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馬吉歐艱難地趴在這下水道口。

他用自己那條尚且完好的腿牢牢勾住梯子讓自己站穩，又將那半邊已然糜爛不堪的肩膀靠在井蓋邊緣，給自己提供支撐。

鮮血在黑紅難辨的污物間汩汩流出，令人窒息的臭味在空氣中緩緩發酵。

他的模樣無比狼狽，就像是那些早已被下水道腌漬入味的老鼠。

但即便如此，霍爾馬吉歐那只空出來的手，那只唯一完好無損的手，此刻仍舊牢牢地擒住了米斯達的小腿，擒住了屬于他的勝利。

“霍爾馬吉歐...”

這個陌生的名字終于以這樣一種深刻的方式烙印在了米斯達的心里。

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先前的失誤是多么嚴重。

這失誤不僅僅在于他漏算了敵人的移動力，更在于他忽視了敵人的意志力。

霍爾馬吉歐說得沒錯，他們是同一種人：

他們這樣的男人，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是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的。

“現在要完成使命的人，是我霍爾馬吉歐啊！”

霍爾馬吉歐的吼聲如驚雷炸響。

他的手就像是鐵鉗一樣牢牢地抓著米斯達的小腿。

米斯達感受到了腿部傳來的重壓，同時也嗅到了空氣中陡然彌漫起的絕望。

他本能地想要反擊。

但現在他的雙手還被那個大冰淇淋桶占著，又是在突然之間遭遇襲擊難以反應，以至于開槍的動作較平時慢了十倍不止。

而霍爾馬吉歐出手卻比他更加凌厲，更加果決。

他知道這恐怕是他最后的機會，所以他一定不能有任何松懈。

連一絲反擊的機會都不給，在猝不及防攥住米斯達小腿的那一瞬間，霍爾馬吉歐就開始猛然向后發力，將米斯達的身體從地上一拽而起。

現在的米斯達不過四十多厘米，整個人的身形還不如那些發育良好的一歲孩提。

在霍爾馬吉歐的驟然發力之下，他轉瞬間失去了身體重心，緊接著就毫無抵抗力之力地被一只大手拽上了半空。

緊接著，霍爾馬吉歐重重地將手臂向下一揮...

米斯達馬上就化作了一把人形流星錘，以一個極為慘烈的姿態重重地砸向了另一邊的地面。

砰！

堅硬的水泥和柔軟的肉體碰撞出了一陣不妙的悶響。

米斯達渾身上下的骨骼都在撞擊中劇烈顫動，半邊身體在和地面的碰撞中磨得血肉模糊。

而最最糟糕的是...

在這次殘酷的撞擊中，他的左輪槍失控地砸飛了出去。

“糟了！”

米斯達在劇痛中心臟猛然一顫。

作為一個ADC，他的一身本事可全都在這槍械之上。

對他來說子彈威力縮小再多也聊勝于無，沒有槍用那才是真正的窮途末路。

米斯達努力地想要伸手去撿那把被砸飛出去的左輪槍，但霍爾馬吉歐卻并不會看著自己的敵人有機會重新得到武裝。

米斯達甚至還沒來得及把手伸直，那只牢牢擒住他小腿的大手便又猛地傳來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根本無法阻擋，無力掙扎，米斯達在這股巨力之下再度騰空而起。

他完全沒有機會去撿自己的槍。

而敵人卻有大把的力氣來折騰他。

就這樣，就好像是在致敬綠巨人吊打洛基的經典畫面...

霍爾馬吉歐緊緊地攥著米斯達的小腿，瘋狂地、暴躁地、一刻不停地，沖著那堅硬的水泥地面來回猛砸。

砰，砰，砰，砰...

聽著就像是有人在用大錘擂一面漏風的鼓。

那聲音低沉，密集，讓人毛骨悚然。

而在這接連不斷的撞擊聲中，米斯達的身體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哀嚎。

痛苦伴隨著撞擊滲入血肉，就像是海岸涌來的潮水一般一波蓋過一波。

這樣的慘像就這樣持續著，持續了很久很久。

久到施暴者本人都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還不死？”

“我應該...已經砸了好幾十下了吧？”

霍爾馬吉歐對米斯達的生命力感到震撼。

他這個揮“錘”的都累得胳膊發酸了，而米斯達這個挨撞的“錘子”卻還在喘氣。

雖說體型縮小的確能讓人對物理沖擊的承受力大大增強，但也不會強到這種砸上半天砸不死的地步。

毫無疑問，這只能是米斯達自己體格硬朗，天賦異稟了。

“還是快點去死吧...”

“這樣你也就早些解脫了！”

霍爾馬吉歐當然不會對敵人有半分多余的憐憫。

見到米斯達的身體如此抗揍，他當即便加大了力度，加快了頻率，準備竭盡全力地完成這場處刑。

“不行...這樣下去...會死！”

米斯達在痛苦中苦苦支撐。

他已經失去了賴以作戰的手槍，就連自身的自由和性命都已經握于敵手。

但即便如此，經歷這三天旅途的磨練，他也不知不覺地錘煉出了那種永不放棄的信念。

“不管怎樣...”

“先...活下來再說！”

米斯達心里就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而現在的他幾乎不可能對霍爾馬吉歐做什么，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可能出現在自己身上。

于是，就在下一次被砸到地面上的那一剎那...

