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惠河上,盡管江湖上一片腥風(fēng)血雨,但河面上船舶來來往往,依然轉(zhuǎn)運不停,船塢碼頭摩肩接踵,河運生意依舊無比興盛。
通惠河西岸邊,京杭大運河上最為重要而顯著的建筑—大光樓,亦稱驗糧樓,可見三三兩兩的官吏正在驗收漕糧。
而胸前印有圓形丁字圖案的范家莊莊丁,在碼頭上更是忙個不休。
隔河相望,河北面范家莊隱約在現(xiàn),山坡綠樹茵茵,巨大廣袤的莊園,古木參天,紅色圍墻,屋脊琉璃耀眼,高低錯落,百十多座樓宇巍峨壯闊。
幾日來,楚天與祁剛易容而行,在通惠河與范家莊左近徘徊,在遠離范家莊幾十里的燕山村鎮(zhèn),說不清來路的江湖人物不時出現(xiàn)于鄉(xiāng)野,碼頭左近更是時常隱現(xiàn)步履匆匆的武林高手。
在一處叫做“通王鎮(zhèn)”的村鎮(zhèn)中,駐扎著由“江風(fēng)寨”副寨主“雙刃殘刀”錢無命率領(lǐng)的三壇人馬共計一百二十余人。
而在范家莊西側(cè)二十余里的“古家集”鎮(zhèn),由“沂水寨”副寨主“沂水三英”盧彪、盧虎、盧豹帶領(lǐng)兩堂人馬一百四十余人駐扎。
楚天與祁剛二人探查幾日,卻始終未發(fā)現(xiàn)“中原武林盟”人馬,亦未發(fā)現(xiàn)“祁連老怪”、“黃山童叟”顏真、“五毒神君”廖坤及唐門三虎二鳳等人的蹤跡。
神秘的黑衣人似乎消失,自山中秘洞后一絲人影也無,楚天內(nèi)心頗為疑惑,如白衣人所說為真,怎地這多時日黑衣人及骷髏黑衣人好似從人間蒸發(fā)一般。
楚天與祁剛隱遁深山,晚間打探,白日做功歇息,等待眾女消息。一連幾日,江湖上毫無任何消息,此際,離眾女出發(fā)已有二十余日,楚天不由心中煩躁起來。
祁剛見楚天略顯煩躁之色,開口道:“門主,想必是掛念司徒總使及尹堂主等,這多十日音訊皆無,卻也令人焦慮。不過司徒總使與尹堂主功力非凡,當不至于有何不測,還請門主寬心!”
楚天眉頭一皺,道:“我非只惦念她等安危,而是按行程估算,早在前幾日便會有消息,各有兩隊‘烈陽乾坤陣’應(yīng)當不會有何不測,卻為何如此平靜?”
“門主有何打算?”祁剛問道。
楚天望著天上飄動的白云,像是生命在飄飛一般,面上一絲表情也無,徐徐道:“祁護法,‘江風(fēng)寨’與‘沂水寨’人馬分駐范家莊兩側(cè),當是范不凡的安置,‘中原武林盟’不知在何處,方圓五六十里均未發(fā)現(xiàn)其蹤跡,估計尚未到達或在近處。我二人但等消息傳來,便分別截殺兩寨人馬,務(wù)要徹底干凈,決不可留遺患。”
祁剛聽罷,內(nèi)心一陣顫動,楚天平和的表面下卻是滿天殺意,淡云莊一行,楚天表面謙和的背后,說不定仍是暗含殺戮之心,只是暫時所需,才不得不如此。不由道:“請門主放心,屬下必竭盡全力而為。”
“也好,再等幾日,丐幫的消息一向快速,一有消息定會知會我等,趁此時日養(yǎng)精蓄銳!”
范家莊。
范不凡近日心情好轉(zhuǎn)。坐在太師椅上,摸著青白的老臉,聽著范六稟報漕運事宜,面上頻頻現(xiàn)出笑意。
“范六,近日江湖上可有何動靜?”
