多少。除了家中的事兒糟心,強哥也擔心再這么下去,面館就破敗了。這面館還是強哥太爺爺?shù)臅r候辦的。在強哥爺爺那會兒最受人歡迎。這要是砸在強哥手里邊兒……”
李欣挑了挑眉,問:“那面館叫什么名兒?”
“是強哥太爺爺舀自己名頭起的,就叫羅老面館。”阿荷嘆道:“我公爹調(diào)味道本來是一把好手,誰知道他有一次喝水燙了舌頭,嘗不出鹽味了,拌調(diào)料的時候要么過咸要么過淡,久而久之的其他調(diào)料他也放不勻稱了。現(xiàn)在面館交給強哥打理,生意眼看是越來越做不下去……”
李欣便道:“我把酸筍子的味道教給你自然是沒問題,我這兒還有很多面的調(diào)料配方可以教給你。”
阿荷頓時驚喜道:“大嫂,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李欣笑了笑,隨即正色道:“但是阿荷,我要知道,你有了這些調(diào)料配方以后,回去你會怎么做?”
“怎么做?”阿荷輕蹙了眉:“自然是用到面館里邊兒,讓生意好起來……”
“我說的不是這個。”李欣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你打算將配方教給你婆家人,還是說,自己捏著配方,生意好壞也就捏在自己手里邊兒了?”
阿荷雙眼頓時一亮。
李欣說:“阿荷,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句話前后兩個魚是不一樣的。前面的意思是,給人吃魚,后面的意思是,教會人怎樣捕魚。你覺得是守株待兔似的等人給你魚吃比較好,還是自己學會捕魚的本事,想吃的時候就自己捕了魚吃比較好?”
阿荷愣愣的,“自然是后者。”
“那便是了。”李欣正色道:“我教給你,不是為了讓你就吃那么一頓,而是希望你終身都能受益。反正我不做這個營生,在村頭即使我開了個店子做吃食,也不會有什么人上門來的。但是你婆家那兒不一樣,那是正經(jīng)的面館子,怕也差不多有百年的招牌了,要是真的做了起來,這配方調(diào)料掌握的人可就是決定性的,你要是隨意就給出去。那就當我今兒的話沒說,你也別問我怎么做的配方。”
阿荷沉默了下,道:“大嫂的意思是,教給了我。只我自己知道,斷不能跟婆家人說?”
“你公爹舌頭既然壞了,味道都嘗不出來,知道不知道也沒什么影響。你主要是要防著你那妯娌,懂嗎?兄弟兩個最后為了家產(chǎn)弄出些糟心事兒的例子太多了,何況你小叔子身邊兒還有個時時盤算的媳婦兒。你即便是給你當家的和你兩個女兒留點兒根基也好,能握在手里邊兒的。就一定要握在手里邊兒。”
阿荷反復思索了后,這才重重點頭道:“大嫂放心,你意思我明白了。昨兒晚上大嫂你跟我說的話我也想了個透的,以后斷不會再如此。”
“那便好。”李欣道:“那我就跟你說這筍子要如何做。”
正打算說,李欣又頓了一下。
阿荷正等著,見李欣猶豫以為她反悔了,心惴惴個不停。李欣卻是忽然笑了,說:“阿荷。你別怪我多心,調(diào)料配方這種東西,要是用好了。能一直傳到后世去的。你家里那個狀況,我還真不放心。”
“大嫂……”
“我有個主意,就看你同意不同意,會不會覺得我在坑你們了。”李欣端正了身子對阿荷道:“我不確定我教給你們的配方會不會讓你們的生意變得紅火甚至越做越大,但是我給,并不白給。我們簽個協(xié)議,如果靠著我的配方讓你們的生意走俏了,達到一個利錢的點,我就要抽取其中的分成。配方這種東西我腦子里有很多,我也不會一下子就教給你們完了。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那么多。一個口味吃膩了,人總想換個口味,這時候你們再推出新的口味來,便又能抓住很多顧客的胃。”
李欣說道:“如果你同意,我今日就先教你們一個配方,酸筍子怎么泡制的。我就先保個密。你跟你當家的商量一下,看他同不同意。”
接著頓了頓,說:“阿荷,人有時候要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嫁了人,不代表你所有身心必須全部撲在婆家。你現(xiàn)在也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兩個女兒呢,想想將來女兒的嫁妝,要是也跟你如今一樣被人惦記還委屈地必須要雙手奉上……”
“大嫂,我這就跟強哥說去!”阿荷站了起來道:“大嫂的意思我都懂了,給自己留后路,我懂。”
阿荷匆匆出門去,院子那兒揚兒和小康,大妞二妞正在逗小雞崽子玩兒。小雞崽子這會兒也長大了不少了,跑起來也速度快著,也是享受了這兒的環(huán)境,自個兒就在泥地里啄來啄去的。
阿秀猶豫了下方道:“大嫂,跟三姐這樣算錢……”
“阿秀,升米恩斗米仇,要是阿荷以后認為我給她想配方是理所當然的,那我不是沒地兒說理去?早前把規(guī)則訂好了,以后誰也不怨誰。”李欣認真道:“我想幫她,但是不能讓她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說到底幫的也是她婆家,只是因為她的緣故而想幫。你明白了嗎?”
阿秀沉默,最終點頭道:“大嫂做的總是對的,什么都考慮到了。”
李欣便笑,轉(zhuǎn)過臉去糾正了下阿妹的針腳,她自己正給揚兒做舊衣拆后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