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四狐抱著繩索,被繩索帶到天上去,過了片刻,他們落在斷崖上,只見斷崖這邊陡峭如刃,另一邊卻是一個平緩的山坡,溪水潺潺,從山坡上流下。
這條小溪在山腳下與其他山峰流下的溪水匯合,變成了一條河流,從西向東,流向谷地。
蘇云沒有來過這里,一動也不敢動,連聲道:“你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他從未來過這里。
對于盲人來說,每個盲人的腦海里都有一幅地圖,這幅地圖只有自己生活的范圍是被點亮的,其他地方則是一片黑暗混沌。
葬龍陵地勢險峻,難以攀登,蘇云是第一次來到這里,現(xiàn)在明明是秋日的午后,天色還早,然而在他的腦海中,四周卻是一片黑暗,充滿了未知。
他拼命睜大眼睛,但什么也看不見。
他只能感受到像是有洪荒巨獸匍匐在這片未知的黑暗中,猙獰,恐怖。
他心中惶恐,又連問幾遍,但四周卻沒有人回答他。
蘇云又問了幾遍,過了片刻,花狐第一個回過神來,喃喃道:“小云,我們看到了一條龍……這里真的有龍!”
聽到他的聲音,蘇云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花狐細(xì)致的描述葬龍陵的地理,幫助蘇云迅速在腦海中構(gòu)建出葬龍陵的地理。其他狐妖在一旁靜靜的聽著,沒有插話,倘若花狐有所遺漏的地方,狐不平忍不住會補充兩句。
這是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
自從花狐和蘇云成為同學(xué),天門鎮(zhèn)附近的地理便多是花狐講給蘇云聽,然后帶著他走一遍,蘇云這才熟知四周的地理,不至于迷路。
他們的交情最好。
一人一狐一個說一個聽,很快蘇云便將葬龍陵的大概地理弄清楚,腦海中的地理圖有了大致的輪廓。
葬龍陵中的確有龍,剛才他感應(yīng)到有洪荒巨獸匍匐在黑暗中,的確沒有感應(yīng)錯。
這葬龍陵名副其實,有一條龍葬在這里,不過葬龍陵也有名不副實的地方,因為這里并沒有龍的陵墓。
葬龍陵就是一條長長的土坡,高兩三丈,長百尺左右,上面長滿了樹木荊棘。
當(dāng)年那條從天上掉下來的龍,從墮龍谷爬到這里,重傷不治而死,附近的居民應(yīng)該只是草草將他掩埋,沒有為他建造陵墓。
而經(jīng)歷了不知多久的風(fēng)化,龍的尸骨從土坡里面露了出來,多出裸露在外。
尤其是龍的頭骨,幾乎完全露在外面,很是龐大,甚至頭骨眼眶里還生長著兩人才能合抱的樹木。
雖然葬龍陵的樹木成林,很是茂密,可是古怪的是,這里沒有鳥雀走獸,甚至連蟲子也看不到一只!
走在這里,給人一種心底毛毛的感覺,像是有什么兇惡至極的洪荒猛獸隨時竄出來把自己開膛破肚。
“葬龍陵旁邊有房子。”
花狐繼續(xù)描述葬龍陵的景致,道:“房子是木石建筑,兩棟七間,三間一棟在葬龍陵東側(cè),四間一棟在西側(cè)。房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荒廢很久了,很破,木頭都已經(jīng)腐蝕得差不多了。山上還有些石碑,四周的山都有,有些石碑已經(jīng)倒下了。”
“謝謝花二哥。”
蘇云在腦海中構(gòu)建出這七間房子的形態(tài),側(cè)頭道:“這里人跡罕至,為什么會有房子?”
花狐也是頗為納悶:“別說人跡罕至,就連獸跡也看不到。這條龍只剩下骨頭,氣勢還兇得很,怎么會有人選擇住在這里?”
蘇云心中微動,這條死龍不可能葬在別人的村莊旁邊,那么房子只有可能是后來建的。
而建在葬龍陵附近,除了守陵之外,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有人想要盜出龍尸。但是龍尸太大,他們一時半會無法將龍尸挖出,所以在這里建造了房子。”
蘇云思索道:“附近的人與這條龍無親無故,自然不可能為他守陵,所以,他們只可能是為盜龍尸而來。”
狐不平快言快語道:“龍的尸骨明明就在這里,他們?yōu)槭裁礇]有盜走?”
“可能是因為太大的緣故,他們搬不走。也可能是因為他們在挖掘龍尸的時候,突然就死了。”
花狐思索道:“畢竟地公說了,有龍的靈飛出救走了全村吃飯。那龍死后,多半他的性靈還守護(hù)著自己的尸體。”
蘇云點了點頭,花狐的這個猜測很有道理。
他們小心翼翼走下山坡,向葬龍陵走去,蘇云謹(jǐn)慎的跟著花狐,腳步盡量沉穩(wěn)一些,道:“我們不要試圖挖出龍骨,也不能帶走任何東西。咱們只去那幾間房子里看一看。我聽水鏡先生說,有些強者的性靈會化作鬼神,很是兇惡。不過鬼都怕陽光,白天不會出現(xiàn)。因此太陽落山之前,我們必須離開!”
