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
官道之上少有人影,濕冷的寒風吹拂著大地。山林,發出颼颼的聲響,更顯凜冽,令人打顫。
楚天與秦素素、如煙三人,一男二女、一主兩仆打扮,走在官道上,絲毫未覺寒冷與寂寞。見前方出現一座城郭,幾人加快腳步,直奔城內而去。待走到城門外,見高高的城門樓上刻著三個石雕大字:“安慶州”。
三人慢騰騰地找了家喚作“安福”的客棧。收拾一番后,簡單洗漱。便出門向城中一排酒樓茶肆而去。
待走到一家喚作“歸客來”的酒家門口,秦素素嬌軀微微一震,旋即,緊盯著牌匾看了起來。不久,眼光看向別處,面上現出一絲悲苦之色。如煙頓覺有異,剛要開口,便見小二跑上前來:“三位客官,是否用飯?”
“正是!”
小二一堆笑臉,忙道:“客官,里面請!來客三位......看座......”小二一聲長長的呼叫,轉身便帶著三人向內走去。
三人臨窗而坐,點了幾樣小菜,淺嘗輕飲,慢慢吃了起來。楚天與如煙說笑著吃酒,只秦素素不曾言笑。如煙看在眼里,放下碗筷,輕聲道:“老七怎地如此沉悶,好似魂不守舍一般,究竟何故?”
如煙一問,素素更顯凄苦。眼中已滿含淚水,凄婉可憐。楚天輕聲道:“老七,何事如此,一年多來,均見你恬淡嫻雅,怎地今日如此......哦!”
楚天說道此處,哦了一聲,輕輕地溫和道:“看老爺這記性!姐姐,安慶州乃是老七故鄉。是否因回到故土而心生感觸呢?”
素素輕輕擦拭一下眼淚,輕聲道:“看這街道里弄,賤妾便想起幼時情景。本應歡快、無邪的童年,卻早早地離開故土,輾轉京師,強顏歡笑。而今,乍然見到兒時景象,不由觸景生情,一時感懷而已!”
聽罷,如煙亦是心生酸楚,凄然無語。見酒樓無人,楚天又道:“素素姐勿要傷心,既然過去,便應看如今與將來。我等到了此地,便隨你一同看望伯父伯母,如何?”
楚天不說則已,說罷,素素眼淚已如斷線的珠子潸然而下,不由輕輕地抽泣起來。楚天與如煙明知素素悲苦,卻是無法勸阻,只好任其抽泣。
過了好一陣,素素抽泣聲漸小,擦擦眼淚,凄婉道:“賤妾離開此地已有十二個年頭,臨行之際,老父病體纏身,加之弟妹年幼,只靠娘親一人,怎生操持過來。過去這多年,老父是否健在尚未可知,真令賤妾擔心!”
如煙替素素擦掉眼淚,輕柔地道:“姐姐勿要傷心,伯父伯母是否安康,此時尚未見到,實不好徒自擔心。明日,我等前去看望,到時自知。好嗎,姐姐?”
素素聽罷,漸漸開朗起來。低頭用飯,卻仍是有些沉悶。三人用過酒飯,楚天本想趁此到熱鬧地方,探聽些江湖訊息,見素素傷感,便未再到處閑逛。三人直接回到客棧,說了一會話兒,便即歇息。
一夜無話。
翌日,三人憑借素素兒時記憶,慢慢向城南而去。出了城內,沿著坑凹不平的道路,走了半個時辰,便見前方赫然出現一座村莊。此村莊甚大,房屋櫛次鱗比,通向村莊的路旁立著一塊已經風化的石碑,石碑上依稀可見“龍王鎮”字樣。
“龍王鎮”確實不小,鎮中心街路兩側有五六家酒家、四五處商鋪,甚至還有幾處小錢莊。村莊周圍稀稀落落的樹木,在寒風中只剩下干枯的枝杈。見此情景,素素不由將心提到嗓子眼。
走過幾條街路,三人來到鎮內街面。街道尚算熱鬧,仔細看時,街道一端有幾家掛著紅燈籠的青樓妓院。門前,小鴇兒嬌聲嬌氣地搭訕著過往行人,顯得特別顯眼。一般村鎮,如有酒家便算不錯,而此地非但有錢莊、商鋪、酒家,茶樓、青樓亦是樣樣俱全。
三人正行間,便忽聽一茶樓中傳出一陣吆喝聲,接著便是一陣哄堂大笑。隨后吵鬧聲相繼傳來。“先生勿再說那秦瓊賣馬了,我等都已聽了十多遍,耳朵都已聽出老繭!還是講講當今天下的英雄吧!”
茶樓內,喊聲不斷,始終也未聽出個數。楚天等人走過一條街道,即將轉過另一條街道之際,便隱約聽聞一破院中傳出幾聲尖利的哭喊。“錢管家!你就饒了我們孤兒寡母吧!我家男人腿已斷了,再不能勞作,你再寬限幾日吧!”