“回莊主,鄭家莊被滅后,一直沒有任何動靜,慕容塵與鄭天剛亦失去蹤影,許是躲在哪個秘密堂口之中,毫無音訊。”
范不凡輕輕摸著松弛的臉皮,沉吟道:“想不到鄭天剛暗中網(wǎng)羅到不少厲害角色,‘滇緬人屠’三兄弟與‘崤山血魔’卞弓已極少在中原走動,卻被鄭天剛說動,當真不可小覷。”
“哈哈。”一陣公鴨嗓子尖利而嘶啞的笑聲過后,又接著道:“那楚天小賊卻是厲害萬分,‘滇緬人屠’三兄弟與‘崤山血魔’卞弓及慕容塵與鄭天剛幾大高手均栽在楚天小賊手中,確是難以置信,‘滇緬人屠’三兄弟三去其二,‘崤山血魔’卞弓、老大屠飛、慕容塵各丟失一臂,鄭天剛更是遭受重創(chuàng),真是匪夷所思!”
范六忙道:“以上幾人受到重創(chuàng)卻非楚天一人所為,‘白龍刀客’祁剛已投靠楚天,另外兩個女子,據(jù)傳,從武功路數(shù)上幾可判定當是‘玉女幻天’或‘玉女魔剎’司徒艷與‘小仙魔女’尹如雪無疑。現(xiàn)在江湖上‘小仙魔女’、‘玉女魔剎’之名響徹大江南北,不知為何,二女武功甚是高強,絲毫不輸于此際現(xiàn)身江湖的任何一位昔年巨孽,當真可怕!”
“‘黃山童叟’顏真、‘五毒神君’廖坤二人比之如何?”范不凡自言自語地問道。
范六頗不好回答,啜啜地道:“‘黃山童叟’顏真、‘五毒神君’廖坤三十年前便已縱橫天下,據(jù)說,論當時功力此二人猶在‘滇緬人屠’三兄弟與‘崤山血魔’卞弓之上,但過了三十余年,如今情形實是無法判定。”
“哦,楚天小賊有何動靜?”
“回莊主,現(xiàn)在尚未有任何動靜,楚天神出鬼沒,常常易容而行,絕難追躡。”
范不凡陷入沉思,良久方道:“幾寨人馬現(xiàn)今如何?”
“回莊主,幾寨人馬遵照莊主諭示,已安排在山莊左近二三十里,一旦有事即刻弛援,不過每日耗費亦是驚人!”
“耗費不怕,偌大范家莊還在乎那幾個銀兩不成。還有無其他莊派前來?”
“‘中原武林盟’據(jù)傳已啟程前來,不知為何卻未到左近,小人已派人去聯(lián)絡(luò),不日便會有消息。”
“唐門中人可曾到此?”
“尚未來到,聽聞三虎二鳳去了京師城中,不知為何繞過我莊而另往?”
“漕運及貨物轉(zhuǎn)運等未與唐門達成一致?”
“莊主,各項事務(wù)均已談妥,只是未曾實施而已,估計唐門不會變卦,不然,我莊幾可控制其漕運,唐門不會不考慮厲害得失。”
“天幻宮有何動向?”
范六道:“司徒宏確是老奸巨猾,前些時日所派‘斷魂掌’白羽飛白護法商談增加轉(zhuǎn)運之事,少爺點查賬冊后,感覺天幻宮在我莊整個貨物轉(zhuǎn)運中所占份額過大,遂一直壓下未與天幻宮再行商談。”
“噢,天幻宮表面錢財實力不如我莊,但暗地里緊鑼密鼓,其目的是顯而易見的,大有一統(tǒng)天下之勢,不得不防,少莊主做得對,觀察一段時日后再做定奪。另外,西南之事辦得如何?”
“莊主,正在緊辦,莊中四層收益已轉(zhuǎn)至西南,少莊主已命人重新造冊,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尋。”
“呵呵。”范不凡輕笑,道:“坤兒的確想得周密,我莊進退自如,常言道:狡兔三窟,逢此亂世不得不預(yù)做萬全之策。”
范六忙道:“莊主及少莊主確是英明,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比得上莊主這般深謀遠慮!”
“哈哈,別拍馬屁,逢迎過頭便是虛偽了!”范不凡眼中露出一絲狡黠的神色,范六看罷,一陣心驚,再不言語。
五日后。
范不凡依舊坐在太師椅上。
書房靜謐,范不凡腦中不斷地思考著,權(quán)衡利益得失,早上,范如坤來過,言說逍遙莊與鄭家莊部分漕運與生意均已有部分轉(zhuǎn)讓。范不凡聽后陰險地笑了起來,隨后吩咐范如坤暫停加收費用。
慢慢掌握控制便可,這亦是范不凡老謀深算,江湖獨大,恐非好事,惹起眾怒,說不定朝廷都會側(cè)目、干預(yù),雖然在范不凡心中并不在意朝廷的干預(yù),心中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曉。
就在范不凡靜心思索的之時,只聽得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范不凡抬眼一看,卻是師爺“拘魂無常”魏啟忠快步進來。
“莊......主,大事不好!”
