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下了好幾天的雨,天終于放晴,熙云早早起來,看著晨起的陽光,吁了口氣,淺淺的笑了起來。
皇上說過,今日就要放了龐勛統,那么,一切都會安定下來了吧,葉大哥會平安無事,邊關的事務也會有龐大哥接手,只是不知道若惜和少禮現在怎樣了。還有大哥,聽說前不久西涼國千慧公主遠嫁赫連國,而現在若惜卻一去不回,這一筆糊涂帳,真還不知道到時候會怎么處理,想來,熙云的心里就有些亂亂的,但是隨即她便笑了開來,一切都會好的,就算赫連國真有野心,如今掌權的畢竟是晨禹哥哥呀,她該放心才是。
現在她該等著邊關安定下來才是,最讓人擔心的還是邊關的形勢。
若是龐勛統領兵之后可以可以平息戰火,卻也可以讓人松一口氣,否則菏澤西涼之間的形勢,始終是熙云心頭大患。
只是,向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還沒有來得及等到龐勛統開釋的消息,熙云就看到自己的貼身侍女環翠跌跌撞撞的沖到了自己的跟前,一臉驚惶失措的跪了下來,“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葉大人,葉大人他……”環翠大聲喘著氣,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分明。
但是熙云的心卻立刻緊張起來,葉大人?能讓環翠叫聲葉大人的,在她熟悉的人中也只有葉藏影了,難道……
熙云急忙將環翠拉了起來,急急得問道,“葉大人?是葉藏影葉大哥嗎?他怎么了?你知道什么?快告訴我?”
環翠狠狠的喘了口氣,氣息開始平穩下來,她眼圈有些發紅,看著熙云急急得道,“剛才奴婢去問老爺是不是該用早膳了,可是剛看到宮里來了人,給老爺傳話,說是邊關出了急事,我們打敗仗了,還說是葉大哥通敵叛國,和西涼國賊子里應外合,所以才會慘敗……”環翠說著,掉下淚來。
而熙云的心里一片冰冷,昨兒從宮里回來,見到那日放出去的信鴿已經回來了,葉藏影回信寫道一切平安,她心里才剛剛安定下來,卻不料,不過一個晚上,居然什么都變了……
邊關告急,守軍大敗,還傳出通敵之事,這……這……
熙云狠狠的皺起了眉頭,朝著書房跑去,而等她沖到書房的時候,趙懷遠已經穿上了朝服,看到熙云發抖的身子,他一言不發走了過來,拍了拍熙云的肩膀,輕聲安慰道,“別怕,爹爹這就去上朝,放心吧,一切冥冥中自由定數,龐將軍已然安然放出,官復原職,而邊關雖然吃了敗仗,但是目前軍心還算穩定,西涼國不會有機會立刻大舉入侵,好好在家呆著,切莫亂跑,一切等爹爹回來。”趙懷遠說完,便離開了王府。
熙云呆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心里茫然,怎么會在一夕之間什么都變了?
那么現在葉大哥呢?
葉大哥怎么樣了?
她忽然發狂似的奔跑起來,不行,她不能留在這里,她要去看看,事情到底怎么了?
怎么會在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呢?
葉大哥……龐大哥……還有耶律大哥……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熙云暈了過去,依稀間,只聽到環翠的尖叫聲。
慧明宮
秀珠剛燃起了一壺暖香,此時嘉敏也已經起身了,這些日子因為若嫣身子不適,趙珂倒是有一半的時間在慧明宮留宿,只是這幾日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全然不見他的身影。嘉敏將自己的心隱藏的很好,小心翼翼,曲意逢迎,趙珂如今對她,確實越來越好了。只可惜,還不夠,遠遠的不夠。
嘉敏慵懶的一笑,卻又不急,如今,她有的時間,有的是機會,但最擔心的,卻是自己太過于心急,毀了一局好棋。
所以她穩穩的,一步一步的來,不愿絲毫的差錯。
只是對于這幾日趙珂忽然的冷淡,她卻也有些擔憂,這會兒看到秀珠,便不由得蹙起眉頭,“秀珠,還是不知道皇上在做什么么?”她坐起來,在秀珠的伺候下慢慢的整理著衣衫。
秀珠抿了抿唇,偷笑,“主子,這次奴婢倒是聽到了不得了得消息了,聽說是邊關出事了,葉將軍吃了敗仗呢,大家都說是葉將軍不服龐將軍,和西涼國通敵叛變,皇上正頭疼。”秀珠一邊說,一邊服侍著嘉敏梳洗。
嘉敏卻停住了動作,被秀珠這話愣了愣,她皺了皺眉道,“真的?”