“住口!你這死婆娘,欠了我家二十多兩銀子,已一年有余。你當古家是開金山銀山的不成!”
“錢管家,你便行行好,向古少爺求求情!我便是當牛做馬也要還清銀子,你看可好?”
“住嘴!你這黃臉婆子當牛做馬有何用。嘿嘿,你那姑娘巧玲倒是個美人坯子。少爺已經言說,如以巧玲抵債,給少爺做小,以前所欠銀子可全部免除!你看怎樣?”
“錢管家,我就這一個女兒,巧玲才只有十三歲,你不能這樣做啊!”
“不能的話,你便等著吧!”話音未落,便聽咣當一聲,一肥頭大耳、五短身材,似管事模樣的人同幾個一身家丁護衛打扮的漢子走出院子,徑自向楚天三人走來。
楚天三人雖然聽聞院中對話,亦并未放在心上。欠人錢財,理當歸還。許是這戶人家到期無法償還銀兩,債主前來索要。但以女兒抵債做小,卻有些不近人情,顯得過于霸道。
三人倒未理會,擦肩而過之時,忽聽一家丁道:“噫!管家,這三人未曾見過,嘿嘿,這倆丫環倒是十分清秀!”
錢管家仔細一看,見素素與如煙雖是丫環打扮,但卻比一般女子美上不止多少!奇怪的是,只跟著一個書生。錢管家不由眉開眼笑,急步搶到楚天三人身前,淫邪地笑道:“這位公子留步!”
楚天聽罷家丁言語,便已微感不耐,見錢管家攔住去路,冷冷地道:“錢管家攔住書生,到底有何事?”
錢管家一怔,道:“公子認得錢某?”
“不識!”
“公子不識錢某,何以知曉錢某名姓?”
楚天不屑地笑笑,道:“本公子乃是一方術士,占卦問卜,無所不通。前知五千年,后知一千年。天下之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錢管家一聽,頓時笑了起來,而眼中已泛起神秘之色。道:“錢某向不占卜,今日見公子領丫環到得本鎮,錢某有一事與公子相商。”
“請講!”
錢管家嘿嘿一笑,大嘴似能將人吃下,道:“公子這兩個丫環,甚是乖巧伶俐,頗有姿色。錢某忽生愛惜之念。不知公子能否賣與錢某,價錢好商量!”
“呵呵!”楚天輕笑一聲,道:“不瞞錢管家,這兩個丫環乃是書生自閻王殿前招回的冤魂,書生費盡心神,方將其點化成人。又經九九八十一日煉化尸氣,方才真正轉化成人形。不知錢管家是否還做買賣之想?”
錢管家一怔,旋即,不由哈哈大笑,道:“錢某從不信邪,你這書生妖言惑眾,欺瞞本管家,便由不得你了。今日,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楚天道:“你倒不怕他二人將你吃了不成?”
“休得啰嗦!現在兵荒馬亂的,一般來講,買個丫環也就十兩銀子左右。本管家行好!李九,給書生三十兩銀子,將兩個丫環帶走!”
“是!”李九應了一聲便往包裹中伸去。嘩啦啦一陣脆響,立刻拿出一些碎銀子,道:“書生,銀子在此!兩個丫環隨我等走吧!”
楚天笑道:“且慢!即便做得買賣,也應有個時間早晚。此時日當正午,乃是陰陽互交之際。如在此時交換,極易發生變故,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如管家執意買書生的兩個丫環,也不急在一時。明日申時,乃是吉日良辰,你我在此再行交換如何?”
錢管家剛要發作,轉而一想,笑道:“心急吃不到熱餃子!本管家便依你之意,明日在此交換。一手交銀子,一手交人!”
“呵呵!管家真是爽快人,明日申時,我等不見不散!”
錢管家暗自欣喜,面露淫邪,看了素素與如煙一眼,道:“你這書生不得反悔,如欲誑我,小心你的狗命!走!”說罷,晃晃悠悠、哼著小曲離去。
楚天三人見錢管家離去,相互一笑,楚天道:“錢管家已看上你兩個丫環!呵呵,待看明日演場好戲!”
一戶稍大的院落。院落破敗不堪,但卻依稀可見早年稍顯富貴的痕跡。
三人走到院落門前,大門上風雨侵蝕,斑斑駁駁。黑黢黢的院門,得好似觸手即碎。素素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搖晃著門環。
過了好一陣兒,院內仍是毫無聲音,素素稍微用力又拍了幾下。良久,院內忽然有了響動,只聽一沙啞而蒼老的聲音道:“還未到飯時,你幾個孩子弄回些野菜沒有啊!怎地這么快便回來了!”趿拉趿拉地腳步聲響過,里面的人又無力地道:“真是老糊涂了,院門從來未插上過,家徒四壁,又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