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凝兒立即從銅鏡前站起身迎了出去,這幾日,她也想了許多,因此對皇帝不似從前那般敷衍,每每皇帝來她都親自出去迎,皇帝似乎很高興,日日都讓人送賞賜來,這讓魏凝兒更覺得有些不安。
“皇上萬福金安!”魏凝兒行了個萬福。
“起來!”皇帝伸手扶起了她,牽著她進了內(nèi)殿。
“皇上今兒個似乎很高興,是有喜事嗎?”魏凝兒見皇帝今日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隨即問道。
“凝兒真是聰明,朕稍后便要與皇后一道出宮去!”皇帝笑道。
“微服出巡?”魏凝兒驚呼道。
“今日是三月十八,傅恒要成親了,皇后出宮去賀喜,朕自然要陪著她前往。”皇帝笑道。
魏凝兒聞言,再也不似從前那般失態(tài)了,頓了頓才道:“皇上,若研與臣妾親如姐妹,您帶上臣妾出宮可好?”
皇帝聞言,面露難色:“按規(guī)矩是不可的!”他說到此,見魏凝兒一臉失望,隨即道:“不過朕可以破例一回!”
“真的?”魏凝兒頓時喜逐顏開,行了個萬福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去也成,可朕有個要求!”皇帝在她耳邊低聲道。
魏凝兒立即后退一步,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哈哈哈……吳書來,去準備小太監(jiān)的衣衫給魏貴人換上!”皇帝大笑。
“是!”吳書來立即領(lǐng)命而去。
“小太監(jiān)?”魏凝兒輕輕將額前的碎發(fā)撥了撥,隨即笑道,“小太監(jiān)便小太監(jiān)吧!”
“難不成你還要當(dāng)小宮女?”皇帝笑道。
不等魏凝兒答話,他又道:“小宮女也不是不可,不過,到時候只怕惹麻煩!”
“臣妾知道了,謝皇上!”平心而論,魏凝兒知道,皇帝這般依著自個兒已是萬幸了,帝后親自出宮為傅恒主持大婚,她一個小小的貴人跟著不成規(guī)矩,更何況她也不能讓傅恒瞧見自個兒,以免亂了心神,如今這般再好不過了。
待魏凝兒換上了小太監(jiān)的衣衫,收拾妥當(dāng)了,皇帝便拉著她出了咸福宮。
“把你們小主的肩輿抬來!”皇帝對小易子吩咐道。
“別,別去!”魏凝兒卻對小易子喊道。
“皇上,臣妾如今一副小太監(jiān)打扮,若坐到肩輿上,會讓人笑話的!”魏凝兒俏臉微紅,她可不想被來來往往的太監(jiān)宮女們看笑話。
“有朕在,誰敢?”皇帝微微咳嗽一聲,掩飾住那一絲笑意。
“不!”魏凝兒索性拉著他的手蹲到了地上,每每她這般賴皮,皇帝便不會勉強她了。
“好了,朕允了!”皇帝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將她拉了起來。
“謝皇上!”魏凝兒展顏一笑,一旁的皇帝也樂了。
“吳書來,讓他們跟著吧,朕與魏貴人一道走去長春宮!”皇帝對吳書來吩咐道。
“是!”吳書來心中可樂得不行,如今看來,皇上真是寵愛魏貴人,這對他與胡世杰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想到胡世杰,吳書來便有些擔(dān)憂。打從魏貴人被皇上寵幸后,胡世杰便被皇帝派去了圓明園,至今都未曾歸來。不過,瞧著這天兒漸漸熱了,皇上只怕要去圓明園了,到時他隨皇上前往便能瞧見胡世杰了。
長春宮外,早已準備妥當(dāng)在此候著的皇后遠遠便見皇帝拉著一個小太監(jiān)走了過來,原本還有些納悶,等近了后才瞧見是魏凝兒,忍不住笑了:“魏貴人今日打扮得倒是新鮮!”