四只妖狐對視一眼,青丘月和貍小凡急忙去堵狐不平的嘴,狐不平嗚嗚幾聲,心道:“天門鎮(zhèn)的鬼神比龍還兇,連白天都會出現(xiàn)!”
一人四狐來到葬龍陵下,走進(jìn)第一棟房子。
這棟房子有四間房,地上有散亂的尸骨和衣裳腐化成灰之后留下的飾品。
蘇云蹲下來摸索一番,沉吟不已:“從尸骨倒伏的狀態(tài)來看,他們應(yīng)該是突然間遭遇意想不到的變故,急忙從屋子里面往外逃。然而追殺他們的東西實在太快,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從屋子里逃出來,便各自死亡了。”
花狐也有所發(fā)現(xiàn):“他們的背部,肋骨脊骨是斷開的,切面是斜切下來的,應(yīng)該是用極為鋒利的武器,從他們的背后切下來。一共有三把這樣的武器,同時切下來,傷口幾乎是平行的。這個人是被切成了四段……”
蘇云摸了一番,道:“沒有這樣的武器,是爪子切出來的傷口。”
花狐笑道:“小云,一個長著無比鋒利大爪子的怪物,怎么可能與這些人一起出現(xiàn)在屋子里?這片房子雖大,但根本裝不下這等龐然大物!除非……”
“除非沒有實體。”
蘇云道:“性靈沒有實體。倘若是龍爪的話,那就有可能了。”
花狐眉頭緊鎖,道:“我們?nèi)ノ葑永锟纯矗 ?
讓他們只覺納悶的是,這房間里到處都是書案,書案上擺放著凌亂的筆墨紙硯,不像是盜墓賊的房間,反倒像是飽讀詩書的大儒的房間!
令人惋惜的是,這里的筆頭都已經(jīng)腐爛,紙張也早已化作變成了爛泥。
“他們不是來盜龍尸的!”
蘇云突然道:“他們是格物致知的士子!”
花狐怔了怔,也醒悟過來:“是!水鏡先生教我們鱷龍吟時,帶著我們?nèi){龍?zhí)队^摩鱷龍,觀察鱷龍的形態(tài),習(xí)性,舉動,以洪爐嬗變的功法催動自身的元氣和血液模擬鱷龍,以自我意識觀想鱷龍。水鏡先生說,這便叫格物致知,通過觀察實驗,研究事物的本質(zhì),事物的原理,從而獲得知識。”
其他三只小狐貍也聽過水鏡先生的講課,頓時回憶起來。
青丘月連忙道:“水鏡先生說,有財力的官學(xué)往往會在學(xué)習(xí)某種功法神通時,組織士子尋找到要觀想的神獸,觀摩研究學(xué)習(xí)。莫非有士子前來觀摩這條龍?”
貍小凡看著滿地的尸骨,皺眉道:“他們來自朔方城?怎么會死在這里?”
蘇云在一具尸骨腐爛的衣物下摸到一個玉牌,玉牌上有文字,他細(xì)細(xì)摸索一遍,道:“他們來自一個叫天道院的官學(xué)。”
狐妖們湊上前來,只見玉牌上雖有泥土,但是卻潔白無瑕,沒有被侵染,顯然是價值不菲的美玉雕琢而成。
玉牌正面是“天道院”三字,四周有云雷紋理,背面則雕琢著半展開的書卷,很是精美。
“朔方城有官學(xué)名叫天道院的?名字很是大氣。”
花狐道:“玉牌質(zhì)地不錯,或許可以賣幾個五銖錢,多尋幾塊!咱們今后進(jìn)城,肯定需要用到錢!”
狐妖們四處搜尋一番,又尋到了幾塊玉牌,也都是天道院的玉牌,但都已經(jīng)破損,只有蘇云尋到的那塊是完整的。
他們沒有找到其他東西,于是離開這里,前往第二棟房子。
那房子在龍尾處的另一側(cè),兩棟房子一首一尾,應(yīng)該是負(fù)責(zé)觀摩這條龍的不同方位。
而去龍尾數(shù)百步的地方就是一片凹下去的山谷,花狐湊頭看了一下,只見山谷的兩壁上有著巨大的抓痕!
每一道抓痕都深入石壁數(shù)遲,長達(dá)數(shù)丈,石頭像是被最鋒利的刀切過一樣,觸目驚心。
他們猜得沒錯,從天上墜落的龍落在墮龍谷里,用最后的力氣一路掙扎爬行,爬到這里,然后咽了氣。
“是什么讓這樣的神龍受傷死在這里?”花狐喃喃道。
他們來到第二棟房子外,正要走進(jìn)去,忽然只見一個黑衣男子迎面一瘸一拐的走來,四只狐貍齊聲驚叫,各自做出防備姿態(tài)。
“蛇前輩。”
蘇云心中微動,躬身道:“前輩邀請我們昨晚前去觀禮,晚輩們觀摩許久,收獲頗豐。多謝前輩照應(yīng)。”
花狐大吃一驚,小聲道:“小云,你是說他是全村吃飯?他怎么變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