米斯達努力地向后繃緊身體，將自己那條被擒住的腿向下壓了一壓。

這種小動作當然掙脫不了霍爾馬吉歐的束縛，但卻可以盡量地讓自己的膝蓋突出，使之在撞擊的時候最先和地面接觸。

如此一來，撞擊的力量就幾乎全都由膝蓋部位來承受了。

那巨大的力量施加在相對脆弱的膝蓋關節，當即便把那膝蓋撞得血肉糜爛，骨骼斷裂。

森白的骨頭就這樣子在地面上撞了個粉碎，就只剩下那些還沒爛光的皮肉和軟筋還在勉強地維持著這條殘腿表面上的完整。

而霍爾馬吉歐還對此渾然未決。

進入金剛模式的他現在只想趕快將手中的蟲子砸死。

根本就沒有仔細觀察，米斯達這邊才剛剛在地面上撞得膝蓋粉碎，他就馬上習慣性又使出一股巨力向著上方回扯。

眼見著米斯達的身體又要再度騰空而起。

但這一次，他卻在被拖拽的過程中猛地伸出雙手，牢牢地抓住了地面上一塊小小凸起的水泥。

前面的雙手緊緊抓住水泥塊不放，后面的小腿又在霍爾馬吉歐的巨力下被猛地向后拖拽。

就這樣一拉一拽...

那處已然被撞得粉碎的膝蓋，當即便在飛濺的血液中應聲而斷。

就像是被用力揪下一小段的辣條，拽下來的時候總能讓人沾上一手觸目驚心的紅油。

霍爾馬吉歐手里握著的便是那被揪下來的一截殘肢。

而米斯達則是在這樣的痛苦中擺脫了束縛，重新獲得了自由。

然而，他的身體擺脫了霍爾馬吉歐的擒握，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向下方墜落。

很快，米斯達的身體緊緊擦過霍爾馬吉歐的身體，在重力的作用下墜入井蓋口的縫隙，墜向了下水道的地面。

“什么？！”

霍爾馬吉歐驀然一驚。

他當即低頭去尋找米斯達的蹤跡：

米斯達此刻已經墜落在了下水道的水泥窄路，正艱難地撐著斷了腿的殘軀，扶著墻壁踉蹌站起。

看到這一幕，剛剛本能感到驚訝的霍爾馬吉歐頓時又安下心來：

“負隅頑抗罷了...”

“沒有武器，又為了掙脫束縛而弄斷了自己一條腿。”

“這樣的做法只不過是在機械地執行‘永不放棄’的信條，除了能讓自己多活一會便再無其他意義。”

雖說霍爾馬吉歐自己也膝蓋中槍，肩膀受傷，狀態不是很好。

但相比于身體縮小到這種程度，渾身上下都是撞擊重傷，而且還硬生生截斷自己一條腿的米斯達，霍爾馬吉歐依然占據著絕對的優勢。

尤其是先前那不知道持續了多少次的砸擊，那種程度的傷害可不是開玩笑的。

現在的米斯達遍體鱗傷渾身浴血，只能艱難地扶著墻，撐著僅剩的一條腿，用這具矮小而殘破的軀體艱難地向前蹦跳。

以這樣的速度，他無論如何都逃不過霍爾馬吉歐的追殺。

“真是個頑強的家伙啊。”

霍爾馬吉歐語氣復雜地感嘆著。

他不慌不忙地從梯子上攀爬而下，緩緩地在下水道里站穩身形。

而這時，米斯達才剛剛扶著那骯臟的下水道墻壁，一蹦一跳地逃出去兩米不到。

“放棄吧。”

“這次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霍爾馬吉歐一瘸一拐地向前邁出一步。

這一步放在米斯達耳中，聽著就像是身后有霸王龍在緊追而來。

“該死...真的就沒有希望了嗎？”

米斯達并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但心中卻是按捺不住地涌出一股絕望。

因為就像這黑暗污穢的下水道一樣，他根本就看不到光芒：

一身重傷，沒有手槍，就連逃跑都跑不過對方。

那現在的他還能做些什么？

米斯達在心中質問著自己：

難道要靠拳頭反擊嗎？

不可能，自己的身體都縮小得快和嬰兒差不多了，就算沒受傷都不可能對敵人造成任何影響。

或者，依靠自己的替身性感手槍？

那就更是癡人說夢了。

米斯達的身體現在已經縮小到了30厘米出頭，身高大約縮小了6倍，體積縮小了216倍。

而性感手槍在正常情況下就只有一顆子彈大小，現在隨著本體等比例縮小，它們就更是縮小得像是一粒小小的沙石。

要想憑借這樣的小家伙殺人，那得霍爾馬吉歐在自己那被顱骨完美保護著的腦袋上開個大洞，再毫不設防地請那些小家伙進來搗亂才行。

不然的話，如果不能攻擊到最脆弱最重要的大腦...

就這種正常人用肉眼都難以分辨的渺小替身，根本就沒可能對敵人造成任何有效的傷害：

從外面攻擊連撓癢都算不上，從內部攻擊...估計最多也就能搞出個胃穿孔的效果。

“怎么辦？”

“我到底該怎么辦？”

米斯達在心中一遍遍地質問著。

與此同時，他也在一刻不停地向前走著——盡管他不知道能走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多遠。

前方的路仍是黑暗，但米斯達的腳步從未放慢。

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就這么停下，那就真的沒有任何可能了。

就這樣，在這一片黑暗之中...

借著井蓋口漏下的那一縷微弱陽光，米斯達看清楚了前方不遠處的墻壁上，那個狹窄的管道出口。

“那是...排水管？”

米斯達的眼睛一亮。

他似乎找到了，找到了這無盡黑暗中的一縷光芒：

“那個地方，只要能到那個地方...”

“我就還有希望！”