“何事驚慌,有話慢慢講來!”范不凡亦不由心悸。
“拘魂無常”魏啟忠稍微喘口氣,道:“莊主,江風(fēng)寨與沂水寨幾乎同時盡遭襲擊,江風(fēng)寨‘過山虎’陸文豹當場殞命,全寨除來到此地之人外,其余留在寨中近三百余人幾乎全部斃命。”
“啊!那‘沂水寨’情形如何?”
“莊主,‘沂水寨’寨主滕剛身受重創(chuàng),如非借水遁逃,亦已身首異處。副寨主“魯中雙劍”陳啟南、陳啟東及手下嘍啰二百余人盡皆被殺。”
范不凡眼睛已睜得老大,不由怒道:“此消息如何現(xiàn)在方才知曉,這是何時之事?”
“莊主,此事乃是三日前發(fā)生!”
范不凡心中陣陣發(fā)冷,猛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顯然是與范家莊有關(guān),遂急忙開口問道:“此乃何人所為?”
“拘魂無常”魏啟忠忙道:“據(jù)兩寨逃出之人言說,遇襲之日,寨外多了些三三兩兩的青年武士,各個身背長刀,并背負一長長的包裹,待到五更過后,天將微明,才被殺聲驚醒,但見所來之人各個一身火紅的緊靠,胸前刺繡一輪太陽,身手極是高強,攻守有致,當是經(jīng)過長期嚴格訓(xùn)練。因事來突然,不及準備,大部分嘍啰便在倉促中被殺。”
范不凡急忙問道:“那襲擊之人究竟是何人?”
“究竟是何人均未看清,襲擊之人完成襲擊后,縱火將寨子焚燒,之后便迅速離去,沿途官道等再也未見紅衣之人,好似憑空失去蹤跡。”
范不凡沉吟片刻后,道:“那‘焦化’有何訊息傳來?”
“并未有何訊息!”
范不凡騰地一拍扶手,長身而起,氣悶難當,恨恨地道:“枉我花費數(shù)不盡的銀兩,卻養(yǎng)了一批無用而狡詐的豺狼!”
范不凡罵聲剛落,急促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就見范六急忙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莊......主,大事不妙,那......那......那......”
范不凡正在氣頭上,見范六如此慌張,眼現(xiàn)凌厲之色,扯著公鴨嗓子喝道:“又有何事,快快講來!”
“莊......主,‘江風(fēng)寨’與‘沂水寨’所來人馬昨日夜間俱都一齊被殺,只剩幾人尚有口氣。”
范不凡急問:“少莊主現(xiàn)在何處?”
“回莊主,少莊主早早前往事發(fā)地探查去了,看時辰,不久便能回轉(zhuǎn)!”
“兩寨所來人馬離本莊如此之近,為何沒有及時傳訊?”
范六惶恐道:“兩寨人馬被襲,俱是于四更時分,而襲擊亦只持續(xù)了一個時辰左右,無法傳訊,聽聞活著之人所說,襲擊者僅僅一人而已!”
范不凡聽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雙目怔怔地出神,接二連三的壞消息將范不凡驚震得再也無法克制冷漠的心態(tài),面上盡是怨毒驚懼之色。
雖然早早做了準備,但仍想不到血腥已漸漸來臨,而且來得如此之快,一時難以承受突如其來的驚駭,頹然地半躺在太師椅上。
此際,便見范如花慢步進來,見眾人神情,不由問道:“爹爹,有何大事發(fā)生?”
范不凡看一眼這個還剩下一只手一只眼的兒子,內(nèi)心更加煩悶,冷冷的面上已無一點人色。
范如花看出情形不對,急忙將下話咽了回去,啜啜地站在一旁。
僅僅過了一會,腳步聲再次響起。
進來的卻是帶著一臉茫然恐懼之色的少莊主范如坤。乍見范不凡頹然的神情,范如坤半天未說出話來。
良久,范不凡才慢慢問道:“那邊情形如何?”
范如坤好半天方才緩過神來,聲音顫抖著道:“爹爹,太......太......太慘了......”
“坤兒,慢慢說!”