秀珠點了點頭,“千真萬確,外面都在傳呢,我可是親口聽見皇上和大臣們在議論的,皇上似乎氣的不輕,但是卻又不是完全相信,聽說龐將軍已經被放出來了。”秀珠道。
嘉敏不語,忽然笑了起來,清脆動人的笑聲中蘊涵著肆意的光華,她笑得不可自抑,笑得幾乎掉下淚水。
但她是得意的,忽然間,她發現,所有的她在等待的機會,已經慢慢的送到了她的眼前。葉藏影,她并不想要對付他,可是誰讓他是若嫣心愛的男子呢?而若嫣,誰讓她搶了自己的情人呢?
想起若嫣此刻身居的位置,想起她腹中即將臨盆的胎兒,想起自己永遠的失去了的做母親的機會,嘉敏的嚴重閃過一抹怨毒,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戰爭已經結束,輸的慘敗。
周身,是兵荒馬亂,是殘殺,是嗜血,是無數將士的熱血,此刻,西涼大軍已經退去,留下的卻是葉藏影身邊殘缺不全的大軍。曾經驍勇善戰、無往不利的大軍啊,此刻,已經大半將性命喪失在了這里。
連日的作戰,西涼軍隊的狡詐,讓葉藏影費勁了心機,為了阻止西涼國的野心,他幾乎整個人都已經有些勞累過度了,可是最后依然失算,原以為三天前大挫了西涼國的銳氣之后,他們至少會將養一下生息。而邊關的守將也真的早已疲累不堪了,卻沒有想到,就在這個人仰馬翻的時候,西涼大軍再次席卷而來。
而毫無準備的他們,幾乎是潰不成軍……
葉藏影全身覺得冷,看著周身將士們的鮮血,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神,他忽然覺得該死的是自己。是他啊!
這些日子來,他一直活在煎熬之中,軍中、百姓之中甚囂塵上的流言,那些不利于他的流言,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想反駁。可是公道自在人心,此時此刻,他就算說什么也沒有用,如果眾人認定了他的罪孽,他又能說什么?
他和龐勛統的交情,甚至把是生死之交四個字可以囊括的,他們之間的豪情,他自認龐勛統的心里一切都是明白的,果然,他沒有托付錯人,那日熙云送來的飛鴿傳書,他不能否認看到上面的言語時,他原本已經松動的心,當時有多么的激動。
是呀,曾經,是受傷的。怎能不受傷呢?曾經一起拼殺的兄弟,居然也會懷疑自己的清白,甚而叫囂甚而疑問,更有甚者,直接毫不留情的逼問,即使他是強大的男子,也會受傷。幸而,熙云信他,若嫣信他,龐勛統信他,若惜和白少禮,也信他。
只是,依然忍不住苦澀。
葉藏影不得不佩服,穆王耶律煦陽此人,名不虛傳。
第一次相遇,并非在戰場,而是一個傍晚,在這邊關小鎮,無意中他走入酒樓,卻遇見他。當時,那人與他打賭,賭得便是這份信任,他口出狂言,道這菏澤容不下他,他冷笑反駁。可如今,卻一一應了他的話。
不過是一場小小的安排,不過是一些蠱惑人心的話,結果,一切都變了。身為守將,他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將狼子野心之人攔在國土之外,卻被人說成心有私心,為了和龐勛統一較高下而刻意而為,甚至,為此軍心動蕩。
葉藏影還記得當時自己是怎么面對的,當第一次軍中將士開始鼓噪的時候,他說,他答應過龐勛統,絕不會讓這菏澤國土有一分落入外人手中,身是菏澤將領,死當保家衛國。若他們覺得,等龐將軍離開大牢之時,菏澤已經成為西涼的囊中之物才是正確的選擇,那他們盡可以放棄。
當時,沒有人再說話,總有不滿,他們還是一場場的贏了過來,直到此刻,徹底的失敗。
可是他不是不能接受失敗,他不能接受的,是那一刻,耶律煦陽大笑著道,如何,葉藏影,我就說過,菏澤不能容你吧,為何要到如今才覺醒,若你早這般歸順了我,也就不用受這些苦了……
就這么一句話,他辛苦經營了多年的心血,全部支離破碎。
穆王不愧是穆王,而葉藏影這才發現,原來,要毀掉一個人,是這么容易的事情。
此時此刻的他,已經連后退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是,該何去何從呢?
葉藏影不由得迷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