皇后一見魏凝兒這身打扮,便知道她這是要隨皇帝出宮,皇后不免有些擔(dān)心,畢竟今日是傅恒與若研大婚之日,凝兒去了,萬一出了岔子那可就大禍臨頭了。
魏凝兒卻看著皇后,輕輕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擔(dān)心,她自有分寸。
“朕讓這丫頭坐肩輿,她死活不肯,朕只好陪著她一道走了過來,叫皇后久等了,咱們這就出宮去!”皇帝笑道。
“皇上說的哪兒話,臣妾也是才出來,并未久等!”皇后臉上溢滿了笑容。
就在此時,固倫和敬公主也從長春宮中蹦了出來。
“皇阿瑪,皇阿瑪……帶上兒臣吧!”公主挽住皇帝的胳膊搖晃著。
魏凝兒趁機將手從皇帝掌中抽出,站到了皇后身邊。
“皇上,就讓梨梨一道去吧!”皇后原本就答應(yīng)了公主,此時見女兒來了,便看著皇帝笑道。
“好,朕準了,凝兒你便和公主一道吧!”皇帝對魏凝兒笑道。
“是,臣妾遵旨!”魏凝兒微微頷首,公主已然到了她身邊,輕輕碰了她一下,臉上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笑容。
到了宮門口,皇帝與皇后上了龍輦、鳳輦后,魏凝兒與公主坐上了后面的馬車。
因是帝后出行,眾人從神武門而出,往內(nèi)城而去,約莫大半個時辰以后才到了富察府。
今日的富察府同魏凝兒曾經(jīng)住時天差地別,處處張燈結(jié)彩,沿途的街上掛滿了紅綢帶,四處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朝中權(quán)貴們皆到了,興許是知道帝后會親臨,正陪同傅恒候在了府門口。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見帝后下了輦,皆下跪行禮。
“平身!”皇帝朗聲道。
“謝皇上!”眾人這才起身來。
今日的傅恒,身著大紅色吉服,更將他襯托得俊朗不凡,魏凝兒跟在公主身后,遠遠地看著傅恒不由得一呆,隨即垂下了頭,隨著眾人進了富察府。
看著這府里的一花一木,魏凝兒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曾經(jīng)的一幕幕不禁涌入腦海,富察府……時隔三年之后,她再次回到了這里,卻已是物是人非。
若當(dāng)初,她與額娘不曾離開這兒,是不是今日她的命運也不會如此。
“凝兒,咱們瞧瞧若研去!”公主拉著魏凝兒的手就跑,因魏凝兒是小太監(jiān)的打扮,這倒是讓不少人側(cè)目了。
魏凝兒俏臉微紅,和公主跑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拖住了公主,笑道:“公主,若研是新娘子,花轎都未曾來,您此時要去哪里瞧她?”
“對哦,咱們先去皇額娘那兒,等小舅舅和若研拜堂了,咱們再偷偷溜進洞房去!”公主說罷捂著嘴偷笑起來。
“公主您先去可好,我去后園找惠嬤嬤,我許久未曾瞧見她了!”魏凝兒卻有些為難地說道。
“好,不過你要小心些,萬不能被人認出來了,不然會有麻煩的!”公主叮囑道。
“嗯,您放心,我稍后便來前廳!”魏凝兒微微頷首。
送走公主后,魏凝兒直奔后院,今日富察府很忙,不過,想要找到惠嬤嬤也不是難事。
約莫一刻鐘之后,她便在人群中找到了忙得不可開交的惠嬤嬤。
“嬤嬤。”魏凝兒上前拉住了惠嬤嬤的手。
惠嬤嬤見一個太監(jiān)拉住了她,微微一呆,隨即便認出了魏凝兒來,立即拉著她到了一處沒人的地兒,低聲道:“我的小祖宗,這個時候你怎么從宮里出來了,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嬤嬤不必擔(dān)憂,我是和皇上、皇后娘娘一塊出宮的!”魏凝兒見惠嬤嬤如此心急,隨即安慰道。
“還好,可嚇死我這個老婆子了!”惠嬤嬤松了一口氣,隨即道,“你如今不同往日了,可得悠著點兒!”
惠嬤嬤的意思魏凝兒懂。現(xiàn)如今,就連皇后娘娘也勸她和傅恒斷了瓜葛,她心知這樣做對誰都是最好的,不過,事到如今她并未曾想要與傅恒如何,只是將他放在心底而已。
“嬤嬤放心,我明白!”魏凝兒笑著點頭,只是那笑意中有著一絲苦澀。
“孩子……”惠嬤嬤緊緊握住她的手,眼中閃動著淚光,“好好的,你便成了宮里的主子,這算怎么回事啊。我們主子自打回京知曉你成了嬪妃后,便日日消沉……昨夜還在你曾經(jīng)住的宜蘭園中坐到了天亮……”惠嬤嬤說到此微微有些哽咽。
“嬤嬤別說了!”魏凝兒強忍住眼中的淚水,低聲道。
“這也怪不得你,真是天意弄人啊。凝兒,我也曾在宮中當(dāng)過差,深知其中的心酸與苦楚,往后你更要照顧好自己才是。”惠嬤嬤滿是心疼地叮囑道。
魏凝兒微微頷首:“嬤嬤放心,我會小心,有皇后娘娘在,不會有事的!”
就在此時,兩人身后響起了女子的喝聲:“惠嬤嬤,外頭忙得不可開交,你竟然躲在這兒偷懶,你……”來人看見惠嬤嬤身邊身著小太監(jiān)衣衫的魏凝兒,喝聲戛然而止。
魏凝兒回過頭去,微微一愣,眼前這身著暗紅色旗裝的麗人竟然是齊芳,她手里牽著的孩子應(yīng)該就是福靈安了,三年不見,福靈安似乎長大了許多。
而此時的齊芳也同三年前那副慘淡的光景有著天壤之別,穿戴皆是不俗的。
“二夫人!”惠嬤嬤微微福身,卻并不是很恭敬,可見她如今也是不待見齊芳的。
二夫人,魏凝兒微微有些錯愕,這齊芳何時成了二夫人。
齊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魏凝兒,半晌,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魏貴人!”