范如坤喘口氣,接著道:“爹爹,在通王鎮(zhèn)”的‘江風(fēng)寨’副寨主“雙刃殘刀”錢無命等一百二十余人,幾乎全部斃命,尸身殘缺不全,遍地血水,“雙刃殘刀”錢無命亦僅能從衣著上看出,面目全非;而在‘古家集’的‘沂水寨’副寨主“沂水三英”盧彪、盧虎、盧豹及一百四十余人更是凄慘絕倫,頭顱散落各處,尸身無一完整,血水已成河流.......”
范如坤說到最后,已被看到的慘景嚇得說不出話來。
范不凡聽著范如坤的描述,腦海中已不止一次地聽聞一年來的慘烈情景,雖未見到那傳說中的慘景,但已深深地在腦海中留下一種恐懼的印記,心中不由猛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遠隔千里,幾處血腥均是同時針對‘江風(fēng)寨’與‘沂水寨’,確是難以琢磨,火候把握如此之好,絕非幾人所為,那襲擊兩寨的紅衣人又是哪個門派呢。
驀然,
范不凡腦際中漸漸現(xiàn)出一個輪廓,不由道:“坤兒,揚州漕運管事等一干人被殺據(jù)聞是‘烈陽門’所為,烈陽門,紅衣、太陽!”
范不凡想到這,連自己都不由驚震起來,道:“紅衣,烈陽門,太陽,烈陽掌,確是同楚天這小賊有關(guān),如老夫猜想不錯,定是搜魂修羅這惡賊所為。短短時日,又何以會冒出個‘烈陽門’,且能同時分襲兩地,卻非一般勢力所能辦到!”
忽然,范不凡道:“魏師爺,嚴查山莊周邊,不得遺漏蛛絲馬跡,莊中防范千萬仔細。坤兒,你即刻派人聯(lián)絡(luò)‘祁連老怪’及唐門三虎二鳳,并可適當做些讓步,將三虎二鳳留在莊中好生安置,以爭取整個唐門前來,唐門的暗器、火器令人防不勝防,于山莊甚是重要,不惜代價,定要拉住唐門!”
“孩兒謹記爹爹的話,立刻便去辦理!”范如坤轉(zhuǎn)身便去,急如風(fēng)火。
看一眼范如花,范不凡面色更加灰暗,看得范如花渾身發(fā)冷,不知爹爹怎會如此嚴厲,自小起也未看過范不凡如此凌厲。
欲說的當口,便聽范不凡道:“最近又把哪家的姑娘弄來了?”
范如花滿臉惶恐,支吾道:“爹爹,那些姑娘均屬自愿,俱是貪圖富貴,才托人而來。”
“住口,你這沒出息的東西,日日就想著女人的肚皮,一只手一只眼都換不回一點豪氣,見你這身子骨,早晚要死在婆娘的無底洞中,弄幾個女子并非大事,但你又何曾想過山莊的安危,范家怎會養(yǎng)了你這無用的東西,滾出去!”
范不凡愈說愈氣憤,直將范如花罵了個狗血噴頭。
僅過了三四日,“江風(fēng)寨”與“沂水寨”同時被滿門滅絕的消息迅疾傳遍大江南北,隨之而聲名鵲起的“烈陽門”震動宇內(nèi),響徹云霄,而楚天與“烈陽門”的關(guān)系更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烈陽門已與死亡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
烈陽門金木水火四使狄龍、吳云、張猛及熊震天亦隨之名揚江湖。
江湖上盛傳天幻宮特使“玉女幻天”司徒艷與楚天雙宿雙飛,武功進境極是迅速,已成為武林最為頂尖的人物之一,同“小仙魔女”尹如雪所使“穿心指”與楚天一脈相承。其二人名號“玉女魔剎”及“小仙魔女”如日中天,響徹整個江湖。
司徒宏聞聽孫女司徒艷與楚天廝混在一處,氣得幾欲背過氣去,對楚天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楚天挫骨揚灰。
江湖上對天下幾大莊派更是驚疑不定,蓋因幾大莊派與楚天均是勢不兩立,但逍遙山莊慕容馥,柳家莊柳如煙,天幻宮司徒艷,武當二代女弟子蔣嫣容等均與楚天有染,直令整個江湖武林感到驚詫莫名。
而更加傷心的是武當?shù)茏印扒逄搫Α表n固,多少時日沒有師姐蔣嫣容的消息,早已思念成疾,而乍聽蔣嫣容已身隨楚天,幾乎精神失常。清虛上人亦是有些震怒,自蔣嫣容回返武當勸武當派與楚天止息干戈后,便一去不返,不由心火上涌,但見木已成舟,遂下令廣告天下,將弟子蔣嫣容及萬峰逐出門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