魏凝兒卻不愿搭理她,拉著惠嬤嬤便要走。
齊芳卻在后頭冷笑道:“魏貴人今日來富察府只怕是另有企圖吧,不過你想死可不要拉著我們爺一道!”
“貴人可曾知曉,當(dāng)初在府里時,我與福靈安跌入荷花池便是你額娘出的主意呢。雖然失敗了,并未能將你趕出府去,不過我也是要謝謝她的,你額娘可是煞費苦心,知道你和咱們爺郎情妾意,便費盡心思拆散你們,她不想讓你嫁給我們爺,一心想送你入宮。如今看來,貴人果然是不負眾望,一朝便飛上了枝頭,真是可喜可賀……”齊芳的笑聲中帶著嘲弄之意,遠遠地傳入了魏凝兒耳中。
“你別聽她胡說,若不是皇后娘娘見福靈安大了,孩子又看著可憐,硬是讓主子收她做小,此時她還在那偏僻的院子里住著呢,哪能在這兒指手畫腳,作威作福!”惠嬤嬤有些憤恨地說道,看來她近日來在齊芳身上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嬤嬤不必與她一般計較,你們的夫人,是我宮中的好姐妹,葉赫那拉家的小姐,到時候你只需好好跟在她身邊便可。這齊芳,你不必理會!”魏凝兒卻并未將齊芳的話放在心上。
額娘是何許人,她一清二楚,若額娘真的是攀龍附鳳之人,何必帶著她苦苦守在那個破敗的小院子里多年。
想到此,魏凝兒的手輕輕撫著胸口,衣衫里面正掛著額娘給她的鳳形玉佩。額娘說,這是她的親阿瑪給她留下的,雖然魏凝兒不知那人到底是誰,可能擁有這樣的玉佩必定是不凡的,只可惜他已然逝去了,不然額娘便有了依靠,她也不必擔(dān)憂了。
“夫人的花轎來了!”就在此時,惠嬤嬤突然說道。
魏凝兒也聽到了外頭的喧鬧聲,隨即道:“嬤嬤你去忙著,我也該去找皇后娘娘了!”
魏凝兒說罷便一路往前廳去了。
“這兒!”公主遠遠地便瞧見了魏凝兒,跑過來拉著她便往外涌。
“公主您這是要去哪兒?”魏凝兒問道。
“小舅舅去迎新娘了,咱們?nèi)デ魄疲 惫鞑挥煞终f,拉著魏凝兒便往外走,正巧看見傅恒與若研往里走來。
此時的若研蒙著蓋頭,被老嬤嬤攙扶著,一身大紅色的吉服刺得魏凝兒眼睛生疼。
眼前這一幕,她曾經(jīng)在心中不知幻想了多少次,可變成現(xiàn)實這一日,新娘卻不是她。
若是旁人,她定然會不甘心,定然會恨,可眼前之人卻是若研,此刻……她只希望若研往后能幸福。
喧鬧聲中,傅恒與若研被人簇擁著進了正廳,帝后坐于上位,為他們主持大婚。
魏凝兒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任由公主拉著她走到了皇后身邊。
就在禮成這一刻,魏凝兒猛地醒悟過來,臉上露出了苦笑。而此時,傅恒也正好起身,見公主對她揮手便微微一笑,卻看見了公主身邊的魏凝兒,笑容僵在了臉上。
“凝兒……”傅恒雙唇微啟,無聲地喊道,渾身微微顫抖,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在此時此刻出現(xiàn)了,傅恒還以為自個兒花了眼。
兩人四目相對,這一刻,在傅恒的眼中,周圍的人仿佛都消失了,這兒只剩下他與凝兒兩人。
魏凝兒從傅恒的眼中看見了不甘與痛苦,她的眼中漸漸升起了霧氣,微微搖頭。
可傅恒卻像著了魔一般,竟然邁動腳步向她走來。
魏凝兒一驚,拉著公主的手緊了緊,渾身冷汗直冒,顫聲道:“公主。”
電光火石之間,公主立即放開魏凝兒,跳著撲到了傅恒的懷里嬌聲道:“小舅舅,我要去鬧洞房!”
四周頓時響起了一陣悶笑聲。
坐在上面的皇后微微松了一口氣,方才她也是被嚇到了。
“梨梨,快回來!”皇后定了定神看著女兒笑道。
“不嘛,我就要去!”公主卻不依了,還緊緊地抱著傅恒的胳膊不放,她實則是怕傅恒還要去找魏凝兒。
被公主攔下的那一瞬間,傅恒也醒悟過來了,渾身頓時冒出了冷汗。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于是,在皇帝的默許和皇后的無奈中,公主便興致勃勃地去瞧新娘了。
魏凝兒這次卻老老實實地跟在了皇后身邊,不曾去別的地兒,一直等到公主回來后,眾人才回宮了。
“凝兒,方才小舅舅可是把我嚇傻了,要不是我機靈,今日可要出事了!”坐在馬車上,公主還有些后怕地說道。
“是啊,今日多虧公主了!”魏凝兒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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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聞言,似乎很是得意:“皇額娘